蘇兒中午吃過飯在陽臺休息，她們住的是六樓，所以能夠看到學校大部分的景色，蘇兒看到熙熙攘攘的人群，就突然感到無比地思念許湘，雖然兩人是在同一個學校，同一個班級，坐得也不遠，但卻沒法讓他知道自己的思念，終日兩相思，為君憔悴盡，百花時。

如果能夠再和許湘牽著手，感受他手心的溫度，那該是多么美好的世界。蘇兒正不著邊際地胡思亂想著，看到從食堂到寢室的那條路上有個熟悉的身影，那人正是許湘，而在許湘身邊歡喜雀躍著的，是穆艷虹，在兩人身后，還有一臉燦爛的林海，正在許湘和穆艷虹的身后起哄，像極了把自己喜歡的表妹介紹給一起下鄉的知青。蘇兒盯著三人行，眼淚止不住地流著，卻又固執地一直盯著，直到三個人在路口各自分開。許湘，你在恣意歡笑的時候，會不會知道有人在為你哭？蘇兒完全無法理解自己為什么會如此執著于許湘，他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句話語都能在她心里掀起一場海嘯，而她表面上還要裝作若無其事，風平浪靜，蘇兒覺得自己太累了，這是她從出生到現在十六年的生命里不曾出現的累倦，像是整個人被掏空了，沒有一點點反抗的力氣，只能看著那人漸漸消失的背影。書上說“西方靈河岸上三生石畔，有絳珠草一株，時有赤瑕宮神瑛侍者，日以甘露灌溉，這絳珠草始得久延歲月。后來既受天地精華，復得雨露滋養，遂得脫卻草胎木質，得換人形，僅修成個女體，終日游于離恨天外。饑則食蜜青果為膳，渴則飲灌愁海水為湯。只因尚未酬報灌溉之德，故其五內便郁結著一段纏綿不盡之意。恰近日這神瑛侍者凡心偶熾，乘此昌明太平朝世，意欲下凡造歷幻緣，已在警幻仙子案前掛了號。警幻亦曾問及，灌溉之情未償，趁此倒可了結的。那絳珠仙子道：‘他是甘露之惠，我并無此水可還。他既下世為人，我也去下世為人，但把我一生所有的眼淚還他，也償還得過他了’”，正是因為這段文字，蘇兒一直都對木石前盟耿耿于懷，明明是小說里的虛構，卻在自己心里打了一個解不開的結。蘇兒會覺得或許自己前世也是一顆快要哭死的野草，許湘的灌溉讓自己延續了生命，所以這一生的淚都將付給他，還給他吧，可是許湘，我要為你哭多久你才能回來呢，我們到底是從哪一刻變成現在這樣了呢，如果能夠時光倒流到那一刻，我愿意將我的所有交出，那樣，你會不會回來？

體育課的時候男孩子自由活動，女生做著體操，許湘在女生隊伍旁邊的籃球架下打籃球，在鄭柏準備灌籃的時候，陸小周一個高跳將球狠狠拍下，球在力的作用下朝著做體操的女生隊伍飛去，而在隊伍最外面的是蘇兒，許湘飛速地一個健步沖到女生隊伍前面，在球即將砸到蘇兒的兩秒前用力地抱住了籃球，女生隊伍因為突如其來的人影嚇得尖叫連連，一哄而散，老師不得已解散了隊伍，許湘也因為力的反作用，狠狠地摔倒地上，眼鏡也摔到一邊，因為疼痛而扭曲了五官。但看到安然無恙的蘇兒，許湘還是努力擠出了一絲笑容，然而蘇兒自始至終都沒有看他一眼，許湘突然摔過來的時候，蘇兒也只是被嚇得往后退了一步，然后老師宣布解散的時候頭也不回地往藝術樓的方向走去。

周末，蘇兒在教室看書，呆了一上午，覺得教室里太過沉悶，中午吃過飯的時候蘇兒搬著椅子坐在走廊上看歷史，蘇兒看得很認真，以至于陸小周什么時候站在自己的身邊都渾然不知，抬起頭發現陸小周的時候嚇一跳，立刻伸手去打陸小周，陸小周笑嘻嘻輕松地控制了蘇兒的雙手，

“就你這小蝦一樣的力氣，還想打到我？”

“你怎么跟幽靈一樣？”

“剛剛從寢室洗澡出來，你怎么不進教室？”

“教室太悶了，出來透透氣。”

陸小周拍拍蘇兒肩膀，走進了教室。收拾了幾本書，拿了一支筆，拖著椅子，到蘇兒旁邊坐下。

“你怎么也出來了？”

“嗯，屋里是怪悶的。”

良久，各自看著書，無言無語。

“蘇兒，”陸小周打破了沉默，蘇兒轉過頭來，盯著他看，陸小周的側面還是很好看的，輪廓分明，長長的睫毛。陸小周醞釀了很久，終于忍不住說了出來，

“以后等畢業了，你會跟許湘或者穆艷虹有聯系么？”

蘇兒對陸小周問出這個問題一點也不意外，因為陸小周就是那種很安靜卻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男生。蘇兒放下手里的書，深深嘆息了一聲，

“不只是畢業后，這一輩子應該，都不想再見到他們了吧。”說著，忍不住又紅了眼眶，只是因為身邊有人，她強忍著不讓眼淚放肆。

“陸小周，我問你一個問題，請你一定要誠實地回答我。”

“嗯？”

“我真的很讓人討厭嗎？”

“誰也不會做到讓每個人都滿意，而且你這么優秀，招來別人的非議很正常，不管別人怎么去看你，我一直都覺得你很真，雖然有時候會因為自己的情緒，任性無理，可是你對別人的真誠也是全心全意的，可是人心是不滿足的，你對她好，她會理所當然，甚至責怪你不能對她更好，可是當你對她回到最開始的起點，她便覺得受到了侮辱和非難，從來不會去想那才是你們之間應有的狀態。可能你的太過真實會讓有些人感到不適應，可是以后你就會明白，一個人能夠活得真實是多么難。記得高二穆艷虹剛轉來的時候，我就有暗示過你不要跟她走太近，你縱然是孤傲真實的黛玉，可她是左右逢源的薛寶釵，賈府上下的理想二少奶奶是她，不是你。”

“那我是不是無藥可救了？”

“絕對不會，生活不是小說，總會有人會珍惜你的真實，你一定比他們過得都好，相信我。”

“陸小周，謝謝你。”

陸小周小學就跟著爺爺奶奶住，跟著一群不學無術的孩子混日子，小學，初中，一路混上來，打架，斗毆不過是像吃飯一樣簡單，更是早早地學會了抽煙喝酒，逃課跟著一群大哥接觸社會。他曾經以為一輩子或許就這樣過了，活得不明不白，卻也沒有任何壓力，直到有一次，大哥的女朋友跟別的女生有矛盾，大哥帶著他們放學路上堵那個女生，將那個女生逼到一個角落，強迫著那個女生脫掉身上所有的衣服，那女生害怕極了，渾身發抖，驚慌失措之下看到了陸小周，四目相對的那瞬間是陸小周這輩子都不會忘記的，那是一個清澈如湖水的眼眸，卻也透露著無限的恐懼，豆子大的眼淚不停地往下掉。陸小周像是被電擊了一般，不顧一切地將女生護在懷里，大哥一看有小弟叛變，頓時發了怒，拳頭像雨點般砸在陸小周身上，陸小周咬著牙，卻始終不肯松開懷里的女生，大哥打到累了，狠狠地踢了陸小周，又往他臉上吐了涂抹，走了。陸小周忍著一身的傷，堅持將女生送到了家門口，跟她說讓她轉學，然后才舉步維艱地往家里走，突然下了一陣暴雨，陸小周在離家門口500米處的地方，體力不支，昏了過去。之后，陸小周高燒了三天三夜，等燒退的時候，陸小周去學校找老師，轉了學，努力學習，每天只睡四五個小時，終于在中考的時候，考入了啟明一中。看到那個女生哭的時候，陸小周突然明白，好好學習或許不能代表什么，但可以讓自己更有力量保護自己喜歡的人，雖然他還沒遇到，但等遇到的時候，可以以一個優秀的自己去表白，而不是不學無術的街頭小混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