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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紅發(fā)會(1)

去年的一個秋日,我去看望夏洛克·福爾摩斯。當我到他家的時候,他正和一位矮矮胖胖、臉色通紅,并且有著一頭火紅色頭發(fā)的老先生在交談。我不禁為自己的貿然到訪表示歉意。就在我想離開的時候,福爾摩斯一把將我拉進了房間里,并隨手關上了門。

他高興地說:“我親愛的華生,你來得真是時候。”“恐怕你正在忙著吧。”

“是呀,我確實非常忙。”“那我去隔壁房間等一會兒。”

“不用了。威爾遜先生,這位華生先生是我的好朋友和助手,他協(xié)助我成功地破獲了許多案件。毫無疑問,在辦理你這件案子時,他一樣會最大限度地幫助到我。”

這位矮胖的老先生半站起來,向我點了點頭以示致意,從他那被厚重眼皮遮蓋住的小眼睛里迅速地閃過一絲懷疑的目光。

“你坐在椅子上吧。”福爾摩斯說著又重新坐進他的扶手椅里,兩手指尖并攏著。這是他沉思時的習慣。“親愛的華生,我了解你。咱們兩個都一樣,對生活中那些平平常常、單調乏味的老一套毫無興趣,而只鐘情于那些離奇少見的東西。你是如此滿懷激情地把那些東西一一記錄下來,足見你對它們的興趣之大。希望你不要介意我這么說,你的這種做法是為我那微不足道的冒險生涯增光添彩。”

我回答道:“我確實對你辦理的那些案件有很大的興趣。”

“你肯定還記得那天我們在討論關于瑪麗·薩瑟蘭小姐那個簡單的問題時,我說過的那段話:為了獲得新鮮奇妙的效果和異常默契的配合,我們一定要深入生活,因為生活本身比任何無邊的想象都更富有冒險性。”

“恕我冒昧,我倒是對你這個說法表示懷疑。”“是嗎,華生?不過你還是要認同我的看法。否則,我會列舉一連串的事實來推翻你的道理,然后你就不得不承認我才是對的。不過現(xiàn)在還是閑言少敘,這位是杰貝斯·威爾遜先生,他是專程過來找我的,并且對我講了一個這么長時間以來,我聽到過的最不尋常的故事。我曾經說過,最離奇、最特別的事物往往是和較小的罪行有關,而非較大的罪行,而且有時甚至讓人懷疑是不是真的有罪行發(fā)生。以我目前聽到的情況來說,我還無法判斷眼前這個案件是不是和犯罪有關。不過,可以肯定的是,這是我聽過的最離奇的事件經過了。威爾遜先生,麻煩請你從頭講一下這件事情的經過。這不光是因為我的朋友沒有聽到之前的那部分,更重要的是這件事非常奇特,所以我十分想從你這里了解到所有盡可能詳盡的細節(jié)。通常說來,當我聽到一些可以推動事件發(fā)展的情節(jié)時,總是能聯(lián)想到其他類似的幾千個案件來幫助自己判斷。但這一次,我必須承認,這件事很不一般。”

這位又矮又胖的威爾遜先生有點驕傲地挺起胸膛。他從口袋里掏出一張破舊的、皺巴巴的報紙放在膝蓋上,伸長脖子查看著廣告專欄。這時我仔細地觀察著他,希望學習我朋友的方法,從他的穿衣打扮上看出點名堂來。

可是我卻沒什么收獲。從外表看起來,他只是一個平凡普通的英國商人,臃腫肥胖、舉止夸張、行動遲緩。他穿著一條松垮的灰色格子褲,一件沒有系扣子的、看上去有點臟的燕尾服,露出里面的淺咖啡色背心,背心上還系著一條埃爾波特式粗銅鏈,鏈上墜有一塊中間有一個方形窟窿、來回晃動著的金屬片當裝飾。旁邊的坐椅上,還放著一頂磨破了料子的禮帽和一件舊得褪色的褐色大衣,大衣領子都被壓出了皺褶。總的來說,除了那一頭鮮艷的紅色頭發(fā)和一臉惱怒、不滿的神情之外,這位客人也沒什么特別之處。

福爾摩斯很敏銳地注意到我在做什么。當他看到我似乎有疑問時,就笑著搖搖頭。“他曾有一段時間干過體力活,愛吸鼻煙,還是個共濟會的會員,去過中國,最近寫了很多東西。除了這些一眼就能看到的情況外,我也沒發(fā)現(xiàn)別的。”

杰貝斯·威爾遜先生聽到這些話以后突然坐直了身子,雖然他的手還在報紙上,但眼睛卻緊盯著福爾摩斯。

“我的上帝!福爾摩斯先生,你怎么這么清楚我的那些事?”他問道,“你居然知道我曾經干過體力活?千真萬確,我以前在船上做過木匠。”

“親愛的威爾遜先生,看看你的雙手吧,右手明顯大于左手,這是因為你用右手干過重活,所以這只手的肌肉遠比另一只手發(fā)達。”

“哦,那你又是怎么看出來我愛吸鼻煙并且加入了共濟會的呢?”“我如果告訴你的話就顯得看低你的理解力了,更何況你竟然不顧你們社團的嚴格團規(guī),帶著弓字形的指南針樣式的別針。”“噢,原來是這樣,我確實把這個給忘了。那么寫作呢?”“還有什么更顯而易見的嗎?你右手袖子上有長約五寸的地方閃閃發(fā)亮,而左手袖口經常與桌面摩擦的部位打了個整齊的補丁。”“那中國呢?”

“你右手腕上那個魚形文身只可能是在中國紋的。我對刺青有過一些研究,也寫過此類題材的論文。可以細致地用粉紅色給大小不一的魚鱗著色這種技術,是中國獨有的。另外,你的銅鏈上還墜有一枚中國硬幣,那不是更加明顯了嗎?”

威爾遜先生大笑起來。他說:“啊,我真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啊!我開始還以為你有多神通廣大呢,但原來也不過如此。”

福爾摩斯說:“華生,我現(xiàn)在才明白不應該把過程坦白說出來,大智若愚才是上策。你看,本來我的名聲就不太好,總說實話會自絕后路的。威爾遜先生,廣告找到了嗎?”

“找到了。”他一邊回答一邊用粗紅的手指指著一則廣告,“就是這個,整個事情都是因它而起的。先生,你們自己讀讀看吧。”

我接過他手里的報紙,照著念道:

“紅發(fā)會:

因已故黎巴嫩人伊奇吉亞·霍普金森(原住美國賓夕法尼亞州)之善意遺贈,紅發(fā)會現(xiàn)有一空缺職位。工作實為掛名,薪金為每月十六英鎊。凡紅發(fā)會男性會員,年滿二十一歲,體魄康健,智力健全者皆有資格申請。報名時間為下周一上午十一時,報名地點是艦隊街教皇院7號本會辦公室鄧肯·羅斯處。”

在讀了兩遍這個奇怪的廣告后,我不禁問道:“這到底是怎么回事?”福爾摩斯坐在椅子上笑得渾身亂顫,他高興時總是這樣。他說:“這個廣告非常奇怪,是嗎?威爾遜先生,請你趕快把你的一切,還有你的家人以及這個廣告帶來的好處都說出來吧。華生,你先記一下報紙的名字和日期。”

“這剛好是兩個月前的《紀事晨報》,日期是一八九○年四月二十七日。”“很好。威爾遜先生,請你開始吧。”

“好的,福爾摩斯先生。就像我剛才說的,”杰貝斯一邊擦著額頭一邊說,“我在市區(qū)旁邊的塞克斯-科博格廣場有一家小當鋪。生意不大,這些年來,我也只是靠它勉強過日子。以前還雇得起兩個伙計,但現(xiàn)在只能雇一個了。其實就連一個伙計我都雇不起,如果不是因為他為了學做當鋪生意自愿只拿半份薪水的話。”

福爾摩斯問道:“這個年輕人叫什么名字?”

“他叫溫森特·斯伯爾丁,年紀不算小,但我也說不上準確的歲數(shù)。福爾摩斯先生,這個伙計聰明能干。我非常清楚,他其實可以過得更好,賺多一倍的薪水。但既然他是自愿的我又何必自尋煩惱呢?”

“是啊,你能以這么低的工錢雇到一個伙計真是太幸運了,像你這樣幸運的雇主可是很少的。或許你的伙計也和這個廣告一樣不尋常吧?”

威爾遜先生說:“啊,他有個毛病。他簡直是有些瘋狂地迷戀攝影。總是四處照個沒完,沒有一點上進心。每次照完相就一頭扎進地下室去沖照片,比兔子鉆洞還要快。這就是他最大的缺點了。不過總體說來,他是個好伙計,也沒有壞主意。”

“我想,他目前還是和你住在一起的吧。”“是這樣的。另外還有個小姑娘也和我們同住。這丫頭十四歲了,平時負責做飯、收拾屋子。我家就只有我們三個人,因為我是個光棍,沒有結過婚,我們三個人一起平靜度日:住在一起,一起還債,如果還有其他什么事的話。

“擾亂我們平靜生活的就是這個廣告。正好是兩個月前的今天,斯伯爾丁拿著這份報紙走進辦公室,說:

“上帝啊,如果我是個紅頭發(fā)的人該多好啊。”“我問:“為什么?”

“為什么?現(xiàn)在紅發(fā)會又有一個空缺職位。如果能應征到這個職位就相當于發(fā)財了。據(jù)說空缺遠遠多于那些前來求職的人,被委托管理那些資金的理事們都不知如何是好了。如果我能擁有一頭紅發(fā),或許就能謀得這份美差了。”“我問他:“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福爾摩斯先生,我平時是個深居簡出的老頭。因為我做的是上門買賣,用不著外出兜攬,所以常常連著幾個星期都窩在鋪子里,以至于不了解外面發(fā)生的事情。因此,我總是希望聽到點外界的新聞。

斯伯爾丁驚訝地瞪著我反問:“你難道沒聽說過紅發(fā)會嗎?”“從來沒有。”“你這么說倒讓我糊涂了,因為你就夠格去申請那個職位啊。”“可以嗎?”“雖然年薪只有二百英鎊,但是工作輕松,也不會妨礙自己已有的工作。”“你們可以想象,這對我的誘惑還是相當大的。因為這些年來,我的生意并不景氣,如果每年能額外賺到二百英鎊,那真是再幸運不過了。“于是我說:“你跟我說說詳細情況吧。”

“好,你看,”他指著廣告對我說,“紅發(fā)會現(xiàn)在有個空缺職位,廣告上有應聘地址。據(jù)我所知,紅發(fā)會是由一個名為伊奇吉亞·霍普金森的美國富豪創(chuàng)辦的。他自己就有一頭紅發(fā),而且對每一個紅頭發(fā)的人都有很深的感情。他去世后大家才發(fā)現(xiàn),他把自己的巨額遺產都委托給了財產受托保管人,并留下遺囑說要用這筆遺產的利息讓所有的紅發(fā)男子都可以享受到一份安逸的工作。聽說待遇十分優(yōu)厚,干活卻很少。”

我說:“申請的人肯定是數(shù)以百萬的。”

他說:“不會這么多的。你看,事實上只有住在倫敦的成年男性才有條件申請。因為這個美國人年輕時發(fā)跡于倫敦,他希望為這座城市做點貢獻。而且據(jù)說,只有真正火紅色的頭發(fā)才是符合標準的,如果過深或過淺的話,即使申請了也是沒用的。好啦,情況就是這樣,如果你覺得可以就去申請吧,但是如果你覺得會因為這區(qū)區(qū)幾百鎊而惹上麻煩,那就算了。”

“先生們,就像你們親眼所見,我的頭發(fā)正是鮮艷的火紅色。所以我覺得如果真的要競爭的話,我比任何競爭者都更有希望勝出。斯伯爾丁好像十分了解這件事,我覺得他或許能幫我一把。于是,我決定停業(yè)一天,也放他一天假,然后我們就一起來到了那個廣告上刊登的地址。

“福爾摩斯先生,我真是不想再看到那樣的場面了。來自不同地方的、擁有各種發(fā)色的人們,全都擠到那個地方去應聘。遠遠看去,教皇院就像一輛放滿柑橘的推車。我萬萬沒有想到這樣一則廣告竟然招來了如此多的人應征。這些人擁有各種顏色的頭發(fā)--稻草的枯黃色、檸檬的亮黃色、桔色、磚頭紅、愛爾蘭獵犬的毛色、藏紅色、土褐色等。但是,就和斯伯爾丁說的一樣,真正耀眼的火紅色很少。我當時看到這么多競爭者不免很是失望,想要放棄。但是斯伯爾丁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連拉帶拽地拖著我擠過人群,一直來到辦公室的樓梯前。樓梯上的人流分為兩股:滿懷希望上樓的,垂頭喪氣下樓的。我們拼了命一樣地往里擠,沒用多久,我就已經進到辦公室里面了。”

福爾摩斯在這位委托人停下話頭吸鼻煙的時候說:“這真是太有趣了,請你趕快繼續(xù)講下去吧。”

“辦公室里只有幾把椅子和一張桌子,一個比我的發(fā)色還要紅的小個子男人坐在桌子后面。他在和每位應聘者交談幾句話之后都會挑出些毛病來,然后拒絕他們的申請。看來,想獲得這份工作還是很困難的。可是當輪到我時,這個小個子男人明顯客氣多了,還特別關上房門以便我們單獨交談。

“我的伙計介紹說:“這位先生名叫杰貝斯·威爾遜,他想來申請那個空缺的職位。”

“對方興奮地說:“他太適合這個職務了!他完全符合一切要求!哦,我從沒見過有比他頭發(fā)顏色更好的人了!”他后退一步,歪著頭,緊緊地盯著我的頭發(fā),把我看得都不好意思了。接著,他一下沖到我面前拉著我的手祝賀我應聘成功。

“他說:“你要是再猶豫可就太讓人失望了。不過,不好意思,為了以防萬一,我想你是可以理解我的這種做法的。”說完,他伸出手死死地拽住我的頭發(fā),使勁往外拔,直痛得我大喊起來才松開手。隨后,他對我說:“我清楚地看到你痛得都流出眼淚來了。請原諒我如此小心謹慎,因為我們曾三次被騙:兩次是帶假發(fā)的騙子、一次是染頭發(fā)的騙子。”說完他就走到窗邊向下面的人群扯著脖子地高喊:“職位已被成功申請了!”只聽窗戶下面?zhèn)鱽硪魂囀粷M的嘆息聲,不一會兒工夫人群就四散開去了。這時,除我和那個小個子之外,這里再也沒有第三個紅頭發(fā)的人了。

“他說:“我是鄧肯·羅斯先生。我本人也是紅發(fā)會的會員,一直在領取會里的養(yǎng)老金。威爾遜先生,請問你是否已經結婚成家了?”“我回答道:“沒有。”

“他的臉色立刻就沉了下來。

“他神情嚴肅地說:“上帝!這簡直是太糟糕了!你的情況真讓我失望。你要知道,紅發(fā)會之所以會成立就是為了保護、撫育更多長紅發(fā)的人。可是你竟然沒有成家,這簡直太遺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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