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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夜行·人形

  • 夜行
  • 藤萍
  • 11900字
  • 2018-12-14 15:45:27

烈焰繚繞,草木散發著濃煙,黑煙和水蒸氣一齊沖天而起,一群人在公路上狂奔,臉上掛著污漬鮮血,帶著各種驚恐狂亂的表情。

“沿公路跑,會有車!會有車!”有人在人群里喊。

有車就能逃走了!

就能逃離這個噩夢了!

幾百人爭先恐后地沿著公路往前跑。

公路的前方,是一條漆黑的穿山隧道。

人群蜂擁而入,爭先恐后。

隧道里一片黑暗,只聽得到密密麻麻的喘息聲和腳步聲。

突然黑暗變成了一團光亮,隧道出入口各自冒起了一團濃郁的蒸汽,亮光一瞬間掠過隧道。

就在這一瞬間,隧道里變得一片空曠,亮光掠過的地方沒見到任何人影。

沒有東西再發出聲音。

濃郁的焦煳味和熱氣在消散。

一個小時后,一輛私家車路過隧道,車燈照過,車主詫異地發現,這條隧道的兩側墻壁上居然印滿了人體抽象畫。

一個個扭曲的、掙扎的、狂奔的人形圖案在隧道墻壁上栩栩如生。

1

夜里八點,都市小區,一棟七層樓的老公寓,丈夫和妻子正在看連續劇。

電視里播放的是最近人氣鼎盛的刑偵懸疑片,很得中年人的歡心。

電視機傳來陰暗而震撼的音樂,古怪的滑音,展現著監獄的場景。

一排排鐵欄桿,一個個籠子,面目猙獰的男人,光線變幻,種種晦暗不明的表情。

妻子一邊嗑瓜子一邊看著情節,說:“他很快又要越獄了吧?故事總是這樣的,殺人狂要是這么容易被抓到,后面的十五集還怎么演?”

靠在她身邊的丈夫無所謂地看著電視屏幕:“我猜他不會越獄,他應該被另一個獄友殺死,你看他們都打起來了。”

“真沒意思。”妻子打了個哈欠,目光開始游離,往窗外看了一眼,“怎么水還沒燒完?”

“不知道,溫度還不夠吧?”丈夫摟著她昏昏欲睡地看電視劇里殺人的情節,果然那殺人犯被他的獄友殺死了。

“可是這水蒸氣也太大了……”妻子碎碎念,安靜了下去。

她說的燒開水,指的是隔壁樓503室房間的窗戶,那窗戶正在冒出濃濃的白氣,好像窗戶邊上同時燒開了七八壺開水,那水蒸氣濃郁得一直從窗戶冒出來。

要不然就像是那整個單元都泡在水里,再被高溫蒸過一遍。

這樣的情景最近在這片老公寓見了不少次,有時候這家冒蒸汽,有時候那家冒蒸汽,誰也說不清怎么回事,鄰居們看著看著,也就習慣了。

雖然它的確有點奇怪。

兩天之后。

“您對兩天前看到的情況能再清楚地復述一下嗎?”一個穿著藍黑毛線衣的男人坐在她旁邊,手里拿著筆記本正在記錄。他身后有一個年輕的小警官,正拿著錄音筆緊張地對著她的嘴唇。

女人緊張得無以復加,全身發抖,丈夫在背后扶著她。“兩天前,就是那個《滴血的追蹤》開始播的時候,我看見隔壁五樓有個窗戶在冒水蒸氣,很多很多的水蒸氣。”她結結巴巴地說:“那時候我是覺得有點奇怪,但因為經常見到鄰居家里冒水蒸氣,所以我也沒有多想,就……就只是看了一眼。”她小心翼翼地看著穿藍黑毛線衣的男人,“警官,我……我能知道對面五樓那間房里發生什么事了嗎?很……很嚴重?但它沒有起火……”

穿藍黑毛線衣的男人微微一笑,在筆記本上記了幾筆,說:“沒有起火,但是熟了。”

“什么……熟了?”女人發起抖來,驚恐地看著他。

“那屋里一男一女,全熟,不帶血的。”男人說。

女人尖叫一聲:“難……難道我最近看到的那些冒蒸汽的地方,那里面的人也全死了嗎?”

男人更正她:“是全熟了。”他有一雙深沉的眼睛,瞳色很黑很透,“基本上都是人平放在客廳地上,地上并沒有水,也沒有助燃物或者引火器,也沒有焦炭,看起來就像他們身體里的溫度突然達到了做牛排的標準,把自己煮熟了。”

女人已經癱軟,說不出話來了,倒是她丈夫插了一句:“難道是人體自燃?”

警官看了他一眼,說:“好消息是所有的死者都是本城黑幫的馬仔,這里的房子便宜,是他們老大租了供馬仔住的。如果人體自燃也能傳染,我很期待。”

男人的臉色稍微好了一點:“那……那就是謀殺……”如果是針對黑幫馬仔的連環殺人,那和他們這些平民關系就不大了。

警官笑了笑,男人覺得他眼里并沒有什么笑意,只見他的目光在屋里轉了幾轉,落在了桌上的相框里。

相框里是一張照片,三個人,夫妻倆和一個看起來十七八歲的孩子,笑得很燦爛幸福。

“全家福?你兒子?”警官隨口問。

“是啊。”男人連忙說,“在念大學,是個好孩子,和黑幫絕對沒有聯系。”

警官多看了兩眼,說:“暫時別讓他回家,那些全熟的,大多都在這個年紀。”

男人出了一身冷汗,連連點頭:“我兒子去海邊度假了,最近不會回來,一回來我就讓他回學校。”

警官又看了那全家福幾眼,問道:“這是早幾年的照片吧?你兒子叫什么名字?”照片年代有點久遠,丈夫好像發福了,妻子倒是減肥了,中年夫妻總是這樣。

“蕭安。”

2

蕭安和他的同學們正擠在一輛越野車上,一路開向六蠔村的海邊。海邊距離蕭安家三百多公里,上星期蕭安剛拿了駕照,家里又買了車,所以被迫帶著一群朋友開車去海邊度假慶祝。越野車相當寬敞,除了駕駛座之外,里面坐了三男兩女,分別是蕭安的兩個同宿舍同學和他們的女朋友,以及另一個年輕人。

那個年輕人姓唐,叫唐研,和蕭安是網絡游戲里認識的網友。這人上周路過蕓城,突然生病,他在蕓城沒有熟人,沒人照顧,蕭安要帶人去海邊慶祝,就順道連這位生病的網友一起捎上了。

“抽象畫廊——到六蠔村過隧道右轉,蕭安我們到六蠔村了沒有?”坐在副駕駛上百度旅游攻略的是蕭安的同學兼室友陳奇,“到了就看哪條路有隧道,鉆過去。”

“還沒有吧!”蕭安新手上路,開車開得滿頭大汗,緊張得不得了,根本沒法說清自己是開到了哪里。后座上的人卻很信任他的車技,一直自顧自地聊天。

“聽說抽象畫廊是最近新發現的景點,民間景點,非官方無門票的。”蕭安的另一個同學馬月在給他女朋友介紹他們將要去的地方,“我上網搜索過了,就在六蠔村海邊有一片奇怪的石林,石頭上布滿了各種奇怪的圖案,有像牛的像馬的,最奇怪的是有很多像人的。而且那些圖案是天然形成的,你看——像不?”馬月把手機上的圖片給大家傳閱,“像吧?連頭發都有,有些看起來還像在奔跑,太神奇了。”

那位“生病的網友”臉色并不蒼白,只是眼神透露著幾許飄忽,眼瞳黝黑得有些嚇人,眉目清俊,也許是因為眼神,有時候冷不丁就讓人生出些恐懼感。陳奇和馬月都在嘀咕一向老實安分的蕭安怎么突然冒出了這么個網友?以前沒怎么聽說過啊,唐研卻仿佛聽不到大家小聲的議論,也接過馬月的手機看了一下。那是一片黃色的巖石,看不出有多高,巖壁上布滿了圖案,有的像一個人在奔跑,有的卻像是許許多多的人疊在一起。那些紋理是褐色的,在黃色巖壁上非常明顯,可能很遠就能看見。

陳奇在前座神神秘秘地說:“最神奇的是石頭上的圖案會變哦!會慢慢變多起來,就像得了傳染病一樣,有圖案的石頭越來越多,一直在蔓延。我看過一些前后對比的照片,那些石頭上真的在長出畫來!所以抽象畫廊這個地方現在名氣很大,有很多人慕名去玩。”

“可是只有一些石頭有什么好玩的啊?”陳奇的女友是個嬌小的卷發美人,叫蘇姍,她顯然對看石頭沒什么興趣,“除了石頭還有什么別的好玩的沒有?”

“有啊,聽說海灘上可以挖文蛤挖海蠣什么的,畢竟是純天然無污染的海邊啊,還可以抓螃蟹抓魚!我燒烤架都帶來了。”陳奇說,“有人記得帶橄欖油嗎?萬一我們抓到魚,還可以烤來吃。”

“我帶了。”馬月的女朋友,叫鄭卿,很文靜,皮膚很白,她不太說話,卻似乎是個做事很周全的人。

越野車在荒涼的公路上前進,這里距離上一個指路牌已經很遠,而六蠔村還不知在何方。

突然間,唐研說:“到了。”

蕭安嚇了一跳,方向盤差點打滑,問道:“到了?哪里?往哪兒開?”

唐研指著小道的右邊,說道:“看,隧道。”

“隧道?”陳奇和馬月一起伸長脖子,果然在道路的右前方看到了一個黝黑的小隧道口,“隧道?可是六蠔村呢?難道不是先到六蠔村再到隧道?”他們可沒覺得自己一路上經過了什么村莊,好像一路都是荒山野嶺。

唐研仍然指著方向,說:“隧道上有字。”

蕭安艱難地讓越野車向隧道的方向開去,公路上散落著許多不知道是泥塊還是布團的垃圾,高低不平,讓車非常顛簸,這條路仿佛很久沒人走過。一車人幾雙眼睛一起瞪著那隧道,終于在隧道口上方看到了一行褪色的紅字:“六蠔村隧道”。

“絕對不會錯了,就是從這里過去右轉。”陳奇喃喃地說,“可是……可是六蠔村呢?”網上所有的照片里都有六蠔村的景色啊,但這里卻沒有。他茫然看著馬月,馬月更是茫然地看回去,六蠔村隧道在這里,按道理是有了六蠔村,才會因地起名的。可是現在隧道在那里,放眼四面八方都是荒草和空地,除了遠處幾處仿佛是燒垃圾的黑煙,根本沒有任何村莊的痕跡。

“也許搬走了。”唐研說。

“有點道理。”陳奇還是覺得有點發涼,“走吧,別在這種地方停車。”

蕭安看著那黑洞洞的六蠔村隧道,心里也有些發毛,駕駛著嶄新的越野車,慢慢地從那隧道口開了進去。

一開進去,眼前一片漆黑,里面居然是沒有燈的。

“開車燈。”唐研說。

“啪”的一聲,蕭安扭亮了車燈,只照得地面一片昏暗,兩道黃光在地上打得很遠,這隧道好像還很深。

“開遠光燈。”唐研又說。

蕭安再扭了一下,一道熾亮的白光從車頭射了出去,頓時照亮了一大片。

車燈亮的時候,車上的人倒抽了一口涼氣。

六蠔村隧道是空洞洞的,沒有任何障礙物,甚至也沒有想象的那么深,遠光燈一打,遠遠地仿佛就看見了出口的標志。

但讓一車人毛骨悚然的是,隧道的兩側墻壁上一圈圈褐黃色的圖案,密密麻麻,墻壁左右和上部都布滿了人形的圖案。一個個比真人略大一點,基本都有些變形,但無論怎么樣變形,墻上的圖案人要么狂奔、要么掙扎、要么重疊、要么扭曲,竟都是一些極端痛苦的姿勢。

這車燈一打過去,左右兩側的圖案畫的顯然是一幅奪命狂奔的人間地獄,讓人看一眼就起一身雞皮疙瘩。

“快走快走!”陳奇慌忙說,蕭安一踩油門,越野車從隧道里狂奔而出,沒幾分鐘就從出口沖了出去。

眼看出了隧道,沐浴到了陽光,幾個人才松了口氣。車慢慢地右轉,開向蔚藍的大海,鼻子里已經可以嗅到海風的氣息,蕭安終于忍不住問:“我們待會兒要看的,就是剛才那種抽象畫嗎?”

陳奇臉色仍然慘白,說:“海邊的沒那么可怕。”

“可是那種圖案既然出現在隧道里,它就不可能是從石頭里天然長出來的。”蕭安說,“可能只是附近的孩子故意畫的吧?”

陳奇說:“我無限期待就是這樣。”

“可是誰又能那么無聊整天在隧道里和海邊的石頭上畫畫?他們畫的時候怎么會沒有人看見?”鄭卿說,“畫那些圖案可是很大的工程,有些就在沒有工具梯就根本夠不著的地方,要用很多時間來畫。”

“我關心的不是他們怎么畫出來的。”馬月說,“我一直沒想通,六蠔村到哪里去了?”他皺著眉頭看手機里的網絡照片,“之前來這里玩的人那么多,從來沒有人說過隧道里有圖案,而且從來沒有人說不用經過六蠔村就能找到隧道。”他說,“我們是第一個。”

幾個人面對面看了一眼,都覺得毛骨悚然,和當初期待的完全不一樣。

六蠔村抽象畫廊,到底是個什么樣的地方?

3

海邊風景如畫,湛藍的大海無邊無際,與天空融為一體,海邊海沙的顏色是淺黃的,比別處海灘顏色更淺,顯得海灘更干凈。這是塊火山巖海灘,除了顏色淺淡的細沙,海邊還遍布了形狀和顏色都很奇怪的山巖,其中有火山巖,也有其他品種的巖石。

比如說蕭安正在看的這一塊。

這是一條像山脈一樣的黃色山石,目測可能有二三十米長、十幾米高,像這樣的石頭前后有十幾處,那些圖案就在巖石上,難怪被稱為“畫廊”。

這些石頭表面很粗糙,充滿了空隙。蕭安仰著頭看,覺得石頭上的褐色紋理并不是石頭本身的顏色,和他們在隧道里看到的圖案風格類似,都是些扭曲變形的狗、人或者豬之類的圖形,非常搶眼。

但這些線條也不像畫上去的,沒有顏料,就算用手摸上去也沒有凹凸感,看起來就像那種海邊的巖石被海水浸泡很久以后殘留下的痕跡,但海水顯然不可能在離海岸這么遠的地方在石頭上浸染出各種各樣的圖形。

海水更不可能在六蠔村隧道里浸染出那樣密集的圖案。

經歷過隧道驚魂,所有的人都沒有心思抓魚抓蝦,全都繞著山巖,皺著眉頭看上面的畫。

“喂,你們看這一幅。”鄭卿突然招了招手,“快過來。”

大家聚攏過去,只見鄭卿正對著一幅人體抽象畫。

那幅畫是一個人抬起手、張開五指按在山巖上,全身都貼上去的模樣。鄭卿慢慢靠過去,伸出手指按在那些線條內,然后全身靠了上去,回過頭來,說:“怎么樣?”

大家沉默不語。很吻合,尤其是手指。鄭卿從石頭上爬起來,繼續說道:“我覺得這些畫大概是有模特的吧?要么有些人直接趴在這上面,讓另外的人用特殊顏料沿著身體描線條,要么是有人拿著人體照片還是圖畫什么的,來這里做藝術創作。”

“也許是為了六蠔村的旅游事業?”陳奇聳聳肩。

“很有可能。”馬月說,“至少來這里玩的人多了,附近的飲食業就繁榮了。”

“也許整個六蠔村的人都在進行這種秘密事業?就像創造新的尼斯湖水怪一樣?”蘇姍松了口氣,“所以他們躲起來了。”

蕭安嘆了口氣:“有可能。”他下意識地看了他“生病的網友”一眼。唐研的目光落在巖石下,這片抽象畫廊下的沙子顏色比沙灘上更淺,幾乎就是無色的。他皺了皺眉頭。

接著他們就開始在沙灘上刨文蛤,拿出工具來釣魚抓蝦,在海灘上升起篝火,一開始還有些心不在焉,但年輕人很快忘記了不安,開始享受旅行的樂趣。

背后黃色的山巖在篝火的輝映下忽明忽暗。

海潮聲很柔和,月亮高懸頭頂。坐在這樣的海邊,看著篝火,會有一種真正生活的溫暖情調。

蕭安把車開了過來,外放著音樂,陳奇和蘇姍在海灘上跳舞,鄭卿坐在一旁,望著篝火若有所思。

“在想什么?”蕭安問。

“哦……”鄭卿沒和蕭安說,倒是轉過頭去對馬月說了兩句。馬月笑了,指了指那邊的山巖,鄭卿就匆匆跑了過去。

“她想上廁所。”馬月說,于是三個男生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里景色很美,可惜沒有公廁,要上廁所只能到樹林里將就,女生就更加不方便。

鄭卿跑進了抽象畫廊里,左右一看,畫廊上清晰的人形在夜里仿佛都活了過來一般。她蹲下來方便,突然發現地上表層的沙子都在反射月光,晶瑩燦爛,居然是完全透明的。她收拾好站起來,沿著山巖中間的路看過去,地上表層的沙粒都是透明的,但并不均勻。

圖案多的地方,地下透明的沙子就多一些。

水晶世界?礦物異常?

她對著透明沙粒最多的那塊山巖走去,那塊巖石上有密集的圖案,看起來像畫了一個又一個,層層疊疊的,最上面的一個看起來就像一個人站著的背影。

鄭卿的影子映在山巖上,她突然意識到,所謂一個人站著的背影,其實就是一個人站在這塊巖石前面看著它,然后被畫上去,和她現在的姿勢一模一樣。

“鄭卿去好久了,怎么還不回來?”蘇姍和陳奇跳完舞,坐在篝火旁百無聊賴,她說,“我去找找吧,不要在那里面迷路了。”

“喂!你們看!”馬月突然指著那段畫廊,“那是什么東西?”

所有的人都回頭,只見抽象畫廊的山巖里面一股極端濃郁的白氣裊裊飄散,仿佛有人在里面煮了一口大鍋一樣。蕭安本能地覺得不安,跳了起來:“鄭卿?”

蘇姍沖了過去,說:“鄭卿?你在里面嗎?”

“鄭卿?”馬月沖了過去。

然而所有的人把整個抽象畫廊找了一遍,也沒發現鄭卿的影子。

她就這么無聲無息地不見了。

“怎么會這樣?”蘇姍大惑不解,“這里離樹林一百多米,四周都是光禿禿的沙子,除非下面有個洞,不然怎么會不見了?”

唐研站在山巖中間的一個地方,頭頂的白色水汽還沒有消散。

“剛才這里像開鍋一樣,可是什么也沒有。”蕭安在周圍找了一圈,“什么都沒有,沒有鄭卿!”

“沒有鄭卿,可是多了一幅畫。”因為“生病”而一直很安靜的唐研突然指著巖壁開了口,“多了一個人。”

所有人都看向那石壁,那黃色巖壁上有重重疊疊、密密麻麻的人影,陳奇啟動相機,然后對照白天他拍攝的照片,果然那巖壁上赫然多了一個人影。

新的人形圖案在舊的人形圖案里面,形成同心圖案,都是背影,兩個人形都微微有些變形,呈現頭大些、身體略小些的形狀。

“鄭卿……不會被誰抓住了,然后那個人故意在這里畫了一幅畫吧?”蘇姍結結巴巴地說,她雖然這么說,但心里很清楚,就憑鄭卿離開到他們來找她這么短的時間里,根本不夠一個人在這里畫這么大一幅畫。

發生了什么事?鄭卿呢?這些抽象古怪的人形又是什么?除了蘇姍說出一句話外,大家都沉默不語,過了好一會兒,唐研又突然說:“我認為……剛才鄭卿站在這里,她可能發現了什么……”

“然后?”馬月忍不住問,“然后呢?他媽的這里離樹林一百多米,周圍……周圍什么都沒有,她能上哪里去?還有誰能在這里畫畫?誰?”

“鄭卿可以。”蕭安突然說,“她一個人到這里來,然后消失了,石頭上多了一幅畫,如果實在不可能有人出入,畫就是鄭卿畫的。”

“這完全不可能!她……她根本沒來過,為什么要在這里畫一幅畫?她又沒有瘋!根本沒有道理!”馬月有點歇斯底里,“絕對不可能!她一定是被人抓走了!她失蹤了!我們還不報警,居然在懷疑鄭卿!”

“她如果是覺得不安全,到遠一點的地方找廁所了呢?”蘇姍大聲說,“我們等一等她,說不定一會兒她就回來了,給她打電話啊!她剛才帶著手機的。”

馬月連忙給鄭卿打電話,一陣音樂響起,大家低頭一看,才發現鄭卿的手機居然就掉在近在咫尺的地方。

就在巖石下的沙粒上,只是大家太過緊張,一時都沒發現。

她用的是一款觸屏手機,不知什么時候無意中觸碰到屏幕,將攝影功能啟動了,馬月把手機拿起來的時候手機還在攝影。

“嘀”的一聲,馬月關掉了攝影,之后大家一起湊過來,看著鄭卿手機的視頻重放。

開頭是很平靜,看起來像是鄭卿自己開了攝影,對著那塊巖石想要拍什么,結果屏幕一陣晃動,手機掉在了地上,只拍到了鄭卿的腳。

接著是鄭卿的腳上升起了開水燒開一樣的水蒸氣,隨即亮起了一陣刺眼的白光,水蒸氣和白光淹沒了鏡頭好一會兒,等水蒸氣散盡的時候,鄭卿的腳已經不見了,鏡頭前什么都沒有。在手機的這個視角看不到巖石,但是從水蒸氣散盡到馬月把手機撿起來,中間并沒有人到巖石上作畫。

那個圖案竟真的是憑空長出來的!

蘇姍抓著陳奇瑟瑟發抖,陳奇面如土色,馬月顫抖著手開始打報警電話。

“你認為呢?”蕭安問。

在這種詭異莫測的時刻,他居然用一種學生問導師的語氣,很認真地在向他“生病的網友”請教。剩下的三人都覺得他快瘋了,這是在病急亂投醫吧?

那位“生病”的唐研環視了大家一眼,笑了一笑,這一笑讓蘇姍覺得他距離大家很遠。他一直沒怎么說話,眼瞳極黑,黑得發亮,黑得仿佛要滴出墨來,那是一張既溫和又鎮定,卻總是讓人莫名從心底恐懼起來的臉。

他究竟是個什么人?

“我認為……”唐研指著巖壁上的人形,“這個,就是鄭卿。”

4

市區櫻杏警署。

“關警官,A小區那些不明原因被煮熟的人已經理清了,一共是五間房間,十三具尸體。”

抱著卷宗的小警察從另一個辦公室出來,跌跌撞撞地走進長官的辦公室:“這些是材料。”那堆得半人高的材料快要把他壓垮了。

“統計結果呢?”關崎正在看另一份材料,深藍色警用毛線衣,襯著淡藍色的襯衫,制服在他身上顯得挺拔整齊,令人神采奕奕。

“五間房間,十三具尸體,不過根據目擊者說,冒煙的一共有六間房間,有一間房曾經冒過煙,但沒有死者。”小警察說。

“哪一間?”關崎順口問。

“就是咱們去問過的那一間,”小警察說,“看見最后一間房冒煙的那一家。”

“他們家也冒過煙?”關崎皺起眉頭,“那他們怎么沒說過?”

“難道是忘記了?”

“再去一趟。”關崎拍了拍桌子,“帶槍。”想了想,他又加了一句,“叫消防隊。”

小警察連忙應是,緊跟在關崎身后。

A小區,七層樓的小公寓。602室。

“蕭先生在嗎?我是關警官,請開門。”關崎站在門外敲門,小警察舉槍對準了大門,特警埋伏在樓梯左右。

門內寂靜無聲。

“破門!”關崎招了招手,特警魚貫而入,“砰”的一聲巨響,大門應聲而開。

602室門內電視仍然開著,桌上放著瓜子,日光燈也開著,桌上放著茶水,桌下擺著拖鞋,沙發上的靠墊東倒西歪。

一切就和關崎那天來詢問的時候一模一樣,仿佛他前腳走了,這里的時間就停了。

屋里沒有人。沒有夫妻倆。

關崎一間間房間檢查過去,所有的東西都平淡無奇地放著,除了少了主人,其他的什么都不少,印證著這里不久前的確生活著一戶普通人家。關崎回到大廳,那個全家福的鏡框倒扣著,他拿起來一看,吩咐道:“沈小夢!馬上給我聯系這個叫作蕭安的男孩子,還有,馬上把他父母的人口資料給我調出來!”

這個時候,在六蠔村海灘上。

“什么?”馬月失聲叫了起來,“怎么可能?”

鄭卿再怎么消失,也不可能變成墻上的一幅畫啊!又不是《聊齋》!

唐研指了指山巖,再指了指地下,他的語氣是那么親切而輕松:“地上有很多很純的玻璃砂,和外面的不同,證明這個地方有過高溫,高到能讓砂礫變成玻璃。只要一千多度近兩千度的高溫,二氧化硅就會融化,重新凝結的時候純度較高,一部分會變成玻璃。”

“那又怎么樣?”陳奇聽得很茫然,他當然知道沙子可以作為做玻璃的原料之一,但這個和鄭卿失蹤有什么關系?

“高溫。”唐研指著墻上的人形,“如果這里不止有過一兩千度的高溫,還曾有過更高的溫度,鄭卿站在這里,只要一瞬間,她就會整個氣化,如果她是緊貼在巖石上氣化的,就會留下這樣的……”他說,“遺跡。”

“你……你是說這里……這么多圖案,其實都是一個個活人被氣化以后留下的……留下的痕跡?”馬月聲音都在發顫,“怎么可能?不可能的吧?哪里來這么高的溫度?人都氣化了,怎么巖石和手機都還在?我們怎么還活著?”

“這不是自然力量,”唐研說,“超高溫只存在很小的范圍內,鄭卿氣化了,她的手機卻安然無恙,周圍的空氣冒出水蒸氣,地下的沙子一部分變成玻璃,這都說明在距離鄭卿前后上下不到二十厘米的地方,溫度并沒有那么高,只有一兩千度。”他環視了大家,“說明超高溫只在鄭卿身上發生,零點幾秒的時間,她就消失了。”他眨了眨眼睛,慢慢地說,“應該不是自然現象。”

蕭安看了看四下的圖案,如果每一個圖案都是一條人命,這幾十米的抽象畫廊里豈不是有上百條人命?陳奇想起六蠔村那條隧道,倒抽一口涼氣:“難道……難道六蠔村隧道里面那些人形,也是氣化?那么多人……難道六蠔村不是搬走,而是遭遇了什么事,大家在隧道里被……被……”

“被氣化了,”唐研語氣溫和,他語言得體,神態自然,但莫名地缺乏一種真實感,有時候會讓人覺得他正在表演他的關心,“連村莊一起。”

所以他們沒有找到六蠔村。

“那究竟是什么東西?”馬月拔出了鄭卿準備的水果刀,把鄭卿的手機扔在地上,“鄭卿、鄭卿……我不相信……我絕不相信……”他突然向遠處樹林狂奔而去,“鄭卿!鄭卿!”

“回來!”蕭安跟著狂奔,要把他抓回來,“太危險了!別去!”

“讓他去,”唐研說,“那里不危險。”看著馬月狂奔而去的方向,他指了指遠處,“你們跟著去,看住馬月,三個人互相看著,就以樹林為界,不要失散,也不要回來。”微微一頓,他側過臉來,對著蘇姍和陳奇微微一笑,“跑得越遠越好。”

蘇姍和陳奇嚇呆了,過了好一會兒才明白唐研剛才是在對他們說話,不約而同地向馬月的方向跑去。

蕭安慢慢地從樹林邊上退了回來。

有什么東西就在這里,就在他們附近,非常近。

5

樹林的枝葉,比天更黑。

那些枝葉在輕輕地搖晃,發出和海潮一般沙沙的微響,樹林并不大,林間似乎什么也沒有。

陳奇和蘇姍往前狂奔,很快追上了繞著樹林打轉的馬月,拉扯著他往外跑。唐研彎腰拾起鄭卿的手機,搖了搖,說道:“想知道為什么我說樹林那邊更安全嗎?”蕭安靠過來,唐研重新播放了剛才錄下的視頻。播放了兩秒鐘,唐研按了暫停鍵,蕭安凝視著畫面。

手機畫面上顯示的是鄭卿的影子落在巖壁上的樣子,那影子的形狀和巖壁上的圖案一模一樣,鄭卿正舉起手來要拍攝。

“怎么?”蕭安問。

唐研指著鄭卿的影子,說:“光從哪里來?”

“光?”蕭安這才發現,月亮在頭頂,它投射下的影子在腳底下,而鄭卿的影子為什么會被投射到巖壁上去?

她背后必然有光,并且這個光源很強,照得影子很清楚。

但現在抽象畫廊中一片幽暗,沒有任何光源。

剛才的光線是從哪里來的?

兩個人一起抬頭看向鄭卿消失的那塊巖壁后面。唐研看著那個方向,在蕭安面前他那種“對所發生的事感同身受”的姿態自然而然地收了一些起來,說道:“那個時候,在鄭卿的背后有光源,影子從下往上投映的,頭大一些,那是因為光源的位置比較低。和這段影像一樣,那些光是從地下冒出來的,所以,我們腳踩的這塊地方,地下——或者左近的地下——應該有東西。”

巖壁的后面也是巖壁,他們趕到巖壁的另一邊,發現巖壁上依稀多了一只流浪狗模樣的圖案。

也許是鄭卿走到這里的時候,她背后的巖壁上一只流浪狗氣化了,那一瞬間的光亮照到了她。

但氣化鄭卿,還可以說是為了滅口,氣化一只流浪狗又有什么用呢?難道這僅僅是一種古怪的超自然現象——超高溫在這塊海灘上不定時地出現?氣化一切它接觸到的東西?

“我想這里應該是個巢穴。”唐研的聲音縹緲。

蕭安皺眉道:“巢穴?”

“是個巢穴,所以會攻擊接近它的一切生物,而它能出沒的地方,就是它容易穿透的地方。在沙灘上,圍繞著這一片‘山巖’的附近地上是砂礫,比海邊的細沙顆粒要大得多,顆粒間的縫隙也要大得多,容易穿透。而樹林那邊,樹下更多的是細沙混合了泥土,是很難穿透的。”唐研伸出手在巖壁上一敲,只聽“咯啦”一聲,那粗糙卻堅硬的巖壁驟然裂開,一片薄薄的巖層脫落了下來,像被敲碎的蛋殼,露出了一個幽深的洞口。

原來這種不怕高溫的黃色山巖居然不是巖石,而是某種不知名的生物用砂石造就的巢穴。

一股奇異的空氣波動從被唐研打破的洞口里吹了出來,霎時間空氣就變成了一團白光,籠罩了整片抽象畫廊,照亮了半個海灘。

遠處的蘇姍、陳奇和馬月看到這邊的異變,發出了歇斯底里的尖叫。

“A小區那棟樓602室的戶主是這兩位。”櫻杏警署的實習小警察沈小夢把人口資料擺到關崎面前,說,“蕭磬和陳娟,身份證是去年新做的。”

關崎凝視著眼前放大的照片,男的消瘦,女的豐滿,和那天房里的夫妻完全不一樣。

那對夫妻,究竟是誰?蕭磬和陳娟又到哪里去了?

“長官,聯系到蕭安了!”沈小夢說,“濱洋市六蠔村的同事聯系我們說,他們那海灘出了事,一個女學生失蹤,海邊疑似發生自然災害,蕭安和其他人安全返回。”

“自然災害?”關崎的眼瞳微微收縮,“什么自然災害?”

“好像是他們那里的死火山小型噴發了,海邊裂了一條縫,現在已經緊急隔離,還不清楚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火山?”關崎若有所思,“蕭安呢?”

“正在返回的途中。”

返回的途中。蕭安駕駛著自己家的越野車,來的時候六個人,回去的時候只剩五個。鄭卿的背包和私人物品還在車上,這讓全車人都很沉默。

蘇姍、陳奇和馬月更加沉默,甚至是恐懼。

那天夜里,他們看見形成抽象畫廊的黃色山巖破了個洞,從洞里、地上的玻璃砂縫隙里飄出詭異的白光,一瞬間地上升起的白光把半個海灘都照亮了。他們尖叫著逃跑,幸好他們本來站在遠處,等他們逃得夠遠了,回頭看的時候,海灘上的白光都散盡了。

殘留的是濃郁的水蒸氣,海面像開了鍋一樣翻騰,數不盡的水汽沖上天空,像一條黑暗中盤旋的巨龍。

黃色的海沙結成了大塊大塊透明的玻璃結晶,黃色山巖完全崩塌了,露出里面巨大的洞穴,就像一塊沙灘被什么東西啃食出巨大的蟲洞一樣,更多的洞穴深入地下,不知道有多深多廣。

唐研一個人站在他原來站的地方,他的右手揪著一個人形的物體。

四周白氣還沒有散盡,他的背影在地形丕變的沙灘上清晰而突兀。

蕭安卻不見了。

他們戰栗著去看唐研手里揪著的東西。

那模樣看起來像一條巨大的蠕蟲,卻生長著一張非常美艷的少女的面孔。蘇姍嚇得幾乎昏倒,但再看一眼才發現,那東西之所以看起來像條蟲,是因為它的身體表面還覆蓋著一層薄薄的沙殼,那沙殼呈現出蠕蟲的形狀,才讓它看起來像條蟲。

唐研毫不留情地把那個東西從沙殼里拔了出來。

蘇姍一聲驚叫,驚奇多于恐懼。那從沙殼里拔出來的東西有手有腳,甚至有胸有臀,完全是個身材窈窕的裸女。

那是個人!

可要是什么樣的“人”才會披著一層沙殼像一條巨蟲一樣鉆在沙地里,用黏液和黃沙筑成巨大的巢穴,甚至運用超高溫將人和動物氣化呢?

“那是什么?”蕭安的聲音突然從背后傳來,三人又是一聲大叫,他們完全沒發現蕭安是怎么跑到他們背后去的,回頭看的時候還冒了一身冷汗。蕭安卻不在意,好奇地盯著唐研手里抓著的裸女,問:“那是什么?”

“應該是地沙蟲擬生的一個變種,就像有些螳螂為了生存會模仿蘭花的形態,有些蘭花卻長得像蒼蠅。這些地沙蟲的變種擬人。”那個裸女一被從沙殼里拖出來就渾身軟綿綿的仿佛沒有骨頭。唐研把它扔進海里,只見那東西一下變得慘白,在海上一漂一漂的,顯然是死了。唐研一抓一拋,動作非常輕松,他駕輕就熟,像個熟練的獵手。他的內心沒有絲毫的畏懼與怨恨。

馬月全身抽搐,嘶吼了一聲:“它殺了鄭卿!”竟然是這種怪物殺了鄭卿!他要怎么辦?他覺得這樣不夠,他要給鄭卿報仇,可是還能怎么辦?

“那是個人吧?”蘇姍終于歇斯底里了,在她眼里那是個活人啊,“那是個人吧?你……你把一個活人扔進海里——你這個殺人兇手!她淹死了!哈哈哈,她淹死了!”

唐研目光掠過她,說:“那只是個幼體,離開沙殼無法存活。”他環顧四周,看著崩壞的沙灘和沙地下巨大的蟲洞,“這是個巢穴,幼體沒有能力建造這么大的巢穴,有幼體證明有繁殖,這里至少曾經有一對成體。”

“它們在哪里?”

“不知道。”

“它們長得這么像人。”蕭安問,“它們有智慧嗎?”

唐研嘆了口氣,搖了搖頭,回答道:“我不知道。”

6

蕭安開車返回Z城。

Z城的警官打電話給他,要他盡快回家,語言含糊,說不清是什么事,但他心里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唐研坐在副駕駛位上,神態依然溫和而又鎮定。

經歷了驚濤駭浪一樣的夜晚,蘇姍、陳奇和馬月失魂落魄,瀕臨崩潰,蕭安卻還算鎮定。

回到Z城,把蘇姍和陳奇送回去,蕭安立刻回了家。

“爸?媽?”蕭安推門進去。

門內寂靜無聲。

唐研站在門口,一動不動。

蕭安慢慢走進房間。

所有的東西都在,仿佛一切都沒問題的,但一切都不對勁而。

“爸?媽?”蕭安慢慢走進主臥室。

臥室里一切都很平靜,床頭柜上疊好的衣物、花瓶里的假花、陳年的結婚照、柔軟的被褥。只是沒有人。

蕭安慢慢地走過去,五指慢慢地抓住被子,猛地一下掀了起來。

日光之下,床單上兩個痛苦掙扎的人形圖案赫然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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