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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夜行·咬

  • 夜行
  • 藤萍
  • 12429字
  • 2018-12-14 15:45:27

1

深夜三點,深汕高速公路。

空調(diào)大巴。

過了午夜十二點,車上的人就三三兩兩開始睡覺,整個下午都在過道上跑來跑去的小女孩也安靜了下來。

夜色很濃,周圍一片寂靜。

大巴里只有冷氣扇轉(zhuǎn)動和發(fā)動機的聲音,咯吱咯吱的,很不穩(wěn)定。

車頭遠(yuǎn)光燈的白光,照著車外漆黑一片的高速路面,司機叼著香煙開車,駕駛臺上熒光色的指示燈在夜里分外清晰。

自駕駛臺往后,便是一片黑暗。

左邊路燈的光映在右邊車窗上,右邊路燈的光映在左邊車窗上。只映得玻璃之外的地方分外黑,伸手不見五指。

滴答。

最后一排的乘客覺得似乎有水滴了下來,睜開眼睛四處看了看,沒看到什么就又閉上眼睛繼續(xù)睡。

過了一會兒,倒數(shù)第二排的乘客也覺得似乎哪里在滴水,扭過身體看四周,車?yán)镘囃舛家黄瑵夂冢挥新窡舻牡褂埃溆嗍裁礇]看出來,于是也心想大概是空調(diào)在滴水,閉上眼睛繼續(xù)休息。

一夜安靜,只有大巴發(fā)動機的聲音。

車燈不停地掃著地面,地面時不時閃現(xiàn)出一條條不知是裂縫還是油漬的Z字形回痕,車身不住地顛簸,路邊隱約有許多車禍撞塌的欄桿,大巴仍舊開得很快。

第二天早上五點半,車到達(dá)汕頭。

司機從深夜三點開始接班,到五點半時已經(jīng)昏昏沉沉,遲鈍地轉(zhuǎn)頭喊:“汕頭到了,下車下車……”突然他噎住了聲音,雙目大睜望著車后面——

前排的乘客打著哈欠起來,看見司機突然臉色慘白驚恐萬狀地看著車后,不免也紛紛起身往后看——

突然一片死寂,再沒有人發(fā)出聲音,就連表情也在一瞬間凝固了。

車后三排——猶如浸在血池里,后三排的乘客都還坐在椅子上,沒有人起來,全部閉著眼睛。坐在左邊的乘客往左邊傾斜,坐在右邊的乘客往右邊傾斜,所露出的脖子上都有兩排牙印。

而血,就是從那咬破血管的牙印中,慢慢流出來的。

后三排的座位下都是半凝的黑血,流到倒數(shù)第三排就凝結(jié)了,無法往前流。車座椅上、扶手上甚至是車窗玻璃上,都有濃郁的血液流過的痕跡。

簡直就像昨天深夜,在這車后三排下了一場血雨。

“啊——”坐在倒數(shù)第四排的一個女生歇斯底里地尖叫起來,她旁邊的中年人正緩緩地往她身上倒來,脖子上靠過道那邊,赫然有個新鮮完整的牙印,血浸透了他的黑色西裝,沿著袖子滴落下來。

“啊——啊——”整車的人都跟著尖叫起來,一窩蜂往車門口擠,有個小女孩跌倒在門口,被人踩了幾腳,哭聲驚天動地。有個稍微鎮(zhèn)定點的乘客把她拉起,片刻間,這輛空調(diào)大巴上還活著的乘客逃得干干凈凈,連嚇昏的也都被朋友快速拖走了。

過了一會兒,長途客運站的保安上來查看。然而,除了十三具尸體,車?yán)锔筛蓛魞簦褯]有一絲血跡。

2

車上還活著的十二個人被客運站保安強行關(guān)到候車室,鎖了起來。這十三條人命的驚天大案,客運站承擔(dān)不起,必須立刻叫警察,在警察沒來之前,這些人一個都不許走。

乘客們被關(guān)進(jìn)標(biāo)有“S”的候車室,有幾個人立刻軟倒下來,瑟瑟發(fā)抖。誰也不是笨蛋,車上的乘客明顯死在夜里,而車從來沒有停過,也沒有上下過其他人,也就是說如果有兇手,兇手一定在這些活人中間。

無聲無息殺死十三個人的兇手,就在他們中間。

乘客們彼此相顧,神色或驚或疑,卻沒有一個人開口說話。

沉默的時間壓抑而瘋狂,每個人的眼神似乎在變化、在移動,卻又似乎并沒有變化。

五分鐘之后,有人表情慢慢開始變化,一個中年男人不停地用眼角看著身邊的年輕女子,說不上是什么神色,既猶豫又恐懼,卻又夾帶著一兩分詭異的笑容。那是一種比幸災(zāi)樂禍更陰森恐怖的眼神。

那女人就是剛才坐在倒數(shù)第四排,發(fā)現(xiàn)身邊的乘客死亡的那位,她一直處于一種恍惚的狀態(tài)中,突然看到那人的眼神,再低頭一看,自己坐的椅子下面有血,再一抬手,突然發(fā)現(xiàn)滿手濕潤,濃稠的血液順著她的無名指、小指流淌下來,滴落在地上,已經(jīng)形成了好大一攤。“啊——”她尖叫起來,“我要醫(yī)生!我要醫(yī)生!我要死了!我被什么東西咬了!我被人咬了……”聲音突然中斷,候車室里很安靜,只有她一個人的聲音,大家都靜靜坐在那里,以一種冷靜的姿態(tài)觀察著她。女人突然明白——這些人害怕她身上附魔或染病,這些人在發(fā)現(xiàn)她流血的時候就不再把她歸為“同類”,現(xiàn)在她要死了,他們在小心地觀察她將怎樣死去,并以之作為保命的經(jīng)驗!他們想要看她死!女人撲向了離她最近的那個中年男人,纖長的五指一把抓住他的頭發(fā),大喊道:“你為什么……你為什么不告訴我……我流血了?”

她一句話沒有問完,五指還緊抓著那中年男人的頭發(fā),便一頭栽了下去,倒在他身上,長發(fā)傾向一邊,露出脖子上一個分明是人咬的、新鮮的牙印——新鮮到連剛剛翻起來的嫩肉都很清晰,像剛被什么東西鉤出來一樣。

中年男人大叫一聲,極其恐懼地將她推開,她脖子上的血染了他一身。而就在同時,周圍的人不約而同地退開,安靜地遠(yuǎn)離他,在他身邊形成了一個空白區(qū)。

不過四五步的距離,卻讓他的心徹底涼了。

他發(fā)現(xiàn)他們正在用奇怪的眼神看著他,他不知道他們奇怪的眼神剛才也曾出現(xiàn)在他的身上。

他的咽喉發(fā)出了一些極低的聲音,他確認(rèn)沒有被任何東西咬到,那個女人只是從他身上滑下去而已,他還是個人!還是個正常的人!

候車室里一片死寂,看著地上的尸體,除了遠(yuǎn)離那個染血的中年男人,人們已經(jīng)沒有氣力發(fā)出更多的聲音,有幾個退到門邊的人突然用力敲門,狂喊:“放我們出去!”有個人再次昏倒,剩下的除了沉默,還不斷地摸自己的脖子是否有牙印。

有個年輕人走到倒下的女子身邊,按了按她的頸動脈。“她還沒死。”他抬起頭來揚聲問道,“哪位的領(lǐng)帶借一下?”

有個男人大吼:“不要摸那個女人,離我遠(yuǎn)一點,摸過那個女人的人去那邊坐!”他指的是中年男人身處的那片空白區(qū)。顯而易見,妖異的死狀已經(jīng)讓每個人的精神都緊繃到了極點,接連不斷的死亡,不知道是病菌或是鬼怪還是人類作祟,凡是接觸到尸體和血的人都將被視作敵人。

年輕人怔了一下,他約摸是個學(xué)生,氣質(zhì)斯文,皮膚白皙,戴著無框眼鏡,背著個書包。“她還沒死,只是失血過多。”

“她傷在脖子,有領(lǐng)帶也沒有用的。”候車室里突然有個蒼老渾厚的聲音響了起來,候車室里緊張的氣氛很奇怪地淡了很多,大家都看著突然開口的老人。

那老人西裝革履,坐得十分端正,七十歲上下,人很瘦削但是骨架寬大,想必年輕的時候必然是個威嚴(yán)的人物。年輕人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先生是……”

老人點了點頭,年輕人坐到他身邊和他攀談起來。這位老人是退役的空軍飛行員,當(dāng)年駕駛的是戰(zhàn)斗機,姓江,名字起得很古樸,叫鑒睦。這位年輕人姓唐,單名研,是某大學(xué)三年級的學(xué)生。兩個人都從深圳乘車去汕頭大學(xué),一個是受邀去演講,另一個去找同學(xué)。說起昨晚的詭異兇殺,江鑒睦說他一直都醒著,沒有聽到什么。唐研說他睡了,但是似乎聽到有滴水的聲音。

江鑒睦和唐研在談話,被人無聲隔離的中年男人可沒有在聽,他正在一點一點地向人群接近,他想要抓住每一個人,要讓每一個人知道他沒有事,他沒有得傳染病,沒有中邪,也不會死!就在他悄悄向一個年輕女孩靠近的時候,突然發(fā)現(xiàn),剛才那滿身鮮血的女子身上的血消失了,只剩下一具慘白的尸體和脖子邊的一排傷口。

他呆呆地站在那里,在發(fā)現(xiàn)那個女人身上的血消失的瞬間,他感覺到了自己的脖子左側(cè),在襯衫衣領(lǐng)下的隱秘角落傳來了一陣針刺一樣的疼痛。

隱隱約約的,并不太疼。

“啊!”遠(yuǎn)處有人叫了起來,江鑒睦和唐研很快發(fā)現(xiàn)女人身上的血消失了。唐研走過去蹲下,伸手一摸:她死了。

“這可不是吸血鬼。”江鑒睦坐得筆挺,一點兒也沒有老態(tài),“咬這一口的人牙齒真好。”

“哦?”唐研微笑說,“如果是人咬的話,她怎么會沒有發(fā)現(xiàn)?江先生不信世上有鬼嗎?”

江鑒睦也眼神很明朗地微微一笑,神情坦然:“世上沒有鬼。”

唐研看著橫尸在地上的女人:“我也相信世上沒有鬼,可是那些血到哪里去了?”

也許是兩個人理智的對答讓候車室里的氣氛鎮(zhèn)定了不少,終于有個人插嘴說:“在我們之中肯定有一個人是兇手,昨天在車上害死了十三個人,現(xiàn)在他還在我們中間,不知道……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害死了剛才那個女的。”他力圖鎮(zhèn)定,卻仍忍不住聲音有些變調(diào)。這句話說出口,也仿佛說出了所有乘客們的心里話,大家都微微松了口氣,看向彼此的目光不再那么猶豫變幻。

“世上沒有鬼。”江鑒睦沉穩(wěn)的聲音再次響起,聽起來似乎很可靠,唐研卻點了點頭,微笑說:“不管是不是鬼,只要不是隱形的東西,那殺死十三個人的‘東西’,就在我們中間。”

候車室陷入沉默,沒有人愿意惹上嫌疑,都不說話。唐研的目光被坐在人群里的一個年輕少女所吸引,那少女二十歲左右,穿著一身淡藍(lán)色的衣服,戴著條細(xì)碎的白金項鏈,看起來十分淡雅秀氣。他看著她,那少女似乎還很恐懼,避開他的目光,稍微坐遠(yuǎn)了一點。

過了半個小時。

“啊……啊啊啊……”突然有個人驚叫起來,“你……你的脖子……”

“啊——”

候車室一角突然尖叫再起,幾個人紛紛跳開,只見一個男人指著被大家隔離的那個中年男人,那中年人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偷偷靠近了這個男人,甚至用一只手抓住了他。但濃郁的鮮血正滲透他的襯衫,順著他的衣領(lǐng)和衣袖往外暈染,他怪異地看著被他抓住的人,居然笑了一下:“你看,我很安全,我一點事也沒有,我不是——”他的笑容很古怪,被他抓住的那人嚇得全身僵硬,竟忘了逃脫。看著抓住自己的人半身是血,男人本能地去捂自己的脖子,結(jié)果抬起手來,他驚恐地發(fā)現(xiàn)滿手是血!滿手是血!

別人都不知道他們是什么時候糾纏在一起的,兩個人脖子上分明都有一道濃郁的血液流下,頃刻之間泉水般涌出,在他們腳邊聚成很大一團。“撲通”,兩個人各自栽倒,面色慘白。

剛才,誰也沒有動過!

沒有倒下的人目光都流露出恐懼,有人雙手捂著自己的脖子,唯恐它突然之間長出一個牙印出來。乘客們緊握拳頭,在他們眼中,不是剩下的九個人里有誰是鬼,而是除了自己,人人都是鬼。

“放我們出去,放我們出去,他娘的,放我出去!”有個人突然扯起嗓門大聲號叫起來,很快那聲音就沒了理智,只剩下些野獸般的嘶吼。顯然他已經(jīng)絕望了,只是用嘶吼來對抗恐懼。

江鑒睦聽而不聞,他站了起來走過去看那些血。“很奇怪,就算是動脈被咬破,人要失血而死也是很罕見的。”唐研跟著過去,他伸手沾起了一點新鮮的血液,“而且動脈破裂的話,應(yīng)該隨心跳往外噴射,要流出這么多血至少需要半個小時,怎么會這樣突然流出大量血液,立刻死亡?可是傷口根本沒有那么大。”他仔細(xì)看著兩個男人脖子的傷口,因為是新傷,皮膚彈性還很充足,傷口的形狀并不明顯,但和前面那些尸體清晰的牙印并不相同,倒像是被戳了一排牙簽大小的血點。

“所以……是鬼……”角落里一個年輕少女突然說,她皮膚較黑,非常瘦,穿著身白色裙子,“我覺得她……她不太對勁……”她顫抖地指著淡藍(lán)衣服的少女,“昨天晚上很晚的時候,她去了一趟大巴后面的廁所!我一直都在聽歌,我看見除了她,沒有人往后走過!”

隨著年輕少女的話,淡藍(lán)衣服的少女嚇得面色蒼白:“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我走過去的時候,人都還是好好的……”

年輕少女的面色難看起來,張嘴想反駁,這時江鑒睦抬手打斷了兩個少女的爭論:“大家還是說說昨晚都聽到了些什么,說出來也許能盡早查清楚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他首先說,自己年紀(jì)大了,雖然身體很好,但是聽力已經(jīng)不行了,他什么也沒聽到。唐研接著說他聽到滴水的聲音。接下來的七個人,有三個都說聽到滴水的聲音,三個說什么也沒聽見,還有一個說一直在注意空調(diào)扇葉的風(fēng)扇壞了的噪聲。剛才爭吵的兩個少女一個叫李碧嘉,一個叫楊慶潔,都是大學(xué)生。李碧嘉說她睡著了什么也沒聽見,楊慶潔卻說她一直都在注意李碧嘉,李碧嘉中途去了一趟廁所,而且一直沒有睡覺,睜著眼睛看窗外。

唐研也很留心李碧嘉,微笑地問楊慶潔為什么要注意李碧嘉,楊慶潔說因為她沒有行李,她覺得她很奇怪。大家一下留意起來,李碧嘉果然沒有行李,楊慶潔補充說她懷疑李碧嘉是偽裝乘客的小偷,所以一直很留意在觀察。然而車上沒有行李的乘客還有兩個,都是中年男人,都把錢包塞口袋一個人上車,也不能說沒帶行李就一定是小偷或是兇手。再看李碧嘉滿臉驚慌,她氣質(zhì)溫柔斯文,只像個受害者,要知道剛才人死的時候她動也沒動過,除非她真的是鬼,否則怎么可能這樣殺人?

在眾人的目光中,唐研問李碧嘉:“同學(xué),你是要去汕大嗎?”李碧嘉輕聲回答:“不是,我要去姑媽家,只要坐一個晚上的車,所以沒帶行李。”唐研點點頭,望著血液又已再度消失了的那兩具尸體,輕聲說:“遇到這種事真倒霉。”李碧嘉點了點頭,繼續(xù)沉默不再說話。

候車室里再次沉默,此刻距離他們被關(guān)進(jìn)候車室已經(jīng)半個小時,出了三條人命,警察卻還不來,保安聽說里面死了三個人竟然躲得不知所蹤,候車室里再次死一般寂靜。

3

又過了十分鐘,一只麻雀飛到候車室的窗戶上,停了停,似乎覺得氣氛不對,倉皇地就要飛走。剛剛飛起,便重重地跌了下來,“咚”的一聲跌進(jìn)房里。隨著東西墜地的聲音,大家齊刷刷轉(zhuǎn)頭去看,那麻雀就在剎那間淹沒在一片鮮濃的血液里,已經(jīng)死去,過了片刻,血液再一次消失了。

那么小一只麻雀,根本不可能流出那么多血——幾乎把自己淹沒的血。

“咚”的又一聲重響,正在大家的目光被麻雀吸引的時候,東面的一個中年婦女仰后跌倒,后腦撞在地上,濃郁的血液剎那間又彌漫了整個地面。

第四個人。這次大家的神經(jīng)似乎分外鎮(zhèn)定,經(jīng)歷了幾個人詭異地死去,大家陷入出奇的沉默中,似乎在等待下一個倒下的是誰。

正在大家鴉雀無聲的時候,江鑒睦的聲音響了起來:“那些好像不是血。”

剩下的七個人頓時紛紛注意去看血泊中的中年婦女,過了一會兒,地上的血跡消失了,只有在中年婦女撞到地面的后腦附近,有一攤不大的血跡。唐研立刻走了過去,再次伸出指頭摸了摸那血跡,出聲道:“這些是血。”江鑒睦目光銳利地盯著那具尸體:“但是剛才那些濃得過分的東西不是血,倒像一點一點極小極小的蟲子聚在一起,一旦散開就什么都看不見了。我想那些殺人的小蟲子現(xiàn)在就在我們附近,甚至是我們身上,我們卻看不見。”

他這句話說出來,那個一直在嘶吼的男人突然停了下來:“那就是說我們這些人都不是鬼,殺人的是見鬼的什么小蟲子,他媽的,我討厭蟲子。”

隨著李碧嘉和楊慶潔開始拍打自己的身體,乘客們紛紛開始拍打自己的身體,仿佛都能感覺到那些微小的蟲子似的。突然“撲通”一聲,一個老人驟然倒下,原來他已經(jīng)死去很久了,剛才因為椅子的震動而摔倒。這一倒令候車室里靜了下來,嘶吼的男人一拳一拳地捶著大門,他的聲音早已嘶啞:“讓我出去——讓我出去——”吼聲一聲比一聲低,最終直至無聲,他安靜下來的時候,那詭異的“血”又淹沒了他,流了一地。

一個小女孩恐懼地走過來拉住唐研的衣角,閉上眼睛不敢看死人的畫面,全身發(fā)抖。唐研輕輕摸了摸她的頭以示安慰,但在這一刻鐘內(nèi)又死了三個人的地方,他又能安慰女孩什么呢?“你叫什么名字?”“張童童。”“爸爸媽媽呢?”“媽媽叫我自己坐車去找爺爺,爺爺會在車站接我。”唐研嘆了口氣,微笑地把她抱起來放到自己身邊:“別怕。”張童童就那樣坐在了唐研和李碧嘉之間,李碧嘉看了她一眼,她也看了李碧嘉一眼,卻都沒有說什么。

楊慶潔一直站在唐研身邊,張童童沒有看她,她卻看了張童童幾眼,突然跳了起來,指著張童童驚訝出聲:“你……你……”看著驚恐萬分的她,唐研吃了一驚:“楊小姐?”楊慶潔卻不理他,指著張童童自顧自地說:“我上車的時候沒看到她,她是從哪里冒出來的?”聽到她的話,大家疑惑起來,都看了過來,張童童細(xì)聲細(xì)氣地說:“我比姐姐早上車,是我媽媽送我上車的。”楊慶潔忽地指著李碧嘉和張童童,大聲說道:“胡說,你們兩個肯定不是好人!一個沒有行李也沒有錢包,另一個根本不知道是哪里冒出來的。要不然你坐在我根本看不見的地方——”她說到一半,突然停住了,唐研剛剛呼喚了一聲“楊小姐”,卻見濃郁的鮮血從楊慶潔嘴里涌了出來,她向前撲倒,微微抽搐了一下,立刻不動了。她的脖子并沒有牙印,但嘴里冒出來的“鮮血”卻仿佛要把她整個人吞沒,過了一會兒,楊慶潔全身僵硬,伏在大家腳下,那些“血”消退得干干凈凈。

楊慶潔死了。

剩下五個人。

江鑒睦和唐研互視了一眼,目光從李碧嘉和張童童身上掠過,另一個還活著的是一直在旁邊瑟瑟發(fā)抖的中年男子,他目光渙散地望著地上的一具具尸體,顯然已經(jīng)精神崩潰,只怕已經(jīng)說不出任何話來了。李碧嘉楚楚可憐,張童童躲在唐研身后,偷偷地看著李碧嘉。

“現(xiàn)在來看,”江鑒睦看了唐研一眼,鎮(zhèn)定地說,“我相信不只是蟲子殺人,我們中間肯定有個人是那些‘東西’的同謀。”唐研點頭:“‘東西’如果只是些蟲子,是不懂得殺人滅口的。”他看向了李碧嘉,李碧嘉全身顫抖,突然抬頭看唐研:“你是說我就是兇手嗎?因為楊小姐說我是壞人,所以我就害死她嗎?”唐研溫文爾雅地微笑道:“不,我想楊小姐說出了一些也許很重要的事,所以她就死了。也許她說的線索對那‘東西’不利,但是不一定是針對你們兩個的那些。”

江鑒睦點頭:“兩個孩子不要著急。”

李碧嘉微微松了口氣,沒再說話。張童童一直看著李碧嘉,看見她松了口氣,卻突然指著李碧嘉說:“這個姐姐肯定是壞人!她都沒有手機!”江鑒睦和唐研聞言一怔:現(xiàn)在的年輕少女,沒有手機的確是件很奇怪的事。只聽張童童繼續(xù)大喊大叫:“她的車票呢?她什么也沒帶,她沒有帶錢嗎?”

江鑒睦走到李碧嘉面前:“李小姐,可以看看你的車票嗎?”李碧嘉臉色蒼白:“我的車票上車查完就扔了。”江鑒睦牢牢盯著她的眼睛,沉聲問:“那可以冒昧看一下你的錢包嗎?”李碧嘉臉色更加蒼白:“我沒帶錢包。”唐研微笑地看了她一眼:“你到姑媽家不用帶錢?”李碧嘉點點頭,卻再沒說話。江鑒睦追問道:“你姑媽家的地址是哪里?”李碧嘉很快地回答:“汕頭市明江區(qū)百歲里三十三棟707。”江鑒睦點了點頭,沒再問下去。

4

問過李碧嘉之后,活下來的幾個人又陷入了沉默。

“我想這是一種稀罕的狩獵。”唐研在候車室詭異的沉默中靜坐了一會兒,挪了一下書包,在其他三個人各自沉思的神態(tài)中微笑著說道,“如果把那些消失的血液當(dāng)作是一群吸血后分散的小蟲,而我們看見‘鮮血’流出來應(yīng)該只是小蟲子從人的身體里吸完人血后涌出來的情景,那么從昨晚到現(xiàn)在,死去的人都只是某一種未知生物的食物而已,就像傳說中的吸血鬼,那‘東西’在狩獵。”

江鑒睦點了點頭:“有道理。”唐研繼續(xù)微笑,笑得很斯文:“但如果只是一群沒有思想、小得如果不是江先生這么好的視力就看不見的小蟲,哪里來的牙印呢?”江鑒睦臉上的皺紋微微顫動了一下,陡然揚起眉毛:“有人的牙印,就證明有人。”唐研只是微笑,更正說:“有牙印就證明有牙齒存在,如果是人的牙印,那就說明有一個‘人’和這種生物有關(guān);但在我看來,這些牙印除了能表示‘是人的牙印’之外,還能有另一種意思。”

江鑒睦揚起的眉毛微微皺在了一起,那是個古怪的表情:“還有什么意思?”

“除了能表示‘是人的牙印’之外,還有另一種意思,就是‘很像人的牙印’。”唐研神色自若,“就如江先生所說的,有人的牙印就證明有人,那‘很像人的牙印’就是證明有‘很像人的東西’存在了。我不知道小蟲和那‘東西’有什么關(guān)系,或者那些小蟲就是那‘東西’本身,但無論是有一個人和吸血怪蟲有關(guān),或者是有什么‘很像人的東西’和吸血怪蟲有關(guān),要在人的脖子上咬出這樣的牙印傷口,顯然就像江老先生說的,必須要有一口好牙。”他補充了一句,“和尸體上傷口形狀吻合的好牙。”

他的目光和江鑒睦碰了一下,轉(zhuǎn)向李碧嘉和張童童,語氣溫和地說:“大家最好展示一下自己的牙齒。”他的語氣一直都很溫和,李碧嘉呆了一下,張童童滿臉的不情愿,江鑒睦卻張開了嘴,里面是一副整齊的假牙。李碧嘉也慢慢張開嘴,嘴里居然也是一副假牙,張童童嘴里的雖然不是假牙,卻戴著牙套。唐研讓大家檢查過他自己的牙齒,他的牙齒健康整齊,沒有蛀牙,但是長得像標(biāo)本那樣整齊的牙齒卻未必能咬出那么鮮活的傷口。大家仔細(xì)看過傷口之后心里都有共識:要咬出這么切口清晰連淤痕都很少的傷口,也許要有一副鯊魚般的尖牙,但按傷口上這牙齒的排列以及切齒、犬齒、臼齒的數(shù)目看,顯然是人咬的。

那是副什么樣的牙齒?唐研檢查過躺在旁邊瑟瑟發(fā)抖已經(jīng)半昏死狀態(tài)的中年男人,他缺了一顆牙齒,顯然不符合死人脖子上的牙印條件。放開那個中年男人,唐研回頭對江鑒睦、李碧嘉、張童童微笑:“可以拿下你們的假牙和牙套嗎?”

江鑒睦脫下假牙,他的牙齒早已掉光,連一個牙齒都沒有;李碧嘉猶豫著卸下假牙,她居然也一個牙齒都沒有;張童童不會拔牙套,唐研檢查了一下她的牙齒,齒形和牙印不合,張童童的牙齒也比較小。

到底是誰咬的?莫非真的是無形無影的鬼?沒有牙齒的江鑒睦、沒有行李也沒有錢包手機又沒有牙齒的奇怪少女李碧嘉、突然出現(xiàn)的奇怪女孩張童童,唐研對他們?nèi)齻€人的態(tài)度一直都很溫順平和,卻突然對著江鑒睦笑笑,問道:“江老先生認(rèn)為,咬人的究竟是誰?”

江鑒睦的目光盯在他身上:“你。”

唐研反問說:“因為我有牙齒?”

江鑒睦點頭,嚴(yán)肅地說:“活著的人必然有一個是‘那東西’的同謀,我們中間,只有你有符合的牙齒,我雖然驚訝,但是不得不相信是你。”

鳴笛聲響,警車終于到了客運站。

“快快快,那里有個不知道什么的東西!”五六個警察在客運站保安的催促下翻上那輛出事的客車車頂。車頂那里已被撬開,在空調(diào)風(fēng)扇扇葉中間卡著一個古怪的東西。

那東西只有蝙蝠那么大,看起來有點像鳥,有一雙翅膀,顏色卻是暗灰的。黏答答,濕乎乎,更像一個破棄的肉囊,頭已經(jīng)被風(fēng)扇扇葉絞沒了,肚子里面透明的汁液不斷往下滴落,古怪的是只看到它往下滴,汁液到半空就不見了,卻依然還是能聽見“滴答”的水滴落地聲。

那是什么鬼東西?刑警隊長突然靈光一閃:“去查查坐在這空調(diào)下面會濺到這些水的人是誰?”其余的警察紛紛后退,有個警察突然大叫一聲道:“你們看!”他正往車上刷顯示指紋的炭粉,突然之間,他剛剛涂上去的炭粉四下散開,就像涂上了一群什么東西的身上,把它們嚇跑了一樣。

“打電話去問防疫站或大學(xué)生物老師,查清楚這究竟是什么東西,大家后退,不要隨便進(jìn)去!”

就在這時,候車室里傳來慘絕人寰的尖叫聲:“有鬼啊!——”那是個孩子的聲音,警察大吃一驚,馬上越過幾道攔車的鐵欄桿沖向候車室。打開門的時候,赫然就是兩具尸體,嚇得開門的年輕警察緊跟著倒退三步。候車室中尸體遍地,只剩下一個當(dāng)眾大哭的女孩子、一個全身發(fā)抖的年輕少女,還有一個口吐白沫、奄奄一息的中年男子。

二十具尸體被陸續(xù)辨認(rèn)出身份,刑警隊長一一對著名單問道:“乘客名單上的江鑒睦到哪里去了?”李碧嘉輕輕指了指地上,警察仔細(xì)一看,倒抽一口涼氣,地上是一張人皮,蜿蜒地鋪在地上,五官空洞的孔洞里緩緩流出和那只風(fēng)扇里的怪鳥一樣的黏液,也是流出來不久就奇怪地消失了。

小女孩嚇得哇哇大哭,死死拉著一個年輕警察的衣角不放,警察只好把她抱了起來。李碧嘉在接受調(diào)查,慢慢地講述她剛才看到的和昨天晚上看到的一切:“其實……我昨天晚上上廁所的時候,剛要開門出來的時……時候……看見……江老先生兩個眼睛發(fā)著紅光,慢慢在后幾排的乘客那里走來走去,好像在咬人的脖子。我……我覺得很可怕,躲在廁所里不敢出來。后來江老先生回了座位,我又等了很久才出來,那時候也沒發(fā)現(xiàn)后幾排的人有什么不對。坐回我的位置后我睡不著,一直通過窗戶的倒影在看江老先生,可是他的眼睛又不發(fā)紅光了,我不知道是我的幻覺還是別的什么……總之我覺得我很害怕……我什么也不敢說……”她輕輕指了指地板,“后來……后來……在這里好多人死了,剩下一個叫唐研的年輕人,江老先生說是他殺了這么多人,唐研說……唐研說……”她突然顫抖起來,顫聲說,“唐研說人不能自己咬自己的脖子,然后他解開外套的衣領(lǐng),他脖子上也有一個牙印,可是他沒有流血也沒有死……”

警察聽著她離奇的講述,面面相覷,不知該信還是不信,做筆錄的尷尬地停在那里,只聽她繼續(xù)說:“看到唐研脖子上的牙印,江老先生突然變了,他的眼睛鼻子嘴巴耳朵臉上都冒出了很多像那樣……”她指了指地上人皮上的黏液,“那樣的東西,噴到唐研身上,江老先生之后變成了一張人皮癱掉在地上,我們尖叫起來,閉上眼睛不敢再看,然后你們……你們就進(jìn)來了。”

刑警隊長懷疑地看著李碧嘉,感覺十分荒謬:“按你這樣說,剛才有兩個怪物在這里自相殘殺,一個變成了一張人皮,另一個不見了?”

李碧嘉緩緩地點頭,刑警隊長搖搖頭說道:“繼續(xù)給她做筆錄。”江鑒睦的人皮雖然就在地上,可警察依然不相信李碧嘉的說辭。接著刑警隊長接過乘客名單,喃喃地念,“唐研,唐研,不對,乘客名單上沒這個人啊,”他疑惑地看著李碧嘉,“你沒記錯名字?”

李碧嘉和張童童面面相覷,臉色蒼白,眼神之中充滿恐懼。

死亡二十人。

這是個驚人的案件,做外圍走訪的警察將候車室圍了起來,技術(shù)科的資深法醫(yī)帶著一個金屬提箱輕輕走到門口,小心翼翼地?fù)Q了鞋套。他慢慢打開候車室的大門,里面靜悄悄的,充斥著刺鼻的血腥味。

一具具尸體就像凝固的蠟像,以各種古怪的姿勢散布在候車室的角落里。

他們的膚色慘白,身體扭曲腫脹,散發(fā)著古怪的氣味。

沒有太多的血。

一具向后仰倒的女尸腦后有一攤近乎干涸的血跡,但血量很少。

腳下另一具尸體的脖子上有呈月牙形狀排列的傷口,因為尸體的腫脹而向外張開,傷口暴露出白色的脂肪和粉紅的肌肉。

但是沒有血。

法醫(yī)一瞬間以為自己走進(jìn)了飄蕩著冷霧的停尸房,那里每一具尸體都已經(jīng)清洗干凈,做完了解剖,每一道傷口也全都這樣隱約露著白色和粉色的組織。

太干凈了。

令人毛骨悚然。

在一片異樣的寂靜中,法醫(yī)向前走了一步,深吸了一口氣,從倒在他腳下的那具尸體開始,逐一開始檢查了起來。他慢慢為尸體搜身,檢查他們的傷口,逐一登記,做好簡單的標(biāo)識,隨即指示將尸體運走。

沒有搏斗的痕跡,脖子上的牙痕狀傷口并沒有撕裂動脈,但血液卻離奇地消失了,并且尸體腫脹著。

這很奇怪,這些人里有的死亡不到一小時,也許尸僵偶爾會在死亡后十分鐘出現(xiàn),但發(fā)生尸體腫脹卻一般要死亡三到六個小時后,由腸道細(xì)菌引起尸體腐敗,才會逐步引起尸體腫脹。

候車室里全部的尸體都腫脹著,最容易出現(xiàn)腫脹的腹部,并沒有腫脹得更加明顯。

似乎另有什么東西加速了尸體的腐敗,并且那個“什么東西”侵入的并不只是腸道,而是全身。

法醫(yī)用一根濕棉簽輕輕擦了擦牙痕狀傷口附近的皮膚,那上面隱約有一層黏液。

他把棉簽收進(jìn)了試管中。

這是個非常古怪的案件,也許會是他一生中遇見的最古怪的一個。

5

經(jīng)科學(xué)研究人員檢驗,那些棉簽上的黏液是某種生物的消化器官,但消化方式很奇特,這些消化器官的細(xì)胞比尋常細(xì)胞都大,它的消化方式有點像原始的單細(xì)胞生物,一個細(xì)胞吞下另一個細(xì)胞,慢慢地將它化為自己的養(yǎng)分。而最奇怪的是,這些消化液居然是活動的,能夠四下爬動,如果不是研究室里的紫外線和紅外線雙重攝像,差點讓這些細(xì)胞爬滿科研人員的身體。

顯然,黏液是某種生物器官的一部分,很有可能就是在空調(diào)大巴里被風(fēng)扇扇葉絞死的那個怪鳥的一部分。怪鳥死了,它的消化器官卻不但沒死,還依附在人身上,不斷地尋找下一個“食物”。

坐在風(fēng)扇位空調(diào)下面的正是江鑒睦,他的整個身體內(nèi)部,不僅僅是血液,連骨頭都被這種消化方式消化了。而車上的其他乘客僅僅是血液被吃掉了,可能那活動的器官侵入人體后基于某種方式融合了人類的大腦,也開始學(xué)會了挑食。

在所有死去的乘客身上,法醫(yī)都找到了殘余的這種消化器官的細(xì)胞,死亡之謎被解開了。被操縱的江鑒睦咬破乘客的脖子注入消化細(xì)胞,細(xì)胞吞食血紅細(xì)胞后涌出,回到江鑒睦身上。這種奇怪的細(xì)胞居然能操縱人的思維,控制人的語言和行為,真是聞所未聞。并且,這種細(xì)胞聚集起來,似乎能形成像牙齒那么尖銳的東西,江鑒睦的那張人皮上居然附有一排奇怪的黃色小牙,形狀呈鋸齒形,排列和數(shù)目與人的牙齒完全相同,并且可以縮入牙齦中不被人看見。

究竟這些牙齒是被奇怪的細(xì)胞黏附之后長出來的,還是江鑒睦本來就有的?這讓研究這件怪事的科研人員迷惑不已。

其次的問題就是唐研。李碧嘉和張童童都一口咬定有這個人,是個去汕頭大學(xué)探望同學(xué)的大學(xué)生,可是乘客名單里,包括售票記錄中都沒有出現(xiàn)過這個人。唐研是誰?

第三個問題是那些細(xì)胞以江鑒睦的身體為家,在傾巢涌出后,現(xiàn)在究竟到哪里去了?聽說它們撲向了唐研,那么消失不見的唐研又在哪里?難道整個都被消化了?

這樁案子被命名為“夜行大巴二十人死亡案”,它被列入了無法偵破的案件名單。

汕頭市。

一個年輕人正在麥當(dāng)勞和朋友聊天。

他背著書包,穿著休閑鞋,戴著無框眼鏡,氣質(zhì)斯文,面容清秀,正在和所有年輕人一樣悠閑地吃著漢堡包。他對面坐著的朋友,頭發(fā)用發(fā)膠弄得豎起,穿著紅綠相間的球衣,帶著個籃球,十分新潮。

一切和普通的大學(xué)生聚會一樣。

“唐研,你一直都很神秘。”那新潮的男生說,“你到底是哪個大學(xué)的?網(wǎng)上認(rèn)識三年了,還不告訴我。”

唐研微笑,玩著手里的一個瓶子,瓶子里是一些透明的黏液:“很普通的大學(xué)。”

男生聳聳肩:“你不說算了,對了,上次那個游戲,我玩通關(guān)了。那一關(guān)的終極boss其實有兩個,我們上次聯(lián)手只打死了一個,怪不得怎么樣都出不去。”

唐研聞言微微一怔,皺了皺眉頭,看著手里的玻璃瓶:“不止一個?”

男生奇怪地看著他:“怎么這表情?吃完飯咱們?nèi)ゾW(wǎng)吧上網(wǎng)聯(lián)機吧!”

唐研點頭,心里卻在想,他可能犯了一個很嚴(yán)重的錯誤。

為什么終極boss只能有一個?

為什么不能有兩個、三個,甚至更多?

“隊長,我發(fā)現(xiàn)一件很奇怪的事。”公安局里,正在收拾檔案的警察拿著乘客名單,指著上面一行,“司機說,張童童是通過媽媽的關(guān)系沒有買票就上車的,所以她沒有固定位置。因為小女孩在過道里跑來跑去,很不聽話,司機把她托給了自己的朋友照顧,他的朋友姓黃,坐在倒數(shù)第二排,張童童坐的位置不是在他的左手邊,就是他的右手邊。但后面幾排乘客不是全都死了嗎?張童童為什么安然無恙?雖然說在風(fēng)扇空調(diào)正下方的是江鑒睦,可是張童童曾經(jīng)在過道里跑來跑去,也可能跑到那個位置附近啊。”接著他又指著過道另一邊,“還有,你看在江鑒睦的另一邊,不就是李碧嘉嗎?如果她站起來站在過道上,那豈不是也正對著空調(diào)的大風(fēng)扇?”

刑警隊長一怔:“那就是說他們?nèi)齻€都可能被那細(xì)胞消化器官附身?快去查李碧嘉和張童童現(xiàn)在在哪里!”

那年輕警察立刻應(yīng)了一聲:“是!”

刑警隊長翻看著筆錄,看著李碧嘉所作的陳述,如果李碧嘉也可能沾到細(xì)胞,那么她所作的這份陳述,就很難說是真的還是假的了。說不定往后車那十三個人脖子上咬一口的,其實并不是江鑒睦,而是李碧嘉!而如果對張童童的推斷是對的,能在后車那十三個人脖子上咬一口的人,除了李碧嘉,還有張童童!

張童童正在被警察叔叔送回她在汕頭的爺爺家。

警車中——

“警察叔叔,你好好好好啊,童童要警察叔叔抱。”張童童嫩聲嫩氣地說。

年輕的警察接住湊上來要抱抱的張童童,心里想,現(xiàn)在這么乖巧的小孩已經(jīng)不多了。

他沒看見,抱著他的張童童慢慢張開了嘴,從她的第一排牙齒后,伸出第二排黃色鋸齒形的利齒,慢慢地往他的后脖子上咬了下去。

有黏液,從她的嘴角流出。

“隊長!隊長——”警察沖進(jìn)刑警隊長的辦公室,喘著氣大叫,“送張童童去爺爺家的警車不見了,開車的小陳,怎么打電話都沒有回應(yīng)!還有李碧嘉……李碧嘉……”他滿臉恐懼地說,“汕頭市明江區(qū)百歲里三十三棟707,這個地址……查無此地……查無此人……”

夜里。

唐研在汕頭街道吃著冰激凌,看著車水馬龍的車輛和人群。

夜景流離閃爍,每個城市的夜都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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