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夜,屋外似有小貓喵喵聲。
我披了件大氅推了門。果真,門外棲著只墨黑墨黑的小貓。小貓似個碳球一般蜷在雪堆里,我輕輕上前卻還是將它驚得跑了好遠。
天寒地凍,我那顆不喜管閑事的心卻被眼前這毛茸茸的一團萌動,吃了迷藥一般緊緊追著它。
朦朦朧朧中,黑球?qū)⑽規(guī)нM了梅林,七彎八繞之下竟到了寨子西面的河畔。黑球跳到一塊大石上舔著爪子,我躡手躡腳慢慢走近它。
“星塵。”
我嚇了一跳,黑球亦被驚動倉皇而逃。
“這么晚,你在這里做什么?”
撥云見月,幾絲清冷月光灑了下來,我瞧見了來者,是葉璟。
“捉只黑貓?!蔽倚α诵?。
他望著我,眉頭蹙起:“怎么穿這樣少?”我懵然望著自己單薄的衣衫,卻怎么也記不清出門披在身上的大氅去了哪里?;蛟S,勾在梅林的某段枝椏上了吧。
葉璟扯下自己肩上的大氅欲要遞給我,卻在半道收了手,他轉(zhuǎn)身道:“你回去吧。”
還以為他那大氅是要遞給我御寒的,沒成想他順手一抖將大氅鋪到雪地上徑自躺了下去。果然,不用期望一壇子老酸菜會發(fā)新芽。我也千萬不要因為他一路的關(guān)懷失了方向,故而對他給予的方便與照顧有所期待。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什么暖不暖的,回屋裹被子才是好的。
“我走了,地上涼,你也早些回去?!蔽疫\了些靈力裹住身子,才往前走了兩步就被葉璟的大氅罩住了腦袋。
我拼命從大氅中擠出來,卻已不見葉璟蹤影。
這人腦子是不是有病,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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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辰時,待葉氏兄弟取了信物,我們?nèi)吮阏驹诤优系戎崛A準備回觀。無奈從辰時到辰時三刻都不見玲華身影。
我暗忖,莫不是昨日席間葉息對我抓的那一爪子又傷了饃饃妖的琉璃心,這功夫正憋著勁兒的鬧脾氣呢。這么一想,昨日飯后便再沒有見過這家伙,大約真的是在和葉息叫著勁。
“葉息,你昨日可有見過玲華?”我問道。
葉息兩手一攤:“沒有,怎么了?”
這靈光腦袋一碰到女兒家的小心思便成了榆木疙瘩,我試著疏導(dǎo)他:“她大概是生氣了,你素日便疼愛她,怎地昨日這般疏忽她?!?
他木然望著我:“?。坑稚鷼饬??為何?”
望著他面上木然,我竟有些無語凝噎,覺著草木皆有情性更何況是人這樣的血肉之軀。有時真不曉得他是真傻還是裝傻,玲華思慕他便是人人得見的敞亮事,可這家伙偏偏一副置身事外的懵懂模樣。難不成葉息得了便宜賣乖,玲華欲擒,葉息故縱?
我望了望時辰,想將話說得透透的叫葉息無法再顧左右而言他,卻又擔心饃饃妖失了自己主動的機會到頭來埋怨我。思來想去卻是什么也做不了,我有些憤懣,不耐煩道:“太上忘情,圣人無情而有性。葉息,我看你是既有情又有性,當真腰間一壺酒,自在又逍遙。這卻苦了旁人的款款深情,倒不如索性再桀驁一些,斷了那些個是是非非的念想,不要空叫人等一個無妄的緣分才好。若我是你,才管不了旁人情深深幾許,更顧不上旁人搜腸刮肚一副相思入骨,不能續(xù)緣便不要單戀,倒是給人壓力也予己傷懷,何苦?”
這話他倒是聽得清楚明白,面上卻有些掛不住,剛想反擊我,卻被葉璟一語奪了先。
葉璟望著我,不似平日那樣沉默寡言,眼中盛滿了怒氣:“敢問仙人,何為無妄緣分?不知仙人可知桀驁與逍遙才是這世間損人不利己的刀刃,而仙人為何如此輕易便能勸人無視旁人的深情,難道成了仙便也失了心,成了無情之人?”
葉息扯了扯葉璟衣擺,小聲道:“哥,你怎么了?!?
我啞然轉(zhuǎn)身背對著他們,不知葉璟此刻為何如此咄咄逼人,相處數(shù)日,我竟不知葉璟說起話來夾槍帶炮的功夫,絲毫不弱于葉息。他這樣一番話將我數(shù)落的薄情寡義心若如鐵,我心里自是十分委屈的。畢竟,我本意只為提點葉息多多注意玲華的心思,卻不是真的勸葉息將玲華一腳踩到地底,只可惜這嘴上不饒人的幾句話倒是點燃了葉璟的無名火,讓我被碰了下界來最硬的一顆釘子??墒?,葉璟與我認識不過短短半月,若他不喜我說的話大可再不理會我,有何必上綱上線的貶損反駁我。
我壓著怒氣冷冷一笑:“隨你如何講,反正本仙女已經(jīng)得證大道、跳出倫常,又如何與你們這樣的凡夫俗子相提并論。與其與我爭論不休,不如抽空去找玲華,我還等著地坤真人出關(guān),好早回九重天桀驁逍遙呢!”
“你就這般急著回去?”葉璟怕是真的怒了,右手緊緊攥著我的袖擺,眉頭深縱,緊緊盯著我。
我揮袖甩開他的手,轉(zhuǎn)身笑說道:“自然,與公子這樣的人呆的久了也怕變得迂腐不堪,我便是自在天地不愿束手束腳,更是不懂你們凡人的感情羈絆。小仙不才,也是吃天帝官糧的人,下界一趟只求不負天帝所托。公子放心,即便你我想法相悖心意不通,我也定是會幫葉氏王族料理好閬中永夜一事。所以,公子也不需要處處對我小心照料討好,小仙這便先行謝過。”說罷,凝了個尋仙訣,頭也不回尋著玲華靈息沒入梅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