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驚心動魄的生前舊事,在洗凈命魂之后頓化青煙,繚繞冥都大殿。不出三日,失去附著之物的青煙便會消散,蕩入一片或明或暗的朦朧之中。
城闕深深,難掩鬼界無限遼遠的夜空。幾絲浮游在空氣里的嘆息,依稀傳來越人歌里的句子。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夕何日兮,得與王子同舟。
詞曲如囈語般撩人心弦,從此,鋪展一場夢境曲折的迷離歲月。
夜羽松開與我交握的手,兩步上前躬身行禮道:“求情鬼君神荼一見。”
大殿兩旁的馬面石像倏然睜開雙眼,綠瑩瑩的眸子盯著我倆一動不動。
“報上名來。”馬面石像道。
夜羽恭敬又行了一禮,道:“在下狂鵬夜羽,身邊這位乃九重天仙官星塵。”
“天帝密令。”馬面石像又道。
我一愣,偷偷扯了扯夜羽衣角傳音給他,說道:“要見鬼君需得天地密令,否則咱們連這道門都過不去,更別提見鬼君一面!都怪我,竟把這茬給忘了!”
夜羽并未回答我,反而不疾不徐地抖了抖手腕,又不疾不徐地抬腳抖了抖腳腕,看著像是活動筋骨大干一場的架勢。
他斜瞥了我一眼,輕輕抬頜詭異一笑,我立即懂了。
說時遲那時快,他的拳頭我的斧頭齊齊悶向兩座馬面石像。轟隆一聲巨響,石像裂開,炸出兩只蟋蟀大小的牛角怪。
我仔細瞧了四周一大老圈,視線再次落在牛角怪身上時,忍不住噗嗤笑出了聲。
“鬼君還真逗趣!這上到九十九下至剛會走的鬼怪多了去了,怎會挑上這倆貨守門?合著掩人耳目玩兒似的!”
“大膽!”牛角怪瞪著一雙銅鈴眼,聲音卻如蚊吶。
我大笑出聲,故意用手籠了耳朵側(cè)身問道:“對不住,本仙耳朵不好使,敢問方才是二位在說話?”
“你……”牛角怪氣得前蹄直抖,連連說了三句走著瞧,便似放了個屁一般,“噗”一聲消失石門前。
夜羽抱臂,無奈地將我望著:“知道那兩只小蟲子是何物嗎?”
我搖搖頭,老老實實問道:“何物?”
夜羽長嘆一聲,道:“鬼君的兩滴心尖血。唉,這下可麻煩了。”
我嗤笑:“不就是兩滴心尖血么!有何大不了!咱們這叫‘壞事做在前頭’,若不先大為不敬的趕走了守門的,就這鬼君大殿的尿性來看,指不定何時才肯放咱們進去一見呢!待會兒咱們嘴巴甜點,多說幾句好話,作揖賠罪不就得了。”
夜羽又嘆:“有那么簡單就好嘍!”
話音剛落,大殿深處便傳來一聲呼喝:“你二人還不滾進來!”
這一嗓子甚是驚人,鬼君的男兒氣概全開,妥妥的雄風擋也擋不住。
我同夜羽面面相覷,竟是都未挪一步。
須臾,面前一陣疾風徹過,玄衣男人便立于我們面前。
夜羽用胳膊肘頂了頂我,繼而抱拳行禮道:“拜見鬼君。”
我亦恭敬行禮:“拜見鬼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