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黑潭出來,復又穿過離虞峭山不遠的三界夾縫,來到原本通向庸冥詭道那顆三四人高的夜明珠前。
鈴蘭之光依稀可見,而那通體雪白的珠子卻已黯然失色。珠身兩側陰森鬼氣,九團幽怨的藍紫火苗如鎮守此地的魅,時明時暗,時現時隱。
我不禁抱臂打了個寒噤。
庸冥君移步珠子邊,閉眼詠誦著聽不懂的古話。驀地,珠身裂出條縫隙,又逐漸大開成兩半,白光一閃水流涌出,一艘無槳木船漂于水流之上,靜候我三人。
“上船。”庸冥君率先躍上。
我心有遲疑,拉著夜羽問庸冥君:“這船駛向何處?”
庸冥君目光消失在珠內未知的黑暗之中,就著潺潺水流,聲如鬼魅:“幽冥。”
“幽冥……”我低聲重復。
原以為,條條大道通三界,卻為這河上之舟將會如何飄零犯了難。思忖片刻,夜羽將我拽上了小船。
很快,珠身合上,萬物復歸黑暗之中,河流之聲愈發空洞悠遠。
黑暗中,相互看不真切,我有些害怕,緊緊抓住夜羽的衣袖直到他的手覆上我的手背。
想到他對我的情誼,我猛地抽回手,故意惡狠狠道:“可別趁著黑燈瞎火占便宜,大不了一同落水一同帶著魂去見鬼君!”
夜羽似乎無以為然,依舊素日懶散的調調:“生又何樂死又何苦?同生共死自是榮幸至極!”
我啞然。
以前我不明白夜羽的玩笑,認為是他為人戲謔。今日在這黑峻峻地空洞之中我卻懂了,無論是出于葉息的擁抱與調侃,還是來自夜羽的回護與陪伴,全是真真切切的心意。只不過,素日他的玩笑太過玩笑,兜兜轉轉迷迷糊糊難分真假,如霧中花朵令我迷惑,使我不斷否認那真實存在卻又不得不退避三舍的心意。
他伸長了腿輕輕踢了踢我:“想什么呢?不出聲,我當你被精怪捉了去。”
“嗯、嗯,沒想什么,只是覺著,能與摯友同生共死確是一生之幸。”
夜羽顯然十分訝異,聲音嘹亮了幾分:“喲,頭一遭沒回嘴?看來,小星塵終于發現本神君的好處嘍?”
我回道:“我一直也沒覺著你有壞處啊?”
“嘖嘖嘖,看來這處是個風水寶地,竟能讓鐵嘴雞即刻柔順起來!不得了!了不得!”夜羽長吁短嘆,竟是透著歡喜。
我心里有些難受,尋思著若早些說這好聽順意的話而不是同他抬杠,是否能讓他快活一些。
正想著,身側想起劃水的聲響,我同葉璟噤了聲,不自覺戰備起來。
倏然,默了半天的庸冥君似乎動了動,船身有些許搖晃。
“你做什么?”我問庸冥君。
庸冥君唉了一唉,答道:“你們勿要小心提防,此處雖不是什么風水寶地,卻也少邪魔外道。本君只是不想聽你們說些無聊的廢話,所以才劃拉劃拉水,看看離鬼界還有多遠。”
“這么說……庸冥君知曉此地?”我又問道。
庸冥君嗤笑:“何止知曉,本君便是從這河中而來。”
夜羽輕笑出了聲,道:“怪狂鵬眼光不濟,竟不知曉庸冥君原是水族。”
“狂鵬小友莫要放肆了,這水非一般水,本君便也非一般水族。”
夜羽道:“路漫漫,若庸冥君有雅興,不如說來聽聽,也算得一樁異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