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回宮起，葉璟便將自己關(guān)在寢殿內(nèi)，除送餐伺候的婢女之外誰也不見，就連加茉衣也不行。倘若強進，葉璟枕下的短匕就是他令自己迅速殞命的工具。

我根本沒見過這般執(zhí)拗的葉璟，卻深知他的決絕，從而不敢妄動仙術(shù)。

加茉衣說，他這是不愿我為難。加茉衣還說，他這是斬斷自己的念想，讓彼此不必裝作愛意深沉而虛耗數(shù)十年。

葉璟不理我，我也沒法子，鬧也鬧過，嚎也嚎過，他卻仍是鐵了心的等死。

往昔，我曾嘲笑的那些被悍妻攆出家門的漢子們，也不過如此吧！天道輪回，此刻便是我的報應(yīng)。

而我一點轍都沒有，只得捧著凝天丸日日守在他的殿門前。餓了草草吃些，渴了草草喝些，困了不敢離開，就連發(fā)呆愣神也不敢放空太久。我細細密密地豎起耳朵關(guān)注著殿內(nèi)的一切響動，他微微步行兩步的摩擦，他晨間夜里的咳嗽，甚至他在榻上翻身的動靜都能時刻牽動著我、影響我。

而我卻從心底里冒出一絲幸福，因為他就在咫尺。

第十日夜里，即墨下起了鵝毛大雪，北風(fēng)吹得我快散架，只好蜷縮著身子、抱著湯婆子躲在廊柱后暫避。

就快睡著的時候，殿門略略開了一條縫，一張皮氅子兜頭將我籠住。轉(zhuǎn)頭之際，殿門已然嚴絲合縫，葉璟的聲音從里面?zhèn)鱽怼?

“你不必再守了，凝天丸我不會吃?！?

我鼻子一酸，怒道：“為何？你難道不愿多看我六十年？”

青鑊的木門傳來手掌摩挲的聲音，葉璟咳了幾聲，復(fù)而柔聲道：“你心里的人不是我，就算是六百年，結(jié)果仍是一樣。我又何必強自占著你，阻礙你們一家團聚呢？”

我語塞，腦子里糊成一鍋粥，一雙拳頭緊了松，松了又緊。

“阿塵……”

我抬起頭：“嗯？”

“死前能再見到你，葉璟此生已無憾，讓我……安心走吧。”

“不要！”

我的聲音失控，尖叫聲劃破宮苑的靜謐。不一會兒，加茉衣沖到我跟前，急急問道：“可是世子出事了？”

我瞧著她穿戴整齊，大約也是用自己的方式在不遠處固執(zhí)的守著，心里突然生出一苦肉計。

還未等加茉衣反應(yīng)，我凝了仙決，啪啪兩下?lián)舻乖鹤永锏膬煽醚┧伞?

加茉衣壓低聲音怒吼：“我看你是瘋了！世子到底怎么了！”

“小衣，我沒事，你回去歇著吧。”葉璟道。

啪啪，這次是石燈被我擊得粉碎。

我捏著仙決，惡狠狠沖殿里嚷嚷：“不是說要將宮里的物什都做成木的，免得我們吵架的時候殃及它們嗎？現(xiàn)在好了，管它是不是木的！我要把它們都砸光！”

加茉衣用力拉住我的手，喝止道：“跟我走！不要把那潑皮無賴的陣仗用在落星宮，攪擾了世子休息，有你受的！”

我甩開加茉衣，手一揮，對面回廊擋風(fēng)的紗帳燃起，青瓦啪嗒啪嗒碎了一地。

有人高高吆喝了一聲“走水啦！”結(jié)束了今夜所有人的睡眠。

須臾，院里跪了一地宮人，雪落了他們一頭一身，縮在角落里的小廚子打了個響亮的噴嚏。

“鬧夠了沒有！”加茉衣盛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