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出離 覺悟,修行……(1)
- 史蒂夫·喬布斯傳(2014修訂版)
- (美)沃爾特·艾薩克森
- 4111字
- 2015-07-27 16:49:10
克里斯安·布倫南
1972年春天,喬布斯即將高中畢業時,開始與一個叫作克里斯安·布倫南的女孩兒交往。這個嬉皮士風格的女孩超凡脫俗,雖與喬布斯同齡,但比他低一年級。她有一頭淺褐色的秀發,綠眼睛,高顴骨,有些柔弱,十分迷人。她承受著父母婚姻破裂帶來的痛苦,變得十分脆弱?!拔覀円黄鹬谱髁艘徊縿赢嬈?,然后開始交往,她成了我的第一任正式女友?!眴滩妓够貞浾f。布倫南后來說:“史蒂夫很瘋狂,這也正是他吸引我的地方?!?
喬布斯的瘋狂是以一種有教養的方式體現的。他開始了伴隨他一生的強制性飲食計劃—僅僅食用水果和蔬菜—所以他又瘦又結實,就像惠比特犬一樣。他學會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別人,他喜歡在長時間的沉默中斷斷續續地加入語速極快的講話。這樣一種激情和冷漠的奇怪組合,再加上那一頭及肩長發和稀疏的胡茬兒,讓他看上去就像個瘋癲的薩滿巫師。他時而展現超凡魅力,時而讓人毛骨悚然?!八粩嘧兓蜗螅雌饋碛悬c兒半瘋,”布倫南回憶說,“他經常焦慮不安,好像有無盡的黑暗包圍著他?!?
喬布斯當時已經開始服用迷幻藥了,在森尼韋爾郊外的一處麥田里,他讓布倫南也加入了其中。“感覺很好,”他回憶說,“那段時間我聽了很多巴赫的音樂。就在一瞬間,整個麥田似乎都在演奏巴赫。在當時,那是我人生中最美妙的感觸。巴赫的音樂在麥田里飄蕩,我覺得自己就是交響樂的指揮?!?
1972年夏天,喬布斯畢業之后,他和布倫南搬到了洛斯阿爾托斯一座山上的小屋里?!拔乙バ∥堇锖涂死锼拱餐恿?。”有一天他如此向父母宣告。他父親怒不可遏?!安粶嗜?,”他說,“除非我死了?!备缸觽z最近剛剛因為大麻的事情爭吵過,但這一次喬布斯還是非常任性。他說了聲再見就走出了家門。
那年夏天,布倫南用了很多時間畫畫。她非常有才華,畫了一幅小丑的畫送給喬布斯,他一直把它掛在墻上。喬布斯平時就寫寫詩,玩玩吉他。他有時候會對布倫南非常冷血和粗魯,但有時候又十分迷人,可以輕易說服別人接受自己的意愿?!八荛_明,又很殘酷,”她回憶說,“真是一個奇怪的組合?!?
暑假期間,有一次喬布斯的紅色菲亞特著了火,他差點兒因此喪命。當時他正行駛在圣克魯茲山區的天際線大道上,與他同行的是一個高中朋友,蒂姆·布朗(Tim Brown)。布朗朝后看了一眼,發現引擎在往外冒火花,于是鎮定地對喬布斯說:“靠邊停車,你的車著火了?!眴滩妓拐兆隽?。父親盡管與他發生了爭執,但還是驅車來到山區,把菲亞特拖回了家。
為了想辦法賺錢買一輛新車,喬布斯讓沃茲尼亞克開車帶他去了迪安扎學院,到那里的公告板上尋找招工啟事。他們發現,圣何塞的西門購物中心(Westgate Shopping Center)正在招募大學生,要他們穿上戲服逗小孩子玩。為了三美元一小時的報酬,喬布斯和沃茲尼亞克以及布倫南穿上厚厚的全套戲服,戴上帽子,扮演夢游仙境的愛麗絲、瘋帽子和白兔子。真誠又親切的沃茲尼亞克覺得這一切十分有趣?!拔艺f,‘我想做這個,這是我的機會,因為我喜歡小孩子?!覐幕萜照埩思?。我想史蒂夫會覺得這是個爛工作,但我把它當作一次愉快的經歷?!眴滩妓勾_實做得很痛苦:“太熱了,那些服裝又很重,只要在里面待上一會兒,我就會產生揍那些小孩兒的沖動。”“耐心”這個詞,從來就與喬布斯沾不上邊兒。
里德學院
17年前,喬布斯的父母領養他的時候曾經做過保證:他一定會上大學。所以他們一直努力工作,為他的大學專款省吃儉用,等到喬布斯高中畢業時,這筆??铍m不多,但也足夠他上大學的費用了。但越來越任性的喬布斯把這件事變得很艱難。一開始,他根本就不想讀大學?!叭绻覜]有讀大學的話,我應該會直接去紐約。”他回憶說,一邊思考著如果當年選擇了那條道路,自己的世界(也許是我們所有人的世界)會有怎樣的不同。當他的父母堅持要他上大學時,他以一種被動而富有侵略性的態度進行了回應。盡管州立大學的學費更加親民,比如當時沃茲就讀的伯克利,但他不考慮州立大學。他也不想去斯坦福,盡管就在家門口,而且可能會給他提供獎學金?!叭ツ钏固垢5娜?,他們已經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他說,“他們一點兒藝術細胞都沒有。我想要上的是更富有藝術性的、更有趣的學校?!?
他堅持認為唯一的選擇就是里德學院,這是位于俄勒岡州波特蘭市的一所私立文理學院,也是全美最貴的大學之一。喬布斯去伯克利看望沃茲的時候,接到了父親的電話,父親說里德學院的錄取通知書到了,同時還試圖勸說史蒂夫不要去那里,母親也勸他。他們說,里德的學費太高了,根本不是他們所能承受的,但他們的兒子下了最后通牒:如果他不能去里德學院的話,那么他就哪兒都不去。如往常一樣,父母又一次妥協了。
里德學院的在校生只有1000人,規模只有家園高中的一半。學校以自由精神及嬉皮士生活方式著稱,與這樣一種生活方式并存的是學校嚴格的學術標準及核心課程。5年前,迷幻啟蒙運動領袖蒂莫西·利里(Timothy Leary)在他的“精神探索聯盟”高校之旅中,曾經盤腿坐在里德學院的草地上,大聲呼喊:“就如同過去所有我們在其中尋找神性的偉大宗教一樣……那些古老的目標都隱喻著現在—打開心扉、自問心源、脫離塵世(turn on,tune in,drop out)?!痹S多里德學院的學生把這三條告誡奉為座右銘,學校在20世紀70年代的退學率超過了三分之一。
1972年的秋天,喬布斯要開學了,他的父母開車帶他來到波特蘭,但他又作出了叛逆的舉動:拒絕父母送他進校園。事實上,他甚至連“再見”和“謝謝”都沒有說。后來他回想這件事的時候,充滿了愧疚:
這是一生中真正讓我覺得羞愧的一件事。我當時不夠體貼,傷害了他們的感情。我不該那么做的。他們為了能讓我去那兒讀書竭盡全力,但我就是不愿意他們在我身邊。我不想讓任何人知道我有父母。我就想像個搭火車四處流浪的孤兒一樣,突然出現在校園,沒有根,沒有與外界的聯系,也沒有背景故事。
1972年下半年,喬布斯來到里德學院的時候,美國的校園生活發生了根本性的轉變。美國對越南的戰爭,以及隨之而來的征兵熱潮,都在逐漸平息。校園中的政治激進主義漸漸消退,許多宿舍的臥談會主題都已換成對自我實現的興趣。喬布斯深受一系列關于精神和覺悟的書籍影響,尤其是《此時此地》(Be Here Now),這是一本介紹冥想及致幻劑的美妙之處的書,作者是拉姆·達斯導師(Baba Ram Dass),本名叫理查德·阿爾珀特(Richard Alpert)?!斑@本書意義深遠,”喬布斯說,“它改造了我和我的很多朋友?!?
這幫朋友里和喬布斯最親密的是一個留著稀疏胡子的大一新生:丹尼爾·科特基(Daniel Kottke),他是在抵達里德學院一周后見到喬布斯的,和喬布斯一樣喜歡佛教禪宗、迪倫和迷幻藥。來自紐約一個富人區的科特基聰明又溫和,對佛教的興趣讓他那花童一般和藹可愛的舉止顯得更加柔和。精神上的探索讓他不再追求物質享受,盡管如此,他還是對喬布斯的錄音機印象深刻。“史蒂夫有一臺TEAC牌雙卷盤錄音設備,還有大量迪倫的錄音帶,”科特基回憶說,“他真的很酷,又科技感十足?!?
喬布斯開始經常和科特基及他的女友伊麗莎白·霍姆斯(Elizabeth Holmes)混在一起,盡管第一次見面時他就羞辱了伊麗莎白,他不停追問要多少錢才能讓她跟另一個男人上床。他們會一起搭便車去海邊玩,參加宿舍里關于生命意義的說唱,去當地的哈雷·克里希納寺廟參加愛心活動(love festivals),還會去禪宗中心吃免費的素食?!斑@些很有意思,”科特基說,“也極具哲學層面的意義,對于禪宗我們是非常嚴肅的?!?
喬布斯開始跟科特基分享其他關于禪宗的書,包括鈴木俊隆(Shunryu Suzuki)的《禪者的初心》(Zen Mind,Beginner's Mind)、帕拉宏撒·尤迦南達(Paramahansa Yogananda)的《一個瑜伽行者的自傳》(Autobiography of a Yogi)、理查德·莫里斯·比克(Richard Maurice Bucke)的《宇宙的意識》(Cosmic Consciousness),以及丘揚創巴(Ch?gyam Trungpa)的《突破精神唯物主義》(Cutting Through Spiritual Materialism)。他們在霍姆斯房間屋頂閣樓的狹小空間里開辟了一間冥想室,在里面布置了印度花布、一塊手紡紗棉毯、蠟燭、熏香,還有冥想坐墊?!疤旎ò迳嫌幸簧刃¢T,是通向閣樓的,那里空間很大?!彼f,“我們有時候在那里服用迷幻藥,但大多數時候,我們只是在里面冥想而已。”
喬布斯對東方精神,尤其是佛教禪宗的信奉,并不是心血來潮或年輕人的一時沖動。他投入了他特有的那種激情,這些東西也在他的性格中根深蒂固?!笆返俜蚴莻€十足的禪宗信徒,”科特基說,“禪宗對他的影響非常深。這一點你可以從他極簡主義的美學觀點和執著的個性上看出來?!狈鸾虒χ庇X的強調也深深影響了喬布斯?!拔议_始意識到,基于直覺的理解和意識,比抽象思維和邏輯分析更為重要。”他后來說。然而,他的激情讓他很難實現真正的涅;內在的平靜、內心的平和、為人的圓潤這些禪修者的特質,并未在他身上顯現出來。
他和科特基還喜歡玩一種源于19世紀德國的變種象棋—克里斯皮爾棋(Kriegspiel),游戲中兩名玩家背靠背坐著,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棋盤和棋子,但無法看到對手的情況。旁邊會有一名裁判員告知他們走的每一步棋是否違反規則,他們則必須想辦法弄清楚對手的棋子分布情況。“最瘋狂的一盤棋,是有一次下暴雨的時候,他們倆坐在壁爐旁?!碑敃r作為裁判員的霍姆斯回憶說,“他們兩個服了迷幻藥后開始下棋,下得非???,我幾乎都跟不上他們。”
在大一那年,還有一本書深深影響了他(也許影響得有點兒過分),那就是《一座小行星的新飲食方式》(Diet for a Small Planet),作者是弗朗西絲·摩爾·拉佩(Frances Moore Lappé),書中頌揚了素食主義對個人以及對我們整個星球的益處。“我就是那時候發誓不再吃肉的,為了自己,也為了地球?!眴滩妓够貞浀?。但這本書也進一步將他推向了極端的飲食習慣,包括暴飲暴食后又催吐、禁食,或者連續幾個星期都只吃固定的一兩樣食物,比如胡蘿卜或蘋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