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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 塵埃眠于光年
  • 夏茗悠
  • 4989字
  • 2015-06-16 17:10:15

[一]

磨難很愛我,一度將我連根拔起。從驚慌失措到心力交瘁,我費盡周折才悟出這條生存要訣——人類是自戀的,每個人潛意識中都最愛自己。

我孤身一人,但并不孤獨無依。依賴那些依賴我的人,信任那些信任我的人,幫助那些給予我?guī)椭娜恕H绻以敢猓梢苑至殉蔁o數(shù)面鏡子,讓他們看見我,就像看見自己。察顏觀色和模仿學(xué)習(xí)是我的領(lǐng)域。

像每個深受創(chuàng)傷的人那樣,最終,我學(xué)會了隨遇而安。

[二]

看不見光線,沒有任何色彩。靜謐的宇宙深處,數(shù)不盡的微塵沉眠于此。在光與暗的臨界,是誰的聲音凌空而來改變了一切?

——你生活在遍布塵埃的世界里。

——可是,秋和,你知道么,就是那樣的塵埃……——那樣的塵埃……

手機鬧鈴唱起了優(yōu)美的旋律,秋和條件反射坐起來,即刻感到頭暈,又直挺挺地躺了回去,睜著眼清醒了兩分鐘,才掐斷鈴聲。

捕捉到這一連串動作的郭舒潔在下面笑:“怎么像僵尸附體一樣?”

秋和翻了個身重新坐起來開始整理床鋪:“你已經(jīng)打卡鍛煉回來了么?”

“不,我沒去,我和薛濤約好輪流打卡,今天輪到她。你呢?”

“有人幫我打了。”秋和爬下床,看見桌上留著薛濤的移動硬盤,知道里面是已經(jīng)審?fù)甑奈母濉O词螅每Х葯C為自己做了一杯espresso,打開筆記本電腦小聲播放鋼琴樂,插上移動硬盤開始審稿,接著,又瞥見了隨手?jǐn)[在書架上的那束白色山茶花。

郭舒潔聽她打了個電話請人幫忙買一個適合插茶花、能夠掛在衣櫥側(cè)面的藤籃,感慨世上還真有為了狗糧去買狗、為了鮮花去買花器的人,不經(jīng)意低頭見她穿的木屐側(cè)面赫然一朵白花。

“很喜歡花?”忍不住好奇。“白山茶是我的生日花。我是11月11日生的。”“欸?光棍節(jié)?烏咪也是!噓——”郭舒潔這才想起烏咪還在床上,做了個靜音的手勢。正值此時,幔帳里突然傳出“咯咯咯”的可愛笑聲。

秋和低聲問:“吵醒她了么?”“吵不醒,鬧鐘都吵不醒。她一般得睡到十一點多,起床直接吃午飯。甭理她,她幾乎每天都在夢里笑,開始我們也常被她嚇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習(xí)慣了。”

秋和微笑著長吁了一口氣:“還真是個無憂無慮的姑娘。”“秋和你留個手機號給我吧。這樣有事方便聯(lián)系。”“好的。”

兩人交換完手機號,秋和的視線轉(zhuǎn)回電腦屏幕。鼠標(biāo)移動的過程中不慎點錯,一個名稱為一串字母加數(shù)字的文件夾被打開,里面全是照片。本想直接關(guān)掉,但當(dāng)她發(fā)現(xiàn)照片上的主角是校花錢筱頤時,開始覷起眼睛仔細觀察。

都是錢筱頤無關(guān)緊要的街拍照,照片名稱的序號并不連貫,明顯能看出她是在長焦鏡頭中出入各種場合。乍看下有點像某個抓不著重點的跟蹤狂的杰作。

秋和查看照片屬性后,認(rèn)為在錢筱頤身邊只有一個女生習(xí)慣使用這款高端單反相機。

[三]

陰晴不定的十月天,如何著裝是個難題。隨意的法式盤發(fā),只搽防曬霜,但用法蘭西紅的啞光唇膏提了提精神。一件白色長款T恤,外搭中性黑西服,袖子利落地挽起,下裝是黑色打底褲配黑色短馬靴。小牛皮購物袋里裝了些什物,同一側(cè)手夾帶著筆記本電腦。看似無懈可擊的裝扮,在忽然烏云滾滾的天色下功虧一簣,秋和沒有能夠搭配的雨傘。

站在窗口踟躕半晌,最后還是決定冒個險,不帶傘。她9點53分就到達咖啡廳門口,自覺早了點,于是退回第二體育館籃球場觀望了一會兒本校男生業(yè)余級的比賽,最后她踏進咖啡廳時是10點整,所有美編已經(jīng)到齊了。

照例是安排第二天拍插圖的事宜。重點落在拍攝組的幾個人商量集合時間上,協(xié)商好是上午十點。美術(shù)總監(jiān)沈芃突然想起:“秋和你明天三四節(jié)不是得上通選課嗎?”

“沒關(guān)系,誤不了事。”沈芃沒明白她的“誤不了事”是指誤不了課還是誤不了拍攝,只好留點余地,做好她不會跟隨行程的打算:“那我們就定十點。除了秋和誰也別遲到。米白你和我早到十分鐘。”米白是主編助理,一個外校的大二學(xué)妹,機靈又乖巧的女孩。這事商議完畢之后,席間有人提議:“米白,你什么時候把文編組也安排來一起開會。好歹大家共事,彼此連本尊都沒見過。”米白面露難色:“主要是大家的時間很難統(tǒng)一。”“這倒也是。”米白看了一眼秋和,覺得她對自己這樣回答還算滿意。

秋和自大二時退出各種學(xué)生組織后,一直在出版社兼職,如今是一本商業(yè)雜志的執(zhí)行主編,校內(nèi)只有在她團隊里工作的十幾個人知情。為了保證雜志的品質(zhì),她用的人都是學(xué)校里各領(lǐng)域的奇才,這也不可避免地出現(xiàn)了矛盾——就拿文字總監(jiān)薛濤和美術(shù)總監(jiān)沈芃來說,沈芃是校花錢筱頤的閨蜜,薛濤又與錢筱頤勢不兩立,因此兩人在校報的每一天都刀光劍影水火不容,同僚們見慣了她們的勾心斗角。

正是出于這個原因,秋和向來把文編組、美編組分開開會,幸而所有編輯都不在雜志版權(quán)頁上使用真名,薛濤和沈芃至今不知自己與對方“配合默契”,知情者只有負責(zé)安排日程的米白一人,秋和把利害關(guān)系向她交待過。

“拉幫結(jié)派搞對立,這在我們學(xué)校也稀松平常,但我比較好奇,你是怎么做到和對立的雙方都成朋友的?”米白當(dāng)時問秋和。

“她們需要卻沒有我這種朋友,然后,我出現(xiàn)了。”她以“供需關(guān)系”避重就輕地解釋。

米白沒得到想象中的答案,但她很喜歡“我出現(xiàn)了”這句話,她認(rèn)為秋和是個簡單的人,有時候道理也的確就是這么簡單。

發(fā)現(xiàn)自己出神的一小會兒,會議的主題已變成“Z大惡性情殺案”后,米白趕緊最后簡要強調(diào)一遍會議重點然后宣布散會。

大家起身收拾散落滿桌的材料。秋和穩(wěn)如泰山一動不動,并叫住沈芃:“我還有點私事和你商量。”于是其他人更加快了離席速度,沈芃重新坐下:“什么事?”“你和錢筱頤一直是讓人羨慕的朋友,我覺得能獲得這樣的友誼是一輩子的幸福,雖然也許你會說友誼是復(fù)雜的,‘連朋友都害不了還能害誰’。但如果我是你的話,我希望我是受害者。”最后三個字加了重音。

盡管沈芃尚未聽出秋和指的是什么事情,但臉上忽然一陣熱,她往前傾了傾,沒提愚蠢問題,讓秋和繼續(xù)說下去。

“你拍了不該拍的照片。”沈芃心里一驚,但表面上不動聲色:“什么照片?”秋和不理她,兀自繼續(xù)說:“我現(xiàn)在和薛濤住同一間寢室,看見她拷了那些照片以備后用。”沈芃一時沒有忍住,咬牙道:“薛濤……”

秋和松開微蹙的眉,心想,“果然!”雖然她沒有看過什么“不該看的照片”,但剩余照片不連續(xù)的序號表明薛濤把一些照片挑出來另外妥善保存了,薛濤身為錢筱頤的死對頭,保存她的照片絕非出于善意,而這些照片有保存的必要恰恰證明了它們的利用價值。那個型號的相機是沈芃慣用的,沈芃在錢筱頤不知情的情況下偷拍不利于她的照片,背叛朋友之心昭然若揭。

沈芃被揭穿,卻沒有辯解之辭,反而不以為然地聳聳肩。這讓秋和有點頭疼。

關(guān)于愛與誠的說教她基本免疫了。

我面對你,便化身為你。音容笑貌、舉手投足,都必須刻意。

斟酌片刻后,秋和不再提“友誼”二字:“你看,薛濤不是省油的燈,但她現(xiàn)在所有的精力都用于對付錢筱頤。她現(xiàn)在有兩種選擇,第一,直接對錢筱頤開戰(zhàn),她們倆拼個你死我活,兩敗俱傷對你最有利。但什么叫‘兩敗俱傷’呢?在我看來,薛濤既然有這種決心,就不會接受平局收場,你也知道,她是個一旦出手就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人。錢筱頤就算想收手都身不由己。最后她們倆一定會有一個人身敗名裂。如果贏的人是薛濤,那她下一個目標(biāo)就是你,她連錢筱頤都能除掉,我覺得你應(yīng)該不是她的對手。如果贏的人是錢筱頤,那她下一個目標(biāo)無疑也是你,連我都一看就知道照片是你拍的,她對你的熟悉程度在我之上。無論哪種結(jié)果對你來說都很糟糕。”

說罷她抿了口飲料,緩慢地眨著眼睛。沈芃略微有些緊張:“那我現(xiàn)在怎么辦?”秋和依然安靜地看著她,一言不發(fā),仿佛臺詞剛才已經(jīng)耗盡了。過了許久,沈芃探過身問:“你會幫我么?……其實我并沒有明確地想對筱頤不利,我只是……都說‘防人之心不可無’嘛,我又不知道筱頤會不會永遠把我當(dāng)朋友。”

“我和錢筱頤之間有芥蒂這你知道。讓你在她不背叛你的情況下別背叛她,完全是為你著想。”

“那肯定的。”“你最近一段時間能不和薛濤發(fā)生正面沖突嗎?”“我盡量吧。”“那我就會幫你。”秋和一字一頓地說。

沈芃松了口氣,雖然她不知道秋和會怎么做,但她知道學(xué)校范圍里沒有秋和處理不了的事。不過轉(zhuǎn)念一想,如今又欠了秋和一個人情,這種感覺同樣無法讓人輕松,于是她絞盡腦汁,想立即回報一點。

“哦,秋和,我想起件事,不知瞿翛然到底要干嗎,最近總問來問去,似乎在查你和葉玄。”

“查我和葉玄什么?比較我的前男友多還是他的前女友多?”“不,反正我聽他意思,他可能覺得你和葉玄兩個那么拉風(fēng)的人在同一個社團那么久,沒有點什么關(guān)系不太正常吧。”秋和嗤笑道:“我和葉玄?別搞笑了!”沈芃也跟著笑起來:“就是!我跟他解釋說,你和葉玄是一種地球人無法理解的關(guān)系。”

“……我覺得你以后還是少解釋為妙。”秋和說著,感到手機在口袋里震動,是郭舒潔發(fā)來的短信:秋和,我三四五六節(jié)都有課,中途不想回西區(qū)了,你方便的話能不能幫烏咪買份午飯?

秋和立刻回復(fù)她:好的。然后起身和沈芃道別。

[四]

咖啡廳旁邊就有一個食堂,但菜不怎么好吃。秋和特地繞過講堂走另一條路,去了個相較而言更符合大眾口味的食堂。相應(yīng)的,那里排隊買飯的人也較多。秋和老老實實排到窗口,打包了兩份炸雞腿飯,正準(zhǔn)備轉(zhuǎn)身離開,夾在腋下的筆記本電腦突然往下一滑,在女生反應(yīng)的半秒內(nèi),身后斜刺里伸出一只手接住了即將落地的電腦。

秋和回過頭,粲然一笑。

“干嗎買兩份飯?該不會還給瞿翛然送去吧?”葉玄驚呼出聲,“你怎么那么慣他!走吧,我?guī)湍隳眠@個。”

“是幫室友帶的。上午我路過二體看見你們打球了。”“知道。你在看球,打球的都在看你。”“哈啊?”秋和感覺到手機在口袋里震動,又把一次性飯盒遞給葉玄。這次還是郭舒潔的短信,發(fā)信時間是十幾分鐘前,不知為何被delay了。內(nèi)容是:給她買番茄炒蛋就行了,她愛吃。

秋和看著手中的炸雞腿飯不禁苦笑,但也沒打算折回去重新買。如果烏咪實在不能將就再做打算。

“什么事?”葉玄問。“買錯了飯,算了。你繼續(xù)說,他們?yōu)槭裁纯次遥俊?

“反正我注意到你在鐵絲網(wǎng)外是因為有人跟我說‘快看,活的秋和’。”

“就算我最近比較低調(diào),也不至于這樣吧。”“他們寧可相信你死掉也不相信你會低調(diào)。”男生咧嘴笑,“你就是給他們這種印象。我昨天晚上還夢見你。”“的葬禮?”

“你丫那嘴消停點。”葉玄急停住,很不滿地斜她一眼,見她吐了吐舌頭,才重新開始邁步,“我夢見你坐在二教三教中間那塊空地的木頭椅子上,有個大一小丫頭的帽子被風(fēng)給吹到樹上去了,在那兒一跳一跳的拿不著,挺滑稽,你就特傻大姐地哈哈大笑起來。”

“然后呢?”“然后我就被王一鳴吵醒了,他早起打卡鍛煉。”

本來還等著問“最后呢”的秋和瞪著他半晌無語。“在你潛意識里我怎么是那么個又二又缺人品的家伙?好吧,我接受當(dāng)時我在幸災(zāi)樂禍,那你在哪兒?”

“我在四教一樓自習(xí)。從窗口看見你的。”“你這夢就是周公也解不了。”“這夢說明我喜歡你。”

“……你的世界觀是建立在‘宇宙是個烏龜塔’的基礎(chǔ)上么?”葉玄朗聲笑。雖然秋和形象、氣質(zhì)和性格都發(fā)生了巨大轉(zhuǎn)變,但某些方面還是和以往一樣,那不變的部分是什么,葉玄說不出,但他覺得她沒變真好。

兩人一路插科打諢,很快就到了秋和寢室樓下。瞿翛然鐵青著臉走向秋和時,她完全沒注意到。

“你的校園卡。”瞿翛然把卡遞給秋和,“鍛煉次數(shù)已經(jīng)幫你打滿了。”雖然他也看見了葉玄,但沒有主動打招呼。

“謝謝。你怎么在這兒啊?”秋和騰不出手,示意他直接把校園卡扔在自己的手提購物袋里。

“等你啊,我剛才不是給你發(fā)短信了嗎?”瞿翛然黑面,瞥了葉玄一眼,再看回秋和,“你沒回。”

“我沒收到,今天手機出了點問題,短信老延遲。”

瞿翛然一點也不相信,陰陽怪氣地說:“你每次和別的男人在一起,手機就會出問題,短信就會收不到。”

秋和假裝沒聽見,從葉玄手中接過飯盒和筆記本電腦,跟兩人道別,往樓里走去。誰知她充耳不聞的反應(yīng)愈發(fā)刺激了瞿翛然,瞿翛然上前兩步猛地扯住她的胳膊:“秋和你給我……”話語卻被因為慣性從秋和手中滑落在地的最上面一個飯盒打斷。

秋和覺到被掐住的小臂很疼,但立刻,瞿翛然的手就被葉玄拉開。等她轉(zhuǎn)而看向葉玄,對方的神情已經(jīng)變得嚴(yán)肅,甚至讓人感到了殺氣,說話都咬著牙:“瞿翛然,我今天就把話給你撂這兒了。秋和是我看上的人,她缺心眼跟你這么個二尾子好了,我也不強求她。但從今往后,秋和就是我罩的,你丫沒事少他媽瞎得瑟作踐人,惹急了我誰也不吝,直接剁了你丫的!”

瞿翛然是南方人,不能完全聽懂葉玄的話,但光是那兇狠氣勢就把他給鎮(zhèn)住了。

秋和諳熟葉玄個性,站在一旁安靜地等他說完,漫不經(jīng)心地勸阻:“葉玄,你別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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