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引，五子奪帝篇/」

一念起，天涯咫尺。

一念滅，咫尺天涯。

/#######/

有人問，圣雅閣是什么地方？

女子閨閣？書樓？小苑別名？亦或是皇城宮殿名？

都不是。

說的好聽點，是青樓，閣中女子被稱為青樓女子，還好聽點，便是風塵女子。

說的不好聽了，就是窯子，那里的人都是妓。

圣潔高雅，嵌了“圣”“雅”兩字，著實有些讀書子會嘆息，這么素潔的名字，竟然是青樓名！

一點都不配。

而她，是風塵女子。

如果有人認為她同平常青樓女子一般待在圣雅閣翹首等待男子的清魅降臨，那就大錯特錯了，她是史上第一個，自己出去找男人的風塵女子。

為什么？

很多年后，有人這么問她。

望著沉沉黑空，她微微凝笑，只是淡淡道——那時我突然很想出名，后來思來想去，覺得這個辦法最好不過。

她也從未沒料到，這個名頭會讓她這么出名。

蕓蒼大陸，楚國歷，永嘉十六年，大年三十。

帝都——龍吟城。

大雪來臨，枯藤的樹枝慢慢露出銀色樹尖，下了一夜，雪很厚。

街頭人少，零落的幾家冒著熱氣騰騰的包子鋪和面鋪，偶爾還能瞧見幾個露宿街角挨凍受餓乞丐。

這樣的人，無論身處何處，她見多了。

在一家包子鋪面前停了停，扔下一串銅錢，又舉步在對面一家面鋪坐下，叫了一碗長春面。

面還未弄好，也不介意有沒有聽，老板吳杞便開始嘮叨了：“這對面劉老頭今兒個是發(fā)了大善心了，居然給乞丐發(fā)包子，平時見他守著那包子鋪，一個子也舍不得，得嘞，今天除夕，發(fā)善心積福。”

四指很有節(jié)奏感的敲打著桌面，她只希望老板的唾沫沒有濺到她面團里，想著要不要換個店，但看看周圍，不是關門，就是一些零散賣東西的，就這一家吃面的鋪子，最終忍了忍。

一碗面恭敬的擱在她桌前，估計是看對面劉老頭發(fā)善心了，吳杞的心情也很爽快：“姑娘，您的面，今兒個除夕，您是我第一個客人，就給您多加了個荷包蛋，請慢用。”

起身的時候，吳杞特意瞧了一眼那邊的劉老頭，見他對一個乞丐朝自己的店指指點點。

吳杞心里一咯噔，莫非這劉老頭施了這乞丐恩惠要過來自己店吃面？亦或者劉老頭教唆乞丐過來，想要看自己肯不肯施舍他一碗面？

乞丐是什么人？

沒有錢，沒有家的人。

沒錢！還想吃面？

看著劉老頭身邊的那個乞丐慢慢起身，朝這邊走過來，吳杞心里重重的登了一下，一甩搭在肩上的白布，給了劉老頭一個示意的眼神。

這是什么意思？

吳杞一邊揉著面團，一邊冷眼看著那乞丐過來，乞丐走的太慢，一瘸一拐的，像是腳受了什么傷，也有可能是先天不足，自此墮落成乞丐。

看到這，吳杞有些心不安，要是這乞丐真要吃面，自己給還是不給？哀嘆著，糾結著。

街對面角落到他的面鋪，距離并不長，那乞丐卻像是走了十萬八千里似的，等吳杞揉好了面團，拉了面條，快要下鍋的時候，乞丐不緊不慢的趕到。

吳杞很奇怪，既然是瘸子，為什么不拄跟拐杖？那樣不是更方便嗎？

乞丐不是朝他走過來的，這讓吳杞很放心，但是那位姑娘卻已經(jīng)深深的皺起了眉頭，目光似乎似有若無的朝那個乞丐瞟了一眼，卻也沒多大動作。

果然是要飯的。

這姑娘衣著鮮麗入眼，容貌比大家未出閣的女子還得秀麗三分，這讓吳杞很懷疑是不是遇上了美麗能奪人命的女妖，畢竟大清早的，天并不是太亮，聽說女妖作案一般都選這個時辰，若不是，這姑娘怎屈尊到他這小小的店鋪來？

姑娘發(fā)上金銀釵寶不少，手上還帶了一只銀色的鐲子，吳杞不懂貨，單看姑娘的舉止容貌，這些個貨應該不是假的。

街上就這么一位金主，乞丐不找她還能找誰？

吳杞唉惜，這個時候，這姑娘最好趕緊結賬走人，不然被一些乞丐給纏住，看她一個姑娘家文文諾諾的，怎么對付這些個粗野男人？越想?yún)氰皆桨@。

乞丐站在她旁邊，一聲不吭，似是等她先開口。

吳杞?jīng)]怎么接觸過乞丐，總覺得那些乞丐一兩年沒洗澡了似的，特意掩了掩鼻子：“去去去，臭乞丐，別擾我做生意，沒見我的客人在吃面嗎，趕緊走，不然我可拿掃帚趕了。”

乞丐沒動。

她吃得很文雅，從乞丐瘸著走過了街，兩個荷包蛋已經(jīng)被她啃光。

方才店家一頓唾沫星子飛濺，她只覺得胃里翻滾了一下，這面，再怎么也吃不下去，于是，擱下了筷子。

吳杞以為乞丐惹了她不高興，連面都吃不下了，心一狠，拿出掃帚對著乞丐就是一陣掃。

乞丐還是沒動。

“啪”，幾枚銅錢重重擱在桌上，她生硬擠出兩個字：“結賬。”

瞧都沒有瞧乞丐一眼，走了。

這并不是厭惡。

乞丐離她很近，她不覺得他臭，什么樣的感覺，讓她覺得面對著他，她有點心慌。

什么男人她沒有見過？這一次，難不成她要攤上一個乞丐？

雖然，他并不是。

她走的很慢，一步一個雪印，像是在雪中散步似的，可她背后那個乞丐就不一定了，一瘸一拐，也要用點速度才能追上她的步伐。

她覺得，這是厄運。

乞丐有點驚愕，因為她突然停下了腳步，背對著他，像是在等待著他似的，他也停了下來，隔了幾米遠，緊緊的瞪著她。

“不用看了，我就是在等你。”她沒有轉身，乞丐的目光太焦熱，是人都感受得出來：“為什么跟著我？如果你沒有吃飽，你去剛才的包子鋪再拿幾個包子，看在我的面子上，店家會給你，如果你是要錢，抱歉，我沒有。”

瘸著腳的乞丐愣了愣，這話，顯然不是對他說的，下意識的往后面看去，發(fā)現(xiàn)自己身后也跟了個乞丐，也是追隨著她的步伐，但礙于自己在場，所以這個乞丐只是跟在自己身后。

第二個乞丐動了動嘴唇，有些沙啞：“我……”

半天，只憋出一個，似乎已經(jīng)過了天長地久的時間，天，開始亮了。

“別再跟著我，我不需要你的感謝報答，也不需要一個沒有任何能力的人來為我做什么。”

聲音，冷艷。

盡管這個人，四肢健全，怎么也不盡輪到成乞丐。

這是一種警告，意味深濃，瘸著腿的乞丐聽得出來，只是第二個乞丐一直低攏著頭，也不知道有沒有把她的話聽進去。

“我……”那第二個乞丐咬了咬龜裂的唇皮，屬于男子雄厚的桑音渾烈：“我該做什么？”

像是一種詢問，并不代表著哪一方卑微就得低頭。

光線中，她眨了眨眼皮，右手上獨屬的銀鐲子耀眼，那個乞丐聽到了她清脆的聲音，比之前，多了一分溫和：“很簡單，你可以學藝，那個賣包子的老人家可以當你師父。”

第二個乞丐征了很久，她落下這句話，再次走遠，那個瘸了的乞丐見狀再次跟隨了過去。

對著她的背影，那乞丐又說了一句話，嗓音干澀：“……謝謝。”

盡管，她可能沒有聽到，雖然，她一直背對著他，他甚至沒有機會記住她的樣子。

目送那姑娘走遠，那乞丐抬腳轉身，朝包子鋪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