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她主動要背我回家
- 活著,一件如此幸福的事
- 丁傳紅
- 1733字
- 2015-06-02 20:35:35
校園里,那場暴風雨般的吵架風波,平靜地過去了。
一切都恢復了原樣,只是,我和那個吵架的女生不說話了。雖然我已經不怨恨她了,但是心里那點自尊和倔犟,讓我保持了沉默。
我們彼此不理會的日子持續了十多天,在一個臨近放學的下午,二姐走進了這間教室,對班里的一個女生說:“一會兒我要去鎮上開會,放學后,麻煩你把我妹妹送回家。”那個女生爽快地答應了。
這時,和我吵架的那個女生突然站起來,聲音響亮地說:“丁老師,今天讓我背丁傳紅回家吧?”二姐看了我一眼,笑笑說:“好,那就謝謝你了。”她顯得很高興的樣子,笑著說:“不用謝!”
突然,同學們的眼睛齊刷刷地向我看來,仿佛一下子重現了吵架那天的情景。此時,我面無表情,身體僵硬地拿著書,身上好像有小蟲子在爬似的,從里到外都不舒服,心里別提有多別扭了。我張了張口,想說不用,但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今天,我特別不愿意面對放學的時間,但是,放學的時間還是飛快地來臨了。她笑呵呵地走過來時,我的眼睛看向別處,表情木木的,像一個木偶一樣,隨她怎么擺弄。她把我抱到桌子上,然后又從我的課桌里找出背帶,往我和她的身上捆綁著。
雖然我沒有說話,心里卻已經感動了。只是,我還是放不下心里的倔犟,不知是跟自己較勁,還是跟她過不去。總之,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更不知該有怎樣的表情,任由她背著我走出教室,走過草場,走在學校下坡的小路上。
我們誰都不說話,彼此也看不到對方的臉。我以為就這樣無聲地走下去了,然而,我還是聽到了她的聲音。不自然的兩聲干咳后,她從兜里掏出兩塊糖,手舉過肩頭對我說:“丁傳紅,這兩塊糖是我特意留給你的,你吃吧!”
剎那間,我有一種被羞辱的感覺,心里的感動沒了,她罵我的話也全都想起來了。我心想:“我又不是三兩歲的孩子,打一巴掌給個甜棗,拿兩塊糖來哄我。”我越想越不是滋味,越想越別扭,恨不得從她的背上跳下來,就是坐在地上,就是不能回家,也不用她背著。
她低著頭,手里依然舉著那兩塊糖,腳步像是抬不起來似的,在地面上蹭著走。我的心軟了下來,想客氣地拒絕,可誰知,當我說出“我不要”三個字時,語氣還是那樣的生硬和冰冷。我第一次知道,有時,想從嗓子里說出一句話,竟然會那么困難。
她的手放下了,頭也更低了,腳步幾乎停了下來,好像要哭了似的。一瞬間,我心里有點后悔,覺得不應該拒絕她。突然,她冷不丁地把我的手從后面拽到前面,把糖塞到我的手里,我默不做聲地收下了她的糖。
她腳步緩慢地走著,聲音很小地說:“丁傳紅,對不起!那天和你打架,都是我不好。我……我不該那樣……那樣說你。”就是這樣一句道歉的話,對我來說,卻要比那兩塊糖重要一百倍、一千倍。頃刻間,我心里的難過和固執,突然就化解開了似的。就連那刺耳又難聽的話,也仿佛順著身上的毛孔向外鉆,然后逐漸地離開我的身體,化為空氣蒸發掉了。
我忙說:“其實,我也有不對的地方,我不該扔你的書,不該撕你的塑料布,不該……”我們倆像是在做檢討似的,說著說著,突然都憋不住笑了。一瞬間,僅僅就是一瞬間,好像云開霧散了,好像陰沉的天空突然放晴一樣,我們的心情也一下子晴朗起來,她的頭不再低著,腳步也變得輕盈了。一路上,她一句、我一句地說著,好像要把這些天沒說的話全都給補上似的。
她背著我在路邊的田埂上蹦來蹦去地走著,遇到平坦的地方,她就快速地奔跑幾步,我那懸在半空的雙腿,也跟著快速地擺動著,我頭上那兩扎羊角辮,也隨著一顫一顫地晃動著……
我在她的背上,暗自告誡自己:“以后,再也不打架了,永遠都不和同學吵架了,我要好好學習,和同學們在一起快快樂樂地過每一天。”
那天,我天真地以為,上學的路還會有很長。
然而,輟學來得還是那么的突然,那么的猝不及防……
在一個殘疾孩子心里,無論學校多么簡陋,無論教室多么寒冷,那都是樂園,那就是天堂。當幼小的心靈第一次遭受打擊時,所有“不公平”的委屈也隨之冒了出來。一閃念的放棄,才突然意識到,學校對自己有多重要,不能去操場做游戲算什么,寒冷有什么可怕的,不能去廁所有什么大不了的,只要能夠坐在教室里,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
然而,命運就是喜歡捉弄人,正當我和吵架的女生和好如初,我要好好珍惜學校的生活時,家里的一個喜訊降臨,卻成了我遺憾和心痛的開始,我將如何接受輟學的事實,如何面對輟學在家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