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拂過安靜圍觀的眾人，吹進演武場中，也拂過停下來對峙的兩人，關門之后的林曦一陣虛弱，仿佛這陣暖風都能將他吹跑，他甩了甩腦袋，視線從不遠處暈倒在地的羅輝移到瘦猴，再移到杜胖子。

林曦止不住在心里問自己，倘若這是一場戰(zhàn)役了，是不是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兄弟們戰(zhàn)死而無能為力？即便這不是戰(zhàn)場，他們身上挨的每一拳，受的每一腳，不都是因為自己的實力敵不過胡一凡么？

恍惚間，林曦看到了那個淚流滿面的孩子，在訓練室，一邊抹眼淚，一邊說著，如果在兩倍重力下，不能做夠兩千個俯臥撐的話，就要擊拳兩千五百次，如果沒辦法連續(xù)擊拳兩千五百次，就要彈踢三千下。

難道努力不能夠超越真正的天才，難道拼盡全力都無法完成兄弟的夢想？忽然他記起父親寵溺的摸著自己的頭，小林曦，要相信自己！

林曦晃了一晃，又跟著晃了一晃，眾人眼神都隨著林曦身體搖晃著，這個少年終于要到極限了罷。

就在這是，不斷晃動的林曦抬起頭，眼睛里滿是紅色，鮮血開始從他臉上流淌。

這一次，所有人的眼角都一跳，連最沉的住氣的紀嵐也忍不住站起來了！

此刻，林曦腦海中只有一個聲音，如果拼盡全力都無法獲勝，那便拼上性命吧！門關一次，我就再開一次！

噗！

胸口中巨大的壓力擠得林曦吐了一口血，門也跟著關上了，他終于站立不住，半跪在演武場上。

這一刻仿佛世界都安靜了，陽光依舊溫暖的灑在場上，照在那個消瘦而單薄的少年身上，天地之間，便只剩下他瘋狂擊打胸口的聲音。

“開門啊，開啊，為什么打不開？”他邊吐血邊嘶吼道。

這悲嗆的聲音，沉沉的飄上了天，壓在了圍觀者的心里。

眾人都別過了頭，不忍再看這悲嗆的畫面，但那蒼涼絕望的聲音卻不時隨著風，吹進了眾人的耳朵，然后擴散到他們的心田，有些人開始不自禁想，“如果換做是自己？會這么不甘么？”

起初就一直將林曦當做垃圾的買買提，再也忍不住，在這蒼涼的嘶吼聲下，瘋狂的扇了自己一巴掌，并大聲吼道：“林曦，你已經(jīng)做得夠好了，跟你比，我是垃圾！”

二班觀看比賽的眾人也陸陸續(xù)續(xù)道：“你是二班的驕傲，雖敗猶榮！”

人群中有著不少熱血少年，此時均覺得嗓子眼堵得慌，竟都不約而同放聲道：“夠好了，已經(jīng)夠好了！”

人群中的一些女孩則眼泛淚光，墨香雪更是捂著嘴哭了。

紀嵐終于不說再看看之類的話，起身就準備宣布比賽結果。

胡一凡悄然抬頭看了看天，天高地遠，蒼穹之上，風停云靜，此時此刻此地，竟有寂寥空落的味道。他呢喃了一句，“怎么這么像那個人！”說完后他轉身，大踏步，走下擂臺。

“莫非胡一凡放棄比賽？月神勝了？”

“兩個都是好樣的！”

頃刻間，掌聲大作，有的是為了月神戰(zhàn)斗的韌性，有的是為了胡一凡臨場即將獲勝卻放棄勝利的退讓！

待掌聲歇了，還在地上半跪著的林曦用盡全力吼道：“胡一凡，月神勝之不武，十天之后，可否再戰(zhàn)！”

胡一凡停了下來，鄭重道：“隨時奉陪！”

底下瞬間炸開鍋了！“還要打……”

墨香雪在林曦倒地的那一刻就飛奔著穿過人群，等到她趕到時，學校的醫(yī)療隊已經(jīng)開始行動，醫(yī)療人員在給月神眾人做檢測時，都忍不住暗暗心驚。

其中那個瘦個和胖子，身上遍布拳傷，幸好不及內里，但長得帥氣俊朗的林曦和羅輝就沒那么好運了，特別是林曦內里一團糟，仿佛被巨力蹂躪過，一些臟器居然都有裂痕，而羅輝相對好點，但肋骨也斷了六七根。

※※※

副校長紀嵐等比賽結束后，知道幾個學生沒有生命危險后，便迫不及待將眾老師召集起來，開啟了緊急會議。

會議室內，一片死寂。

只有紀老的一句話，仍舊回蕩在會議室中，這幾個學生，你們一定要用上吃奶的勁，去好好培養(yǎng)他們！

※※※

黑暗慢慢渲染著整個蒼穹，天漸漸暗了下去，微風拍打著校醫(yī)院旁種植的海棠樹，海棠下的月見草一邊兒搖擺，一邊釋放它獨有的香味兒，月牙兒灑下的清輝靜無聲息的落在校醫(yī)院三樓重傷監(jiān)護室的窗前。

墨香雪抱著膝蓋卷縮在椅子上，靜靜注視著窗外。

在這個靜悄悄的夜晚里，林曦悄然睜開眼，怔怔出神，到底還是實力不濟啊？未來是不是會有更多品嘗敗績的時刻，他隱隱記住了這一刻。

良久，他回過神來，艱難的轉了轉頭。

就看到少女卷縮著的身體，在這如水的夜色里，她默默守在這。

夜涼似水，林曦安靜的看著這背影，心內終于被暖意擁簇了。他眼前仿佛出現(xiàn)了小時怕黑，母親哄他睡覺的場景，每一次夜里悄然睜開眼，都能看到母親擁簇的眼光。

當時光飛逝

學會堅強的你

可曾回過頭來

朝那些過往里的歲月?lián)u望

你可曾記得

是誰驅逐了你的懼意

誰暖了你身心

誰教了你堅強

誰父愛如山

又是誰柔情如水

林曦長久的凝視少女卷縮的背影，月輝如一層薄紗，穿過窗，靜靜的披在她身上，透過圍繞在她周圍的薄紗，仿似朦朧朧能見到她修長而白皙的脖子，夜色似乎給她附上了一層淡淡哀愁。

林曦心中莫名其妙的升起了一絲保護欲，竟有些不自禁的想讓她多些歡樂。

少女將窗戶合攏，林曦也跟著閉上了眼。

那女孩將座椅輕輕放在病床前，出神的看著林曦。

良久，女孩終于輕聲自語道：“午后，我問過的醫(yī)生說你秘術使用過度，內里傷的很重，外面的拳傷反而是輕的，不過還好，只需靜養(yǎng)，好起來會很快的，醫(yī)生還夸你體魄不錯呢。”

女孩頓了一下，又接著說道：“我用學校的名義給你家人發(fā)了簡訊，這幾天學校特訓，回不去的，所以他們應該不會擔心你。”

說完這些，少女將錄制好的視頻放在林曦床頭邊，準備起身的她，突然想了想，說道：“其實我來這里，只是有些擔心你夜里醒來，會有些孤單，我以前生病半夜醒來，就覺得整個天地就我一個人，那感覺不太好受。”

少女似乎打開了話匣子，就站在那里低聲訴說著。

“記憶里的父親特別忙，忙到有時一年都見不上一回，而一直照顧我的媽媽在我六歲那年就得了一場極厲害的病走了。”

似乎想到了傷心事，她聲音有些哽咽，斷斷續(xù)續(xù)的說著：“后來父親又娶了…小媽，小媽對我也很好，不過有時候。還是會想到媽媽。”

“以前我生病時，媽媽都會整夜守護在我身邊，每當我醒了，就給我唱搖籃曲，后來生病了，就沒人…對我唱了。”久到林曦以為少女不聲不響的離開了，正準備睜眼時，動人的天籟傳來。

天上的星星流淚

地上的玫瑰枯萎

冷風吹

冷風吹

只要有你陪

…

…

林曦略微起了波瀾的心似乎在歌聲里得到了平靜，他聽到少女說你睡的這么沉，應該不會醒罷，知道她要離開了，心內突然就多了一份悵然，然后就感覺到一片溫熱的唇印在了他的臉上，少女的發(fā)絲也跟著如同盛開的花瓣鋪展在他臉上，柔柔的，癢癢的，隨后還有一滴涼沁沁淚珠滑落到他額頭上。

那眼淚似乎不僅落在他年臉上，還落進他的心口。

等到那個女孩走了很久以后，林曦終于睜開眼看著裝了夜光的天花板怔怔出神，又過了很久，他終于擦去了在額頭上盛開的淚花，隨即細心的裝在一個透明的密封小瓶中。

又過了會，他似乎想到什么，很艱難的爬下床，在地板上果真又發(fā)現(xiàn)了一滴滴淚珠兒，想必她的眼應該哭紅了罷，他謹慎的收集起來，做完這些，終于攤倒在地板上。

林曦將那小瓶兒貼在胸口上，木然看著天花，陷入那個很少去回憶的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