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起眼前人的激動難以自持,言語宣冷靜上許多,大抵是這些年想過太多種遇上的畫面,也設想過太多的應對之法,言語宣甚至連表情都算計好了。
她扯出了一個淡淡的微笑,嘴角剛好上揚三十度角,笑意不達眼底,優雅而疏離。彬彬有禮的朝眼前人點了點頭,“母親。”
相親男袁先生終于灰溜溜的找了個借口走了,不知道得罪企業千金,自己會不會失業?實際上他完全想多了,因為言語宣從來都不在言家人要保護的行類之內。
欒歡看著遠去的袁先生,又看了看高自己半頭的言語宣,有幾分忐忑,有幾分激動,過去就想去拉言語宣的手,卻被言語宣躲了開去,“我手上全是奶茶,粘糊糊的,我還是先去洗手吧。對了,應該不用我真的賠衣服吧?”
欒歡心里一驚,對上言語宣詢問的眼神,只訥訥的搖了搖頭:“怎么會呢?你是我的女兒,一件衣服而已......”
欒歡還想說些什么,卻被言語宣打斷:“那就好,不然我還真不一定賠得起。”
......欒歡似乎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欒歡看著言語宣走向衛生間,隨手將變形的杯子往垃圾桶一拋,半點猶豫都不曾有。
言語宣在衛生間碰到了駱婉儀,“哎,你怎么也進來了!”言語宣擺了擺手,給駱婉儀看了自己的慘狀,“天,怎么弄的?難道是那個沒品的直癌男?”
“不是。婉儀,待會我們去買本黃歷吧。”
“我相親碰上極品的事又不是第一次了,你好歹學科學的,竟然也信那個?”
“如果我說,我剛才碰到了言夫人,也就是我母親,欒歡女士,你覺得我運氣怎么樣?”
駱婉儀訕訕的看了一眼言語宣的手,已經洗干凈的手當真如削蔥根一般,瑩白如玉,只是揉搓衣服的姿態怎么看都不雅觀,“所以,這是她干的?”
言語宣抽了一張紙擦了擦手,“你想哪去了,我自己不小心碰到的,不過好在是撞到了她,要是別人身上,我說不定還得賠衣服呢!”
“那待會兒你要去面對她?”
“是啊,總要面對的,好歹也這么多年不見了,她大概有很多苦衷要跟我傾訴一下吧。”
“那需要我坐鎮嗎?”
“別啊,不耽誤你時間了,本來今天見那直癌男就夠浪費時間了,你不是來由事情要處理嗎?再說了,你要是在一邊,那一位估計那些肉麻兮兮的也表達的不盡人意,我可是想聽完整發揮版的。”其實我是不想讓你再看見我的難堪,言語宣默默加了一句。
“好吧,你小心點。”
兩人一起出了衛生間,駱婉儀拍了拍言語宣的肩膀,然后看了看坐在窗邊的言夫人,給了言語宣一個看好戲的眼神。
言語宣看著駱婉儀出了門,收回目光,舒了口氣,走向言夫人的那一桌。
“不好意思,久等了。”
欒歡有點激動,很是寬容大度的笑了笑,注意到言語宣的衣服上濕了一大片,“哎呀,衣服怎么弄濕了?要不趕緊換一套吧,不然感冒了怎么辦?附近就有個挺好的服裝店,我帶你去換一套吧。”
言語宣強忍住翻白眼的欲望,我衣服怎么弄濕的你會不知道,不就是剛才兩相碰撞的結果,至于換衣服,我可沒有買衣服的打算,以為跟你們一樣有錢啊!再說了,你以為我還是小時候那嬌滴滴的樣子,就這么點水漬能把我弄感冒?
言語宣斟酌了一下,擋住了欒歡要拉著她去買衣服的手:“不用了,上次下雨天沒帶傘,我全身濕透了都沒感冒,不礙事的!”
“什么,你下雨天都不帶傘嗎?還把自己淋得濕透了?”
言語宣覺得,兩人的腦波不在一個頻率上,再這樣下去,自己可能聽不到重點。于是話鋒一轉:“許多年不見母親了,您還是這么年輕啊。”
“是啊,好多年不見了,語宣都長成大姑娘了。”
所以也不好騙了。言語宣暗想,面上敷衍的笑了笑。
“你瘦了許多。”
“沒有啊,我一直保持這個體重沒變過。”
欒歡尷尬的笑了笑:“可能是臉變尖了吧。”
“可是我朋友一直說我是包子臉啊。”
......
言語宣的臉型跟現在流行的錐子臉確實算得上圓潤,但是離包子還是差上很多,是標準的鵝蛋臉。
欒歡面對這個多年不曾聯系的女兒,愧疚,激動,高興地情緒涌上心頭,直恨不得上前去抱著女兒,傾訴一番離別之后的相思之情。
只是可惜了,相較于欒歡的激動,言語宣的淡漠臉色,無論如何都高興搭不上邊,更遑論高興。甚至于欒歡女士故意找話題套這幾年確實的母女情,也很不給面子的反駁了。真不是一件貼心的棉襖。
欒歡想,大概一般的漸進的程序都不太適合她們這對關系奇特的母女,與其說些客套話被言語宣反駁,還不如直奔重點。
“這些年你去那里啦?怎么都不跟家里聯系啊?”
“不是您讓我沒事別聯系嗎?免得在言家不好做,至于我去了哪里,我記得我的戶口檔案是可以隨時查到的吧,大概是母親沒想到吧。”
“是啊,一時沒想到。”欒歡說完這句話便借著喝茶掩飾自己的尷尬。
“嗯,六七年年都沒想到,這個一時有夠長的啊。”
“小宣...”欒歡欲言又止,想阻止言語宣繼續說下去,但是有沒有合適的立場阻止言語宣。
“嗯,您說,我聽著。”
“我知道,是我們對不起你,你對我們心懷怨恨也是無可厚非的......但是你要知道我們當時也是沒有辦法,你犯了那樣的錯誤,幾乎將顏家的臉面都...你爸那時候不掌權,上面還有你奶奶壓著,這幾年情況才好些,我這幾年也一直想去找你,可是你弟弟讀書不安分,我得時刻陪著他,好不容易他上了大學,這才抽出時間來,不管怎么樣,你回來了就好。”
言語宣單手托著下巴看著窗外,在欒歡說完那番話之后,將眼珠子轉向欒歡,“說完了,就您這些話,我可以把大致的意思理解為:之前的事情都是我在咎由自取,不能怨恨你們,你們是有苦衷的,不來找我這個失蹤人口是因為您的兒子成績不好。對嗎?”
“小宣,你......”欒歡想反駁,卻發現自己無從反駁,因為她想表達的就是這個意思,只是被言語宣去除了那層溫和的外表,內里的內容就是這么現實,怎么都不像一個母親對多年未見的女兒說出來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