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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出租屋里的磨刀聲(2)

第二天是周日,天右和何麗出去逛了半天街回來。時近中午,卻見宏蓬松著頭發,趿著拖鞋穿著睡衣去洗漱。宏睡衣上面的扣子沒扣上,兩只雪白豐腴的奶子便半露出來。彎腰洗漱時,那深深的乳溝更是一覽無余。讓天右看直了眼。何麗與宏打過招呼,一進門便扯住天右的耳朵,說小心把你的眼珠看掉。又用手在天右的褲襠里摸了一把,說你他媽的不用時挺威風的嘛。天右嘿嘿地笑。并不辯解。兩人便都有一點沖動,親熱了一番。天右正要彌補昨夜的失職,卻聽見“篤篤篤”的敲門聲。拉開門,是宏。

宏說,沒打攪你們吧!

何麗說,是宏姐呀,沒事,進來坐一會兒。

宏就真的擠進了屋。兩個女人便有一句沒一句地聊了起來。才知道宏的男人叫吳風,兩口子都是重慶人。吳風在一家木器廠上班。宏就在鎮上的龍門酒店當咨客。天右說難怪總看你晚上去上班,很遲才回來,原來......何麗白了天右一眼。說我們女人扯閑話,你一個大男人插地啥子嘴嘛!天右便紅了臉尷尬地坐到一邊,有點手足無措。宏嘆口氣,說何麗你真幸福,看你老公多聽你的。何麗說宏姐你也不錯嘛,每天上班你老公還送你那么遠。宏摸出一枝煙,扔給天右一枝,問何麗要不要,何麗說不要。宏并不吸煙,叼在嘴里愣了一回。又說,我男人性格很內向,不愛說話,你們別見怪。何麗說這是哪里話,同是天涯打工人,有啥子見怪不見怪的。宏說,不過你們放心,我老公是個好人。老實人。宏說這話時,眼里竟是無限的柔情。兩人又聊了一會兒。宏說不早了,我該去買菜做飯了。兩人便散了。竟有一點依依不舍起來。

磨刀人照例天黑了才回家。而差不多同時,宏也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準備去上班了。宏一走,租屋里仿佛又變了一個世界,空氣也沉悶凝重了起來。何麗對天右說,你有沒有發現,宏的老公眼睛很可怕,有一股殺氣。天右說你盡瞎扯啥,什么殺氣不殺氣的。

這一夜,也是照例的有霍霍的磨刀聲響起。天右毛了膽子在磨刀人的房門外聽得很真切,是真真實實的磨刀聲。

這一夜,天右和何麗照例的沒有做成愛。天右總是想著那霍霍的磨刀聲,該死的磨刀聲。天右很疚愧地對何麗說,麗,我不行了。何麗給了天右一個脊梁。天右就從背后抱住何麗,輕輕地撫摸著何麗。何麗把他的手拿開,卻嚶嚶地哭了起來。這一哭,淚水便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往下落。急得天右手足無措。何麗哭夠了,才抱住天右說,天右,咱們換個租屋吧!天右說嗯,咱們換個租屋。明天我就去托人打聽。

重新租屋的計劃進行得并不順利。在鎮上稍好一點的地方租一間房,月租金都不會少于500塊。況且房主又不肯退房租,甚至連天右打他的柯機都不復。為了租這房子,辦置生活用品,本來就沒有存款的天右早已囊中羞澀,就算要重新租房也只能等到下個月發了工資再作打算。

這個周末,何麗不肯再來租屋住。天右左勸右勸,并保證在晚上能很威風,保證能把何麗干得落花流水高潮迭起。何麗被天右說動了心,又和天右來租屋睡覺。但那該死的磨刀聲依然在天右剛剛雄起時響起。何麗說,他磨他的刀,有啥好怕的,他無緣無故的還會殺人不成?天右說我沒有怕。但天右卻總是一聽見磨刀聲便威風不起來。何麗大為掃興,對天右的熱情頓減。以后,任天右怎樣說得驚心動魄,也不肯回租屋住了,并下了最后通牒,再不另租房子,就和天右拜拜。

天右這一段時間心事重重是可想而知的。一方面是租房的事,但更重要的是天右擔心自己從此便雄風不再了。果真那樣,對他將是一個何其殘酷的打擊。寫到這里,我也不想給我的主角這樣的打擊,我只是想盡可能原汁原味地把我知道的這個故事講出來,我無法改變這一切。

原汁原味的故事是這樣的,天右做的是一份開沖床的工,天右上班時就這樣胡思亂想著。沖床一下一下地壓著模。好幾次,天右都把自己的手指放進了沖模下,幸虧他做這項工作日久,形成了一種條件反射的本能,每次都有驚無險,但也夠天右出幾身冷汗的了。

丟雷老毛嘿!

廣西仔主管冷冷地轉到天右面前。你看看你沖的貨,這么遠沖一下,浪費的你賠呀!

天右這才發覺,本來一塊料應該沖三十個產品的,現在只沖了二十來個便報廢了,一時低頭無語,任憑廣西主管劈蓋臉地一通好罵。廣西仔罵夠了,掏出張罰款單,劃拉了一通,丟雷老毛簽字。天右迷迷糊糊的在罰款單上面簽了字,好像是罰款一百元,把它呢?天右現在已沒有心情去考慮罰款的事了。真要陽痿,不是一百元一千元一萬元,可是一輩子的大事。該死的磨刀人。天右恨恨地想。把沖床開得老快,手機械地把片材塞進沖模下。

轉眼禮拜天又到了。周五晚下了班,天右猶豫再三,終于還是去了泰麗廠門口去等何麗。下班鈴一響,打工妹們潮水般地涌了出來。天右雙眼一眨不眨地盯著廠門口。半個小時過去,出來的打工妹已是零零落落,并未見到何麗。天右急了,擋住了一個正出廠門的女孩。那女孩一愣,說靚仔,你搞么乜呀!天右紅了臉說:你認不認識何麗,幫我進去叫她一下。謝謝你啦!何麗?哪條拉的?女孩問。天右說不上來。女孩說,幾千人的廠,又不知道是哪一條拉的怎么找人?天右又花了十塊錢買了包紅塔山的煙塞給保安。保安懶懶地拿起對講機接通了車間的保安。老半天,何麗才磨磨蹭蹭地從廠里出來,遠遠地見了天右,臉上掛了一層霜。

兩人都不吭聲,一前一后地走到廠外那條臟兮兮的河邊。天右勾著頭沒話。何麗無聊地拾起地上的土坷垃,一下一下地扔進污水河中。說,有啥子事嘛,沒啥子事我要加班去了。天右說何麗,咱們......何麗的眼里盈滿了淚水,咬咬嘴唇說,天右,咱們散了吧,再這樣下去我受不了。你說咱們天南地北的,拍拖圖個啥子?圖個貼心,圖個依靠,圖個安全感。可現在你給了我什么?跟你住在那個鬼地方,提心吊膽,一點安全感都沒有。上班害怕拉長罵,下班害怕治安仔查,好不容易禮拜天回家還要擔驚受怕,我真的受不了。天右說我知道你是嫌我不行了。何麗說天右,別這樣,你會行的,這只是暫時的,我不是嫌你真的不是嫌你,我是受不了這種日子,再這樣下去我會瘋的,都是我不好,我對不起你。何麗說完這些時早已是淚流滿面。

天右無話可說,只覺得人像被掏空了似的,一時間心灰意冷。天右說,何麗你走吧!天右說完轉身就走。何麗在后面哭著叫了聲――天右!天右的淚水就下來了。他沒有回頭。他無法回頭。

天右回到廠里,開了機床加班。他把沖床的速度調到了最快。我現在無法揣測天右當時是否有一種自殘的快感,或者說我不知道天右是否像他的老板說的那樣故意讓沖床軋斷手指的,當他左手的四根手指齊齊被軋斷時,便痛得昏死了過去。

五天后,天右出院。同時也接到被廠方開除的通令。老板不僅沒有賠償天右的工傷損失,反說天右違反操作規定,弄壞了一個機模,扣押當月工資,作為賠償。天右到廠里去鬧,并揚言要上勞動局去告老板。老板說你要告盡管去告,老子拖你個一年十個月的,耗死你個蓑仔。天右一沖動,狠狠地說:老子告不了你便殺了你,反正也是賤命一條。老板冷笑一聲,說你小子有種的就放馬過來,我隨時奉陪。

天右是帶了一把刀回到出租屋的。

一把刀,一尺來長,閃著青冷的光。刀是從一個西藏人的手中買來的,那人說是真正的藏刀。天右抱著刀,突然地覺得自己的膽氣粗豪了起來。多日去找廠方索賠都沒有人理會他。到勞動部門投訴調解,廠方不服仲裁,認為天右是敲詐。因為那天天右把沖床的速度調到了最大的限度,這是廠方明令禁止的違規操作。也就是說,要想討回公道.,除非上法庭。這正是老板所想。要是上法庭,沒有一年半載判不下來。他老板無所謂,天右這樣的打工仔就拖不起了。天右當時很無助的往回走,就見到了那個兜售藏刀的西藏人。那西藏人有著一雙深不見底的湛藍色的眼,天右只望了那西藏人一眼,意識便有點模糊了,一大片一大片的藍色便把他的思維覆蓋。買下這把刀。西藏人斬釘截鐵地說。天右就鬼使神差地買下了那把刀。

回到出租屋。屋里多日未住人,空氣中有股濃濃的霉味。天右推門進屋,貓忽地從床上竄下。那貓早已把天右的床當作自己的家。天右說貓,來,我們做個伴吧!貓并不領天右的情,氣憤地逃得遠遠的沖天右叫罵著。喵。喵。喵。天右罵,不識抬舉的,老子先殺了你祭刀。天右就出了門找來一塊石頭。

天右蹲下。磨刀。刀鋒冷冷。刀聲霍霍。

咚,咚,咚。

有人敲門。

天右收了刀。打開門。是宏。

宏說,咦,天右,這么久沒回來住,我還以為你們另租了房呢。何麗呢?天右一聽宏提到何麗,激動了起來。何麗,何麗她不會來了。天右說。天右這樣說時,已是咬牙切齒。你知道這是為什么嗎?都是你那該死的老公。天右冷冷地盯著宏那高聳的雙乳。天右突然感覺到一種久違的沖動。這是一種雄性的沖動。是的!他的這種感覺很強烈。因為你,天右說:因為你那該死的男人,每天晚上在房間里磨什么鬼刀,害得何麗離開了我,害得我變成了殘廢,害得我丟了工作。天右越說越激動,一激動天右就亮出了刀。當時的事情應該是這樣的:天右的心臟因激動而劇烈地跳躍著,他的體內一定有無數條火蛇在竄動,男人的血液在沸騰。后來他的陽具就高傲而且堅挺地雄起。我說過,自從何麗走后,天右以為他的那玩意兒再也不會蘇醒了。現在它居然醒了過來,而且還是前所未有的威風八面。天右急于想知道,他到底是不是男人。于是天右一步步地逼近宏。天右說,你老公犯下的錯,應該你來補償。

宏卻笑了。宏笑得很媚。宏說,天右,我早知道你想要什么。我第一次見你時就看出來了。宏說來吧,你們男人都不是什么好東西。宏說著解開了上衣的扣子,露出了那一雙雪白豐腴的奶子。天右便抱住了宏,把宏的衣服剝得精光。天右把心中積郁多日的憤怒全發泄在宏的身上。宏在扭動。宏說狗日的天右。狗日的男人。

貓不知何時又跳到了窗臺上,冷冷地盯著天右和宏。我無從知道貓的思想,但貓的好奇是肯定的。貓當時幾乎是全神地盯著面前的這一對瘋狂的男女。以至于它忘記了自己處境的危險。驀地,貓發出了一聲尖利的慘叫。在空中一連翻了七`八個滾,落荒而逃。天右依稀看見是磨刀人對貓下的手。但天右那時已忘記了害怕。那時天右叫了一聲何麗。那時宏說了一句別為難我的男人。那時天右就感覺到了無限空茫.......

天右不知是何時睡過去的。天右醒來時,已是深夜。

夜涼如水。月如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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