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奧黛麗佇立窗前,雙手環抱胳膊。她穿一件印有花紋的絲綢睡衣,剛不久拉開的半邊窗簾上映著她的身影。她的直覺告訴自己,天空將要降臨雪花。這一天的晴朗,仿佛是暴風雪的來臨前的寧靜。
她呼出的熱氣,在玻璃上發白。愛得拉噙淚時的微笑,再次浮現在腦海里。他還真不像是一個已婚人士啊。小鎮的每一處角落似乎都響著他和她的歡笑。天真的大眼睛,此刻望去的是一種不解和困惑。她就站了十幾分鐘后,將燈關上了。
房子對面的一顆大樹下,愛得拉正望著她。即使天氣冷得不行,他還是沒有移開半步。他看見她將燈關上了,才邁步離開。婚姻是一種束縛,至少他的婚姻是這樣。他再無法對真正愛的人告白,甚至任何帶有曖昧的言語。他知道,他必須要以家族為重。他不能做出任何傷害家族名譽的事來。
他走了幾步,站在明亮的街燈下,忽然抬頭看去,雪片飛舞,他的肩膀上已落上了幾片雪。它們很快融化,很快又有幾片落上。它們是怎么落滿一整條街道的呢?他想。也沒有多想,只是步伐加快了。下雪永遠都比融雪暖和得多,這很奇怪不是么。風刮起來,他緊緊衣服,綠色瞳孔卻更深邃了。
清晨,奧黛麗醒來,拉開窗簾,看到外面漫天大雪,整條街像是落滿了糖霜。花園已經分辨不清每一棵植物的準確位置了。她下樓,聽到母親抱怨雪下得這么大。她笑笑,吻了吻母親,坐到餐桌前喝起熱湯。母親親手烹制的湯,總是那么好喝。她喝下兩碗,才依依不舍從餐桌前離開,拿上包,推門走進了大雪中去。
她小心翼翼的走在街邊,用羽絨服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她全副武裝的一步步踏向書店。忽然,腳底一滑,她努力保持著平衡,身子一點點的向后倒去。不要倒下,不要倒下!她想。快要堅持不住了,想象一下全身裹著羽絨服,里面還塞了一層保暖衣,脖子上纏著圍巾,頭頂扣著毛絨帽。她的雙手比劃槳時搖的還快。
“接到了。”她背后一個聲音響起了。
她感覺自己被一只手扶起,才沒有倒下。“謝謝。”她呼出一口氣,回頭說道。
“不用謝。”
這時她看見了這個人的眼睛,忽然叫出聲來。“是你!”
是他。她很快認出了這雙眼睛,藍色,純凈。那個寫下字條的神秘人,那個叫作戴納·伯恩的人。
他沒有說話,微笑著點點頭。
“這次你可別想沒說清楚就跑了。再說我不會讓你跑走的!”奧黛麗指著他說道。
他點點頭,凝視著她。
“很好,那到書店我們再談。”奧黛麗倒是覺得他挺乖。
到書店時,她費了好半天勁才把鎖打開。鎖眼都凍住了。“請吧,隨便坐。”她走進去說,“雖然就只有一把椅子。”
她將手提包放在柜臺上,將一疊書放好。之后她看向他,“看你凍得,唇色都那么紫了。”她邊說,邊打量著他。他皮膚慘白,黑發間,那雙藍色眼睛看不出任何神情。
他輕聲一笑,坐到唯一的一張椅子上。
他的唇色沒有因為書店的暖氣而有半點緩和,還是那么紫。
“我該先問你什么呢?”奧黛麗想想說,“我有太多的問題想問你了,比如你是誰?從哪來?要去哪里?為什么要在維納爾停留?你又是怎么在我的筆記本上寫下字句的?而且悄無聲息,連我這么警覺的人都沒發現!你為什么這么沉默?唇色這都幾分鐘了還好紫,你怕冷嗎?還是你感覺不到冷呢?嗯?嗯?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