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麗上次跟弓建一起去他家里拿過U盤,就點點頭說:“是的。他家具體地址我知道。”
兩人驅車來到弓建家里。弓建的父親早逝,是他母親含辛茹苦把他拉扯大。
他母親早年從麻紡廠下崗后,就在家里擺了一臺縫紉機,靠給人家修補衣服掙點小錢過日子。本以為弓建大學畢業,找到了一份好工作,她就可以不用這么辛苦了,誰知弓建進入遠成集團工作沒多久,就離奇受傷,變成了一個瘸子,然后又突然離家出走,杳無音訊。為了生計,他媽媽只得又搬出那臺老式縫紉機,在家門口擺攤補衣。
苦熬三年,終于把兒子盼回來了,可他卻又變成了殺人犯。她這個當媽的,只能整日以淚洗面,自嘆命苦。
看見兩個警察走到自己面前,弓建的媽媽有些緊張,從縫紉機后面站起身,兩只手握在一起,似乎不知道該往哪兒放才好。
文麗忙說:“你不用害怕,我們就是來了解一些情況,沒有別的事。”弓建的媽媽連聲說:“好的,好的。”
為了讓弓建的媽媽放松下來,范澤天在對方遞過的木凳上坐了一會兒,才開口問道:“小薇這個女孩子,你認識嗎?”
弓建媽媽說:“認識啊,她經常到我這里來看我,跟我很熟了。”
范澤天問:“她跟你兒子弓建是什么關系?”
弓建媽媽怔了一下,說:“雖然他們沒有明說,但我還是覺得,他們應該是戀愛關系。以前小薇就跟咱們家弓建處得不錯,后來弓建出了事,離家出走后,小薇還經常過來看望我,幫助我,經常問我有沒有弓建在外面的消息。上個月弓建回家后,她也是第一個來看望他的朋友。聽說周大小姐結婚的時候,本不打算邀請弓建參加婚禮的,是小薇說通了周心如,周心如才給弓建寫了一張請柬,讓小薇送過來。”
“弓建回來之后,小薇經常跟他在一起嗎?”
“對啊,小薇這孩子真不錯,咱們家弓建瘸了一條腿,她也不嫌棄,還是像以前一樣對他好,經常跑來找他玩,有時候玩得太晚,就留在弓建房里過夜。”
“留在這里過夜?”文麗吃了一驚,她原本以為小薇和弓建還在戀愛階段,卻沒有想到他們的關系已經發展到了如此親密和火熱的地步。
“是的,”弓建媽媽點點頭,“他們倆關系處得很好,經常關起門在房間里小聲說話,好像是在商量什么事情,一開始我以為他們是在商量結婚的事,后來我借故進去聽了一下,好像又不是的,他們看見我進來,就不說了。假如是商量結婚的事,那也沒有什么不能讓我這個當娘的聽到,對吧?”
“您真的沒有聽到他們在商量什么?”范澤天問。弓建媽媽搖頭說:“是的,只是有一次偶然聽到弓建說小薇你放心,無論發生任何事情,我都不會連累到你的。”
范澤天與文麗對望了一眼,兩人都從對方臉上看到了一絲疑慮。
回市局的路上,范澤天問文麗有什么想法?
文麗說:“小薇把何子尉殺人的視頻給了弓建,兩人最近走得很近,而且經常在一起神秘地商量什么事情,最重要的是,周心如的婚禮本來不準備邀請弓建,是小薇向周心如提出后,周心如才寫了請柬給弓建。我在想,這對男女,他們當時是不是在商量謀殺周心如嫁禍何子尉的事呢?我懷疑是小薇和弓建一起策劃了這樁謀殺案。”
范澤天點頭說:“嗯,小薇不但是策劃人,而且同時也參與了作案。”
“她也參與了作案?”
文麗感到有些吃驚。
“還記得周心如被殺前一晚,何子尉醉酒后在假山后面遇上的那個來去無蹤的謎一樣的女人嗎?”
“記得。可是何子尉說當時他根本就沒有看清這個女人是誰。難道會是小薇?”
“是的,一定是她。我調查過當晚在度假山莊的所有年輕女人,包括女服務員和女客人,每個人都有事發當時不在現場的證明,包括小薇。她說她當時正陪同周心如在景區小道上散步。可實際上,事發之時,她正好去上洗手間了。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周心如看見何子尉懷里摟著一個女人……”
“你懷疑是小薇在黑暗中換了衣服,戴上假長發,化了裝,然后故意倒在何子尉懷里,讓周心如看到?”
“是的,小薇本身是短發,戴上長發發套稍微化一下裝,就會跟換了一個人似的。而且她撲進何子尉懷抱時,一直低著頭,不讓對方看到自己的臉。那個從天而降,然后又神秘消失的艷麗女郎,除了她,我再也想不出第二個人了。”
“弓建先請何子尉喝酒,讓他喝醉,然后小薇假扮神秘女郎撲入何子尉懷中,讓周心如吃醋,從而引發他們夫妻間的一場大爭吵。這應該是弓建和小薇事先設計好的連環扣,因為只有周心如夫婦前一晚大吵一場,第二天何子尉怒而殺妻,才會有作案動機。”
文麗思索著說:“那么小薇參與策劃和實施這個殺人計劃的動機又是什么呢?難道僅僅是因為她愛上了弓建,所以就幫助他殺人?這個理由讓人感覺有點牽強吧。”
范澤天說:“不,一定有更深層次的原因。隨著咱們調查的深入,難道你不覺得小薇早已不是一個單純得可以不計一切后果為男朋友去殺人的小姑娘了嗎?這個女人心思之縝密,性格之深沉,恐怕早已超出你的想象。這個案子,倒是越查越有趣了。”他本是個遇強則強,喜歡挑戰的老刑警,此時遇上疑難案件,遇上了厲害的對手,反倒更加激起他的斗志。
快到市公安局門口時,他突然一打方向盤,警車輪胎在地上發出刺耳的摩擦聲,小車拐個彎,很快駛上了另一條街道。文麗問:“這是要去哪里?”
范澤天說:“去圖書館。”
“去圖書館?”文麗有點莫名其妙。
“二十年前,小薇的父親因生意失敗而上吊自盡,當時坊間對這件事有頗多傳言,有人說是現在遠成實業集團的老總周遠成害死他的。我在想小薇參與殺人,是不是跟二十年前她父親的命案有關呢?但這事已經過去二十多年了,現在能給咱們提供一點資料的,可能只有圖書館的報紙合訂本了。”
兩人來到圖書館,先找到報紙閱覽區,然后再通過管理員,在資料柜里找本地報紙的合訂本。
范澤天回憶著說:“小薇的父親叫邢世海,當時好像開了青陽市第一家私營大型百貨公司。他死亡的時間大約在二十一年前的冬天,那時我剛剛當上警察不久,對這件事還有點印象,我記得當時天比較冷。”
文麗先找到《青陽日報》二十一年前的合訂本,然后從12月份開始,從后面往前翻,最后終于在11月9日的社會新聞版看到了這樣一篇新聞:
四海百貨董事長邢四海自殺身亡,死因或與公司破產有關本報訊昨日,我市四海百貨公司董事長邢世海的尸體被人在青陽山發現,死因或與其公司即將破產有關。
四海百貨公司是我市首家民營大型百貨超市,于四年前開業,曾一度成為市民逛街購物的最佳去處。據記者了解,從去年底開始,四海百貨就陷入了財務危機,支撐到現在,已經到了瀕臨破產的邊緣。
昨日幾位市民去青陽山游玩,在山后古廟中發現有人上吊死亡,立即下山報警。警方經過偵查,證實死者為四海百貨董事長邢四海,系自殺身亡,死亡時間大約在三天前。另據警方透露,四海百貨因經營不善,面臨破產,邢四海自殺原因可能與此有關。本報將繼續關注此案進展情況。
雖然后面寫了“本報將繼續關注”,但事實上,整個報紙也只有這一篇報道,后面再也沒有與此有關的新聞。再看晚報新聞,內容也大同小異。
文麗放下報紙說:“這上面也并沒有提邢四海的死,跟周心如的父親周遠成有關啊?”
范澤天說:“那時的報紙還是比較正規的,未經證實的傳言還不敢胡亂報道。”
文麗說:“那怎么辦?”
“不急,我還有辦法。”范澤天胸有成竹,走出圖書館,看看天色,已是中午,就說,“對面有家不錯的土菜館,咱們先去填飽肚子再說。”
吃飯的時候,他掏出手機給一位已經退休的老同事打了個電話,他說這個老同事當年曾參與過邢世海死亡事件的調查,可能會知道一些沒有公開的內幕。
電話接通后,范澤天先寒暄幾句,然后問起二十一年前的這個案子,老同事想了一下,就跟他聊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