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詐婚

“優生優育，造福子孫，幸福小家，強盛國家”。婚姻登記入口處，一群老年義工正在進行優生優育的義務宣講。

殷銳在向一對新人派發宣傳小冊子，愛寧跟幾個同伴在往墻上掛宣傳標語，她拉著一條長長的標語條一邊往上掛，一邊頭也不回的問“正了沒有。”后邊負責看位的同伴不知什么時候走開了，殷銳正巧經過，聽到她的問話，看見也裝做沒看見，不搭理她。

愛寧問了幾聲沒人應，費了個大勁兒把頭扭過來找人，一眼看到了殷銳，她不樂意的嘀咕一聲“白瞎大活人一個，又聾又瞎的。”

殷銳白了她一眼，不跟她計較。

九點多鐘后，來登記的新人陸陸續續多起來。

突然，趙姨眼尖，發現了楊明，她大嗓門的對愛寧說：“呦，那不是你們家楊明嗎？”，

愛寧循聲一看，正在婚姻登記窗口排隊等待著的不是楊明是誰，她大吃一驚。幾乎同時，殷銳也發現了曉銳，她倆不約而同的三步并做兩步沖到跟前，楊明和丁曉銳對于她倆的“從天而降”，“完全懵了”。

楊明：“媽”，

曉銳：“媽”，

愛寧：“你別叫我媽”，

殷銳：“你還知道我是你媽啊”。

愛寧和殷銳的隊友們三三倆倆的湊熱鬧圍了上來，有些認識楊明的，有些認識曉銳的，開始七嘴八舌的議論，“他倆在這兒干嘛？”

“在這還能干嘛，婚姻登記窗口，登記結婚呢唄。”

“不會吧，兒女結婚，這么大的事，怎么也沒聽殷老師和冉老師說起呢。”

趙姨責怪愛寧和殷銳“這就是你倆的不對了啊，保密工作也做得太好了吧，都成了親家了，還瞞著我們呢。”

愛寧、殷銳、楊明、曉銳被雙雙對對的圍在中間，與周圍喜氣洋洋的氣氛相反，愛寧和殷銳的臉色一會尷尬，一會鐵青。

阿姨們都未察覺，開始說些恭喜祝賀之類的話，誰成想被愛寧一句質問硬生生的攔腰截斷“你們到底有沒有把家長放在眼里，結婚這么大的事就自作主張？”

殷銳：“誰同意你們結婚了？你倆膽子也太大了吧。”

阿姨們這才察覺事態不對，一下子都安靜了，眾目睽睽之下，楊明小聲爭辨：“這不還沒結呢嘛。”

愛寧：“要不是湊巧我們在這搞活動撞上，你現在就已經跟他結了。”

殷銳：“我就不明白了，說了那么多的話，不同意不同意，你倆腦袋灌鉛了啊，怎么就是聽不進去呢。”

曉銳一指墻上“戀愛自由”的標語說：“你們不是宣傳國家政策嗎，國家政策都說要戀愛自由，您干嘛非要反對我們戀愛自由呢？”

“你？”殷銳當著一堆外人的面，還是有所顧忌的，她不好意思說出嫌棄楊明離過婚的理由。

圍觀的人不明就里，跟著摻和“那也是啊，現在什么年代了，父母干涉子女的婚姻，是說不過去啊。”

一個阿姨說“話雖這樣說，但你們這兩個孩子這樣的做法也是不對的，有什么理由不能好好跟父母溝通，你們還這么年輕，結婚急什么，跟長輩商量好了再結也不遲嘛。”

愛寧也怕被朋友戴上“防礙自由戀愛”的帽子，見坡就下的說：“聽到沒有，真不知道你倆年紀輕輕急個什么。”

楊明和曉銳既然是計劃好了的，自然不會被問住，他倆振振有詞的辯解說“明年是閏年沒有春天，是寡婦年，結婚不吉利，要結就只有趕在今年結，不然你希望我們倆結了再離婚啊？”一句話戳到了愛寧的死穴，她跟殷銳雙雙啞口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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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大家這么一攪和，楊明跟曉銳的“婚”也沒結成。愛寧心里暗自慶幸，多虧了活動中心去搞宣傳撞翻，要不然的話，自己女兒現在已經嫁做他人婦了。這個事說起來呢，咋聽之下是很令人生氣的，但氣過之后再回頭想，就越想越慶幸，那感覺有點像孩子小時候放學遲回家，剛開始一個小時候等不見人影，做爹媽的心里是一個氣“看他回來不好好教訓他一頓，放學不回家到處亂跑。”一個小時過后還沒回來，心里的氣變成了急，“這么晚了沒回來，到底是去哪了呢，可別出什么事。”又過了一個小時，孩子終于回來了，做爹媽的早忘了“好好教訓他一頓”的計劃，心里全是了喜，“阿彌陀佛，菩薩保佑，總算是沒出什么事，平平安安回來就好。”愛寧也是這樣，只是她沒慶幸多會兒，就又犯了難——這次是被她撞見了，那保不準還有下次呢？總不可能一天到晚盯著吧，看樣子楊明這丫頭是心意已決。

愛寧意識到這樁婚事她可能阻止不了了，士辰勸她“兒大不由娘，她要是自己實在愿意，不如就答應她算了。”

“她愿意？她小孩子懂什么，我這樣做還不是為她好。你又不是不知道，殷銳是多厲害的角色啊，我跟她斗了一輩子，到了也沒斗過她，就楊明那樣的，嫁過去了能行？”

“你想的也太悲觀了吧，婆婆精明能干也不是什么壞事。別總說什么斗不斗的，那么難聽，你跟殷銳后來不是也挺好的了嘛。遇事要多從積極樂觀的方面想，比如說曉銳這孩子是咱們從小看著長大的，知根知底，我看挺好。”

愛寧還是不樂意，“你這個老頭子是老糊涂了吧，怎么就看不明白呢，你以為我是不滿意曉銳嗎？我是擔心殷銳她不滿意咱們家楊明。自己的孩子什么樣我不知道嘛，殷銳對我都是橫挑鼻子豎挑眼的從來看不上呢，就楊明那樣的，她能看得上她才怪。”

“你管她那么多呢，只要楊明愿意曉銳愿意就行了，您就別跟著瞎操心了。”愛寧還是不甘心“你說她找誰不好，干嘛非找到她們家去呢？”

楊光插話進來說“楊明說了，如果不能嫁給丁曉銳，她就這輩子不嫁人了。”

愛寧一聽到女兒說不嫁，心里開始退縮，面子上卻無論如何放不下，她說“要是殷銳先同意的話，我可以考慮，否則免談。”

士辰“你這是干嘛，那又何必。”

“不然她白罵我了。”

“你不是也罵人家了嗎”

“你還沒搞清楚狀況啊，現在不是我不答應，是她不答應，她嫌楊明是二婚，就算我同意了，這婚也是結不成。總不能搞得我求著她，要把女兒嫁到她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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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銳跟曉殷商量曉銳跟楊明的事，“我一看見那丫頭整天瘋瘋癲癲的樣子，就心里沒底，你說就她跟曉銳過一輩子能行嗎？”

曉殷“怎么就不行啊，你凈瞎操心，你沒看曉銳多喜歡她，我還從來沒見過他這樣，一天到晚魂不守舍的。你看你一說不同意他倆交往，他都恨不得跟你斷決關系的那勁頭。這就是愛的力量吧，”

“他喜歡她我還不知道啊，我現在是問你的意見，怎么說也是你唯一的弟弟的終身大事，你這個當姐姐的總得有個態度吧”

“我是沒意見啊。”殷銳本指望曉殷支持她一下的，也沒得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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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唱廳的裝修如火如荼的進行著，殷銳因為曉銳的事犯愁，一連幾天沒去看裝修的進度，這天周主任通知她去查看音響設備的布線情況，結果遇到了在現場指導施工的鄺洛良，鄺洛良一見到她，就關切的問“你臉色怎么這么不好，是不是身體哪里不舒服？”

“沒有了。”看到殷銳無精打采的樣子，鄺洛良更關切了“那是？”

“心里不舒服。”

“發生什么事了？”

“還不是我那個寶貝兒子，竟然背著我偷偷跑去跟別人登記結婚，還被我碰巧發現了，你說說，現在這都是什么孩子啊，結婚這么大的事，居然背著父母。”

鄺洛良安慰她“哦，原來是這么回事，你先別生氣，想一想，孩子為什么會這么做。”

殷銳賭氣的承認“為什么？就因為我不同意。”

“那就是了，他們一定有他們的理由。”

“那聽你這么說，還是他們做得對，我不對了？”

“雖然孩子有不周的地方，但你這個做家長的也有責任。”

“我不同意他娶個離過婚的女人回家有錯嗎？”

“這都什么年代了，你還這副老腦筋，肯定會跟時代脫節，跟孩子有代溝的了。”

“我？”殷銳沒想到他會這么說，一時語結，“我這也是為他好不是。”

“做父母的只能扶孩子走一程，人生的路是好是壞還得他自己去體驗，不要總是怕孩子跌倒，他們比你想像的要堅強得多，退一萬步講，就算跌倒了又怎么樣，爬起來繼續就是了，說白了那是他的人生，不是你的。”

被鄺洛良這么一說，殷銳有種茅塞頓開的感覺，第一次她對他產生了信任感。鄺洛良還想說什么，旁邊的人叫他了，鄺洛良應聲匆匆走開，留給她一句話：“孩子大了，應該相信和尊重他們的選擇，你再仔細想想，千萬別鉆牛角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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鄺洛良剛走，冉愛寧來了，她遠遠的看到殷銳，故意找個借口走到近前來，有點套近乎的說“真是不幸中的萬幸啊，被咱們給撞上了，這兩個小兔崽子，真是膽大包天。”

殷銳斜了她一眼，愛寧馬上意識到自己說的“小兔崽子”也包括了丁曉銳，有些不妥，她自我解嘲的說“我說楊明是小兔崽子還不行嘛，這要不是被咱們給攔下，他倆這婚可不就成結了嘛。”

殷銳受了鄺洛良的開導，內心有所釋懷，她悠悠的說“攔得了一時，攔不了一世。”

“那你的意思是？”

殷銳回過神來“不是你嫌我們家家庭不好嘛，有本事你倒是攔住你女兒不嫁過來啊。”

“哎哎哎，你這人怎么說話呢，你嫌我女兒是二婚你怎么不說，怎么倒變成是我嫌了。”

“我說錯了嗎，你不嫌嗎？”

“那你嫌不嫌嗎？”

兩人互不相讓，最后殷銳說“我們嫌也沒用，誰讓他倆樂意呢，我看這事啊也只能聽他們的了。如今這世道不是胳膊擰不過大腿嘍，我看啊是咱們這大腿擰不過他們這小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