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天地的存在

“少年時，我對這個世界的存在充滿了好奇，既然青天如華蓋，大地似棋局，那么，它就一定存在邊界，那將是天地交接之處，在那里，天是地，地是天，我們在天上，也在天下，這是何等的神奇，而又奧妙無窮啊！于是，我便一路向北，直至極北冰原，在那里我看到了一座樓，整座樓以玄冰雕琢而成，潔白如玉，卻高聳入云，橫跨不知多少萬里，我似乎一伸手就能觸摸到它，可是我伸手之后，我發現我距它還有三寸，于是我跨前一步，還有三寸，我一直走，它一直距我三寸，我以無極之力，欲破這三寸天塹，卻一步跨到了南海……”

天色已黑，一老一少相對而坐，步致道的聲音悠悠而響。

楊亭似乎化身當年的老者，身臨這一幕幕匪夷所思的事物……

“在南海，我再次一路向南，整整飄零了二十余年，我又看到了一座樓，它的規模，形狀，以及出現方式都和我在極北冰原見到的那座一模一樣，只是材質不同，南海這座樓是以無數海水凝聚而成，海水蔚藍，緩緩流動，卻凝而不散，端的蔚為壯觀，令人嘆為觀止！

如果說玄冰雕刻而成，人力勉強還可以做到，可是以南海為基聚水成樓，拔地而起，卻已非人力所能及，這是天地之力，這是大道凝聚！為了驗證我的猜想，我再次追逐這座水樓，果然，我又到了極北冰原！”

夜已深，繁星點點，楊亭卻有一種詭異而又虛幻的感覺……

“為了驗證我心中的猜想，我開始改變方向，向西漠而去，那是日落之地，我想看看太陽將會落于何處，于是我開始追逐落日，無數個黃昏，無數次日落，我看到了一座以無窮黃沙凝聚而成的樓，同樣的樓，太陽就在這座黃沙樓后沉淪，我知道，我再次被擋在了樓前，可我不服，我再次靠近它，果然，我到了極東，一片原始，林木遮天，這里還是有一座樓，以一根參天巨木雕刻而成，此樓郁郁蔥蔥，就似一棵活著的大樹，太陽就自這棵樹后升起，我看了二十年日出！”

“二十年后，我突發奇想，這樓到底有多高？那時我已可以無視規則之力，任空間破滅，時間長河奔騰，我自巋然不動。于是我開始飛，飛過了云層，飛過了大氣層，我繼續飛，我越飛越高，天似乎永遠就在我頭頂三寸處，木樓卻似乎與天齊平，星星似乎永遠那么大，我飛了二十年，落了十年，我知道我離真相不遠了，可是卻又有一層膜阻隔著我，如果打破這層膜，這世間將沒有什么再阻擋我，瞞得了我的雙眼！”

楊亭看著黑夜中溫文爾雅的老人，心中一陣駭然，這才是真正的高人，或者瘋子？

“既然飛天不行，那就鉆地，我開始挖地，下潛，土，濕土，泥漿，水，巖層，巖漿……千米之后，巖漿開始沸騰，我再次失敗！”

“這時候，我離真相更近了，卻在冥冥之中受到了阻礙，似乎有一種意識在阻擋我繼續探究下去，那時候，我害怕極了，就像一只耗子坐在洞里，知道洞口有一只貓在等著，我不敢出去，它不能進來，就這樣，我開始了和它的對峙！”

“這一對峙，就是一生，我自鎖兩世湖，設封天大陣，第一次我感覺到了害怕，第一次，我膽怯了，哈哈哈……”

老人悲愴的笑了，夜色中，老淚橫流……

“再后來，我認識了一個年輕人，身著白衣，背負長劍，騎一匹藍色駿馬，意氣風發，他說他叫屈平，他還說看到了七張白紙，我在他的身上看到了我過去的影子，我和他成了無話不談的朋友！

一張白紙蓋天，布滿日月星辰；一張封地，海陸縱橫如棋局：五張布滿大道，化作五行，散于五方！

那時候，我便知道，他比我更接近真相，我問他怕了嗎？他拔劍向天，說七紙困身，不自由，毋寧死！”

天地可顛倒，誰曾得自由。眾生皆困居其中！

“其實我一直都知道，我是那位存在牽到這片世界的一縷殘魂，對于世界，對于宇宙、對于大道的理解，我與那位不分高下，因為我們來自同一個宇宙空間啊！”

老人大聲嚎哭，涕淚已經打濕了前襟……

“可是屈平他不聽勸，不聽勸啊……他要拔劍問天，問天也就是問那位，可是那位根本就看不見紙內的一切啊，除非你破紙而出，可是就算這樣，也不過是人家一指頭的事啊！”

那夜天降大霜，有冬雷震震，那夜有萬萬劍欲問蒼天，有一位老人提刀作劍，登天而去，驚艷絕倫……

楊亭心神大震，這方天地的眾生，竟是從未自由過！

他的心里第一次生出一種叫做“理想”的東西，他的眼光第一次從那個叫三里亭的小地方延伸到這個天下，最后他看到了天上，甚至超越了天，上升到了無窮遠的宇宙，和那燦爛星河之中……

他的血液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種不可言語的澎湃，他對武道，對力量第一次如此的渴望！

他第一次知道了墨子瑜，白帝，韓矩這些人的那種寧折不彎的氣概，以及敢向蒼天出劍的那種無畏！

也是第一次，他對這些還存在的，以及逝去的，或者正在逝去的強者生出一種叫做敬佩的東西！

他拔出天問，手指輕輕撫過劍身。

天問劍輕輕鳴顫，那是一種血脈共鳴的感覺，天問第一次認可了這位主人，劍圣之后的主人！

他揮劍而動，一招一式雖簡單至極，卻帶著一股一往無前，百折不撓的大無畏；劍的軌跡在夜幕下緩緩劃過，那是一種不屈，不服，雖千萬人，吾往矣的決絕！

第一次，生出一顆不甘、爭渡的心，他的血開始燃燒，已經死寂的心開始跳動，骨在顫栗，既然已有前者負重而行，后者自當勇往直前！

雖百死，而無悔！

故事，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