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第一次,宋衍跪在地上看見他被人簇擁著進來一樣,他動作優(yōu)雅,表情淡然,嘴角帶笑,眼中卻冰冷。
目不斜視的走過,只向人堆里掃了一眼,已經(jīng)讓很多人心花怒放。
張雅蘭已經(jīng)失去了自我,忙堆了堆頭上的秀發(fā),綻開笑容,更高聲的說著話。
林暮沉的目光看過來,她眼中笑意更濃。
那得意的神情,就好像林暮沉已經(jīng)為她傾心一樣。
蘇辰辰暗中撇嘴,卻看見宋衍已經(jīng)收拾好東西,準備走人。
無奈的搖搖頭,“宋衍啊,你咱們作為女人,不抽煙,不喝酒的,也沒啥別的消遣,你再不好色,真是生無可戀了啊。”
宋衍低頭看手表,“今天還有事,我要先走了。”然后不顧她的嘮叨,忙走了出去。
林暮沉正往里走去,周威看著他,臉上有些許的擔(dān)憂閃過。
原本五年相安無事,這個宋衍一出現(xiàn),就再次攪亂了林總的心思。
好像有多久沒見過林總這樣?雖然表面上平靜無波,但是,他做出的許多事,似乎都根本不在他的計劃之內(nèi)。
這個男人一向沉穩(wěn)又謹慎讓所有人都咂舌,但是這一次見到宋衍,他似乎變得,讓周威有些不認識了,上一次發(fā)生這樣的事情…還是五年前吧,對,正是容雅被宋衍撞的遍體鱗傷的日子。
安安越長越快了,快五歲的安安,很可愛,很溫順,絲毫看不出,他有過病癥。
走的時候,安安還是拉著她,一臉的不舍。
這一次,因為沒錢,帶的東西不多,她心里很難過,拉著安安,細細的撫摸著。
當初在獄中,拜托了一直很照顧她的監(jiān)獄長,將安安送出來。
監(jiān)獄長十分無奈的說,“其實把孩子送去給你母親,你母親一定會…”
她卻堅定的搖頭,“不行!”
母親已經(jīng)很辛苦,養(yǎng)著小嘯,自己又生病,她在牢中辛苦工作,自己省吃儉用,偷偷攢錢拿出去給母親用,才能讓他們活下去,當年因為自己,她們才落得這樣的地步,她怎么能,再看著她們活活餓死?
孩子不能拿出去,拖累她們,這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這個孩子的生父是誰,她不想被任何人知道。
看著安安一步三回頭,對她說再見,心里強壓下了酸楚,對他擠出一絲微笑。
義工說,“安安最近很聽話,你放心好了,不過最近幾天晚上睡的不太踏實。”
宋衍皺眉,“是不是太熱了?要不要,買個風(fēng)扇?”
義工說,“按道理不是的,或許長個子的時候,有些缺鈣吧,你不要擔(dān)心,我們都有記錄,如果有問題,會叫醫(yī)生來的。”
她怎么能放心呢。
義工看著她真誠的擔(dān)心,笑著說,“現(xiàn)在像宋小姐這樣好心的人,真的很少了,我看得出來,你是真的關(guān)心安安。”
好心?
宋衍只是搖頭,什么也沒有說,拜拜手,準備回去。
她恐怕是這個世界上,最狠心的媽媽。
她知道,自己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也從不想原諒自己,就讓這罪惡一直跟著自己吧,這是她該受到的懲罰。
拐了個彎,她低著頭,慢慢的想著自己的心事。
海濱城市的夏風(fēng)有些大,吹著這個城市里所有的風(fēng)花雪月,也吹著她心里所有的憂傷繁華。
好在她現(xiàn)在有工作了。
雖然,那工作的地方,離那個人太近了些。
因為要配合幾個大牌嘉賓的時間,這個周末他們?nèi)耘f要錄影。
雖然做著制作人的工作,但是張雅蘭還是分配了她很多雜事,正忙碌著,蘇辰辰罵罵咧咧的走進來,“拼爹時代。”
看見宋衍,就過來跟她八卦,“你沒看著呢,惡心透了,剛張雅蘭帶進來的女嘉賓,聽說…”
正說著,張雅蘭從那半來了,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說著,“都干嘛呢,搞聚會呢是不是,今天的嘉賓是夏佑,你們該知道人請來多難,要是出一點差錯,看我怎么收拾你們!”
蘇蘇叫著 “哇,夏佑你不知道嗎,夏佑好厲害的,當初以歌手出道,現(xiàn)在已經(jīng)成了香港電影的頂梁柱了,哎,他好帥的,還特別大牌,從不參加電視節(jié)目,從不見粉絲,從不簽名,我都沒見過他呢,不行, 一會兒我要去看看他…”
雖然樣子有太大的不同,但是宋衍知道,夏佑的原名是夏景佑,是出道后,才改過的藝名。
夏景佑,夏景佑,這個名字,曾經(jīng)于她,是一個親密的哥哥,是一個有趣的伙伴。
她那時一直叫他小景哥哥。
記憶中的小景哥哥,是不愛笑的,總是離著大家,有那么一種疏遠的勁。
一個大院里長大的許多高干子弟,后來在各種變遷中,都有了自己的道路,小景大名叫夏景佑,大家都叫他小景。
那時候,天真爛漫的大院,根本沒有現(xiàn)在的勾心斗角和復(fù)雜心思,大家一塊玩,一塊瘋,好像所有鄰里一樣,孩子們的心是那么的純凈,即使大人們因為利益糾紛,總是會有些爭吵,但是從來不會影響到孩子們的世界。
他們一起長大,一起玩耍,天真無邪。
小景是后去的,他那時,可是個小胖子,戴著副眼鏡,青春期的征兆,在他的臉上十分的明顯。
他不愛說話,對任何人都很清淡。
大家那時,都很排斥他,覺得他的外來人口。
宋衍對他最深刻的記憶,就停留在,他一個人在樹杈上看書,掉下來后,摔的四仰八叉,大家一起捧腹大笑,說他的重量樹杈都壓斷了的好笑樣子。
但是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她跟小景一起看書,一起學(xué)習(xí),漸漸的,就熟悉了。
他真的很安靜,好像總是很認真,不跟任何人交流。
大家都說,他一定是有自閉癥。
他在大院里住了幾年,他們一起上學(xué),一起放學(xué)。
其實具體來說,應(yīng)該是她纏著他比較多,因為她很笨,學(xué)習(xí)不好,所以就喜歡纏著他幫她做題目。
他開始特別不耐煩,她追著他,在他屁股后面跑了一個星期,他才終于奪過了她手里的解答題,快速的作完了,然后給她扔回來,說,“我給你做完了,以后,不許你再纏著我!”
但是那時的宋衍,是嬌貴的公主。
他竟然這么快,就給她做好了作業(yè),她怎么可能會輕易的放過他?
于是她纏的更緊,有時候,他急的不行,還會回頭來罵她,但是她那時也不知道為什么,臉皮就是那么厚,怎么也罵不走。
再后來,她每天下午好像跟屁蟲一樣,跟著他在樹蔭下寫作業(yè)。
他從一開始的無視,到后面的無奈,最后,看著她皺著眉頭,咬著鼻尖,苦思冥想最后卻還是把題目做的亂七八糟,他氣憤的拽過了她的作業(yè)本,將題目和解題步驟,都寫了上去,再粗暴的給她扔回來。
他很厲害,寫的比老師講的還要讓人容易懂。
但是她偏向文科,理科一直不好,最后,也還是讀了文科,數(shù)學(xué)一直是最拉分的課程。
后來她考上了北大,大家都說,宋衍你可真厲害,學(xué)習(xí)真好。
但是她其實并不是一直學(xué)習(xí)那么好。
后來想起來,大概,就是從小景幫她解題,教給她步驟后,她才慢慢的把數(shù)學(xué)成績拉了上去,最重要的是,小景不僅教她做題,還教給了她方法。
所以在他離開后,她的數(shù)學(xué)成績,雖然不是頂好,但是也終于勉強過關(guān)了。
后來,因為父親升遷,他就搬走了。
臨走的那天,他刮了下她的鼻子,對她說,嘿,小姑娘。
那是他留給她少數(shù)的幾個笑臉中,最燦爛的一個。
從那以后,天涯海角,滄海桑田,漸漸的,他就消失在了記憶里。
她出獄后便曾經(jīng)聽說過這個名字,那時也并不在意,待看到他是樣子,更是沒將兩個人往一處想,但是加入了這個行業(yè),總是無可避免的要看明星資料,在看到他的背景資料時,她的記憶才忽然復(fù)蘇。
然而即便是知道,也已經(jīng)過去了那么久,當時當年尚且不過是小有交織,現(xiàn)在早已不是當年的宋衍,又怎么再相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