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月兒高,樓高影事皆如幻(1)
- 神秘王爺的愛妃
- 淡月新涼
- 5620字
- 2015-04-20 18:39:54
凌霄山是什么地方,夕顏自然是不知道,直至到了山上,方才知道原來來此是為了見皇甫清宇的皇祖母,北漠皇太后。
山上寒冷,夕顏身上披了厚厚的大氅,站在山廟前打量著這個寧靜幽深的地方。
她不知道這北漠的太后,為何亦同樣居住在山中老寺,這似乎與她的外祖母是一樣的習性。幼時她曾問過外祖母原因,外祖母只說了一句“物是人非,徒增傷感”,卻不知這里的這位太后,又是懷著怎樣的心緒遠離皇宮?
“進來?!痹诖蟮钋?,夕顏止步不前,而皇甫清宇的輪椅已經入了那沒有門檻的大殿,朝她伸出手來。
深山之中,暮鼓晨鐘,這樣的環境實在是太安靜,安靜到令人窒息。夕顏厭惡這樣的寂靜,一顆心仿佛也沉靜下來,再無法雀躍半分,隨著他一起入了大殿。
通往后院的一路之上,他的輪椅皆暢通無阻,可見是常來。直至到了一座僻靜的禪房之前,才見他停了下來,聲音朗朗清潤:“孫兒來給皇祖母請安了。”
夕顏站在他輪椅后面,心中也不免生出一絲好奇,靜靜看著那扇緊閉的房門,想看看這北漠太后究竟是哪般模樣。
很輕的一聲“吱呀”之后,房門打開來,那位夕顏從未見過的當朝太后,終于緩緩出現在眼前。
眼前的女子,一襲雪白的紗裙,烏黑如瀑的青絲,衣袂飄飄,高貴美艷,分明是四十開外的模樣,然而竟然是皇甫清宇的皇祖母,當朝太后!
夕顏微有些怔忡,直到皇甫清宇轉過頭來,輕輕拉了拉她的袖口,她方才回過神來,思慮片刻之后行禮道:“孫媳見過皇祖母?!?
太后嘴角綻開淺淡的笑意,既不疏離,也不見得有多親和:“這就是娉婷郡主?”
“皇祖母,您應該說,是老七媳婦?!被矢η逵钚χ嵝选?
太后的笑意這才加深來,伸手拉過夕顏,上下打量了一番,目光停留在夕顏臉上的輕紗之后,又轉頭看向皇甫清宇:“我看是個恬靜的孩子,老七,你眼光不錯?!?
恬靜!夕顏第一次聽到這個詞出現在自己身上,錯愕了半晌回不過神來。
皇甫清宇臉上的笑有種意味深長的味道:“皇祖母喜歡變好?!?
皇甫清宇似乎與太后感情極好,當天夜里祖孫倆便促膝長談至夜深。然而暮鼓晨鐘的寺院,對夕顏來說卻是極大的折磨。她無法承受這樣的寧靜,她要的是熱鬧,是繁華,是不被遺忘,是不孤寂。
于是第二日,趁著皇甫清宇陪太后去做早課之際,她披上大氅,說是要在寺院中四處走動,待脫離了侍女之后,便朝著寺外走去。
北漠之地,天氣素來變化無常,山上更是有著終年不化的積雪。
夕顏沿著山路,逐漸走得遠了,突在雪地中發現一清澈見底的小譚,竟是那些純白的積雪融化所成,滴滴答答的流水聲,悅耳動人。
夕顏緩緩蹲下身來,將手伸進那潭水之中,霎時間只覺得一陣沁骨冰涼,然而卻直讓她覺得舒心。從昨日開始,被那些所謂的寧靜堆積在心頭的郁積,竟然也逐漸散去。
她緩緩摘下自己的面紗,看著水中倒映的那個陌生可怖的面孔,終于伸出手去,掬了一捧冰涼的雪水,盡數潑到自己臉上。
當那一道又一道丑陋的疤痕一一掉落,當那只被毀了的美眸再度見了光明,當臉上的凹凸不平消失不見,她才終于再一次看向水中的自己。
依舊是白皙柔滑的臉龐,依舊是絕色傾城的容顏,只是,往昔那雙足以勾魂攝魄的美眸,如今卻清澈如水,也平靜如水。洗盡鉛華,不施粉黛,更顯清麗動人。
夕顏看著自己,忽然笑了出來,伸手到水中,似是想要撫一撫水中那絕色女子:“顏顏,這里好冷清呢…冷清,不好…”
因為太過冷清,會讓人想太多,想起那些無力承受的往事。
她緩緩在潭邊坐了下來,抱膝,將自己的臉埋在雙膝之間,仿佛陷入了沉睡。
不知過了多久,卻突然有人拍她的肩膀。
夕顏猛然抬起頭來,正對上一張陌生的臉龐。
面前少年的容顏,異常清俊,仿佛是玉面書生,卻偏自有一種說不出的風華氣度,尤其那雙眼,清澈得如同能滴出水來。
夕顏微微有些驚訝,為他干凈出塵,純良溫潤的眼神。
卻不想,眼前的少年在與她對視片刻之后,眼中先是疑惑,緊接著是驚喜,最后,臉上竟驀地綻開燦爛的笑容:“顏顏?!?
這樣親切,這樣熟絡的稱呼,夕顏愕然:“你…認得我?”
他先是一怔,隨后又笑了起來,笑容一如本人的氣息,純凈如水:“若我早知有一日,顏顏竟會不認得我,當初我必定會在西越多呆幾年。顏顏,我是子彥?!?
子彥!待夕顏終于從記憶中找出這個名字以后,便克制不住的驚呼了一聲--
子彥,竟然是子彥!眼前仿佛再度看見了幼時那個清雋文弱的男孩,作為質子獨自一人呆在西越,受盡西越宮中同齡小皇子欺侮,總是蜷縮著瘦弱的身軀抵擋疼痛,卻永遠不肯求饒一聲。
夕顏細細地看著他,終于確定,真的是他!依舊那樣清俊,依舊那樣純良,只是,從前那個文弱的小男孩,如今卻已經是氣度翩然的少年。
他在干凈的笑容里沖她眨眼睛:“認出我來了?”
夕顏心緒一時激動,急急的就要站起身來,眼前卻突然一黑。失去知覺前,她才忽然想到自己正是月信期間,剛剛卻那樣子玩水,甚至不顧一切的坐在雪地里,若然暈倒,也真是罪有應得了。
簡單卻整潔干凈的竹寮之內,清淡的熏香裊裊,因為燃燒著炭火,驅散了山中厚重的寒氣。一襲青衫的少年坐在床邊,臉上分明泛著紅暈,卻只是靜靜守著床榻上昏睡的女子。
許是屋內太溫暖,夕顏從口干舌燥中醒來,緩緩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便是少年純凈溫暖的笑容:“顏顏,你醒了?!?
夕顏只覺得腹部一陣又一陣的疼,卻還是強忍了,坐起身來,打量著身處的這間屋子,只覺得滿室竹香,再一看,周圍竟擺滿了各類經書,儼然一副佛門圣地的模樣。
許是被這里滿室的清幽以及少年溫暖純凈的氣息所感染,夕顏的心竟也驟然放松下來,笑道:“子彥,數年不見,你竟出家做了和尚不成?”
少年臉上的笑容便變得有些羞澀靦腆起來:“母親在山上禮佛,我便陪同她住在這里。閑下來便讀讀經書,侍弄花草,倒也不覺無趣?!闭Z罷,忽又想起什么來:“顏顏,你怎會在這里?”
她怎么會在這里?夕顏微微一怔,正想著如何回答他,門口卻突然響起了敲門聲。
“你等等?!彼χ酒鹕韥砣ラ_門,門口卻是一個侍衛,夕顏一眼便認出那是皇甫清宇帶來的人。
那侍衛見了他,先是一怔,隨即竟躬身參拜:“見過十六王爺?!?
屋內的床榻上,夕顏錯愕的看著子彥讓那侍衛免禮,隨后,門口傳來的竟是她所熟悉的車輪聲,伴隨著那個熟悉的朗朗男聲:“十六叔,好久不見?!?
聞言,夕顏腦中霎時間一片清明!
故人相見,她實在太過欣喜,以至于竟然忘了,子彥姓皇甫!他當初就是以北漠國最年幼王爺的身份,前往西越做了三年的質子。
也就是說,子彥是皇甫清宇的十六叔,而她,如今卻是子彥的侄媳婦。
“原來是老七?!弊訌睾偷穆曇魝鬟^來,“怎的想起到我這里來了?!?
皇甫清宇輕笑了一聲:“十六叔,我是來尋我妻子的,這附近都找遍了,便想著是不是十六叔收留了她?!?
“你妻子?”
還躺在榻上的夕顏,此時才猛然回過神來--她差點忘記了自己已經將臉上那些疤痕洗去,此時被他人望見的,正是自己真實的容貌!
那一廂,兩個男人似乎已經達成了什么共識,子彥讓出道來,皇甫清宇的輪椅緩緩搖進了屋內。
子彥轉過身來,看著皇甫清宇一點點移向床榻,眼神倏爾便有些黯淡下來,卻見皇甫清宇在離床前不遠的地方停住了,只是靜靜看著床上那個縮在被子里不動的人。
子彥這才匆忙上前,猶豫了片刻,沒在床邊坐下,只是站在那里:“顏顏…你怎么沒告訴我,原來你嫁給了老七?”
他的身后,皇甫清宇原本便不舒展的眉頭,忽而擰得更緊了。
許久之后,那被子方才動了動,隨后夕顏從里面鉆出來,臉上卻又覆上了輕紗。
“顏顏!”子彥有些訝異的看著她,“你…”
夕顏不欲他再說下去,翻身下床:“子彥,謝謝你?!?
子彥?;矢η逵畹拿冀蛔≡俅翁袅颂?。
“原來十六叔和…”他頓了頓,看向夕顏,嘴角勾起意味深長的笑意,“和顏顏是老相識?”
子彥尚且沒有從夕顏臉上的輕紗中回過神來,聽他這么一問,便道:“是,在西越的時候,我跟顏顏就已經相識了?!?
“哦?!被矢η逵顟艘宦暎闶敲靼琢舜蟾?。
夕顏轉過身,看了他一眼之后,低身行了個禮:“要七爺親自前來,是妾身的不是了?!?
“夫妻之間,豈用這般客氣?”他抬眼看向她,然而在觸及她臉上的輕紗之時,眸色卻倏地一凝,片刻之后,方才有些僵硬的移開了視線,看向子彥的方向,笑容再次變得雍容起來,“多謝十六叔?!?
隨他離開竹屋前,夕顏回頭看了子彥一眼,隔著面紗對他使了個眼色,明知他看不見,卻還是希望他能體會到。
子彥的眉目間,依稀有著某種悵然失措,卻又在看見夕顏回頭的瞬間,綻開清冽的笑容,隨后,若有所悟的點了點頭。
回寺院的一路上,皇甫清宇皆一言不發,夕顏樂得輕松,也不說什么。
趁著晚膳前的空隙,夕顏忙的取出包袱里攜帶的藥物,搗鼓了半晌,再次將自己的臉變成了先前的可怖模樣,心頭這才微微松了口氣。
卻不想晚間用膳的時候,卻再次見到了子彥。
太后不意他和夕顏竟是舊識,一問才知原委,卻又聽子彥道:“當初在西越若不是遇到顏顏,只怕我也難以保全這條性命回到北漠。”
聞言,太后再次看向夕顏,淡笑著點了點頭。
而夕顏聽了此話,心中卻只有時事變遷之感--當初是子彥前往西越作為質子,如今北漠國力日漸強盛,終于輪到她來這里和親。
皇甫清宇難得的沉默,修長潔白的手指沿著潔白的象牙筷來回摩挲,眼神在子彥和夕顏間來來回回,嘴角的笑意似溫潤,又似寒涼,尤其在看見子彥筷子下的菜放進了夕顏碗中后,嘴角的笑意不禁又加深了一層。
飯后,夕顏獨自一人走在庭院中,尋了一個涼亭坐下來,靜靜地想著一些事情。
“顏顏,我真沒想到,你竟會嫁給老七?!闭阢渡耖g,忽然有人走進了涼亭,在她身邊坐了下來。
子彥向來不會隱藏自己的情緒,因此此時即便是笑著,夕顏也一眼就看得出他眼中的寒涼。這一點,倒與皇甫清宇是極大的反差。
也正是因為如此,夕顏在他面前也不怎么掩飾自己:“反正是要嫁的,嫁給誰不是一樣?!?
“我原以為,心高氣傲的顏顏,要嫁的必定是這世間最高貴,最優秀的男子?!弊訌╊D了頓,忙又道,“我并不是說老七不好,只是--”
“我知道你要說什么??墒窃谖铱磥恚@世間的男子都是一樣,對我來說,沒有差別。”
子彥微微一怔,臉上是掩飾不住的失落,然而片刻過后,還是強笑道:“老七一定會對你好的??墒穷侇?,你的臉,為何…”
“噓--”夕顏將食指放到唇上,笑了笑,“子彥,你會為我保住秘密,是不是?”
“那是自然。”子彥點了點頭,目光落到她微微泛紅的手上,忽然伸手握住她,果然觸手一片冰涼,忍不住皺了皺眉,“你怎么還是這么不會照顧自己?”
他的手十分溫暖,就這樣被他握著,夕顏竟沒有覺得絲毫不妥,與他相視一笑,忽然又記起小時候的一些情形,和他輕聲說笑起來。
他是單純如斯的少年,他的世界與他的笑容一般純粹溫暖,在他身上,夕顏竟找到一種莫名的歸屬感,仿若一切,都能歸于本真。
夕顏與他說了許久,忽然之間有感,笑道:“子彥,你的世界除了你母親和佛經,還有別的什么?”
“還有顏顏?!鄙倌觏儍?,看著她輕紗后的眼睛,鄭重其事。
“我?”夕顏訝然,隨即又忍不住笑了,“那我在你心中算是什么?”
“顏顏在我心里…就只是顏顏?!?
夕顏喜歡極了他純凈的眸色,以至于從他口中說出的話,竟完全沒有讓夕顏反感的意味,整個人只覺得輕松,與他說笑間,仿若有些不知時日的味道,一直到將近午夜方才回到房中。
屋內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見,夕顏剛想喚人來掌燈,卻突然想起皇甫清宇,心頭頓時別有滋味,便摸黑進入了房中。
屋子里安靜極了,夕顏連他的呼吸聲都聽不到,仿佛房間里根本就沒有人。
然而她也并不想去求證他究竟在不在房中,因此只是在桌邊坐了下來。屋中自是較外間暖和,可是這突如其來的溫暖,卻頓時讓夕顏身上有些乏力起來,也因為月信的緣故,小腹微微脹痛起來。
“過來。”
驀地,黑暗中竟響起皇甫清宇的聲音,分明是極其清醒的,似乎還透著幾分暖意。
夕顏一時間有些錯愕,沒想到他竟還未睡著,微微猶豫了片刻,還是起身朝床榻走去。
剛到床邊,就被他一把捉住了手,緊接著是他微微嘆息的聲音:“明知道自己身子不適,還在外間吹冷風到現在?上來,我給你捂捂?!?
夕顏恍若在夢中--這樣溫柔如水的聲音,是那個深不可測的七皇子皇甫清宇?
她還未回過神來,他手上微微一用力,竟然已經讓她順勢躺了下來。
被窩里分明還是冰涼的,夕顏能感覺到的只有他胸膛傳來的熱度,心里不知為何一緊,翻身背對著他,淡淡道:“時間不早了,七爺早些安置吧?!?
“你也知道時間不早了,嗯?”分明是再平常不過的語調,帶著他一慣的似笑非笑,然而最后那個字卻仿佛蘊含了無盡的意味。
夕顏尚未品味出其間的含義,卻猛然察覺到他的手就那樣繞過自己的腰身,探入了衣裳的前襟內!
“七爺--”
“別動?!彼穆曇舴置骶驮诙H,透著無盡的溫柔與曖昧,“這里痛是不是?我給你捂著會不會好一點?”
他溫暖的大掌,就那樣覆在夕顏平坦的小腹上,她僵直了身子一動不動,盡管竭力提醒自己冷靜,臉頰卻還是止不住的熱了起來。
不可否認,他溫暖的手掌真的起了很大的作用,夕顏只覺得似乎有一股暖流穿過了自己的身子,疼痛也舒緩不少,實在是舒服極了。
夕顏在這樣的舒適中,直欲昏昏睡去。
“你從前沒見過我,絲毫不了解我,卻讓我就這樣靠近你,觸摸你,難道你心里就沒有一點在乎嗎?”
突然之間,耳旁傳來他清明的聲音,卻無法辨出其間蘊含的情緒。
夕顏昏昏沉沉的腦子霎時清醒過來,片刻之后,卻只輕笑了一聲,微冷:“我的人是七爺您的,身子也是您的,還有什么好在乎的?”
皇甫清宇輕笑了一聲道:“什么都是我的,所以就不在乎了?那,可有些許的不甘心?嫁給我,難道不覺得委屈嗎?”
他問話的同時,放在夕顏小腹上的手掌,忽然微微一動,隨后竟慢慢往上移去,仿佛當真是為了尋她那顆心,看看那里,是怎樣的境況。
夕顏的身子再度僵硬起來,心中腦中一片混亂,只覺得他的問話分明別有深意,費力想了半晌,方才低聲回道:“七爺怎么會作這般想法?七爺這樣的品貌,不嫌棄妾身已經是妾身的萬幸,妾身又哪里還敢覺得委屈?”
他在身后淡淡笑了一聲:“是嗎?”一面說著,手竟已經撫到了她的心口,修長的手指若有似無的劃過那里滑膩生溫的肌膚,依稀,有種流連忘返的意味。
青澀身體誠實的做出了反應,夕顏只覺得身上一陣酥麻,竟忍不住低喘了一聲。
耳邊響起他低低的笑聲。
夕顏猛然醒悟過來,羞惱之際,卻暗自下了決心--不,她不要這么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