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下來正想著,就感覺手臂火辣辣的疼,挽起袖子就看到手肘處破了一塊皮,應該是剛剛摔破的,而這具身子又過分的稚嫩了,穿著粗糙的衣服會把嬌嫩的肌膚磨的有些難受,現在這一摔,破皮處已經流出了血。
“NND,摔的真狠,姐是大意了,早知道就再賞你幾拳。”
顧展顏找塊干凈的白布正擦著手肘上的血跡,外面又傳來了吳成的聲音:“展顏姐,那個男人要見你。”
“進來。”顧展顏頭都沒抬,繼續弄著手肘上的傷口,而那男子進來的時候,正好看到顧展顏露著一條蓮藕般雪白的手臂,正在擦拭著上面的傷口。只是手肘在后面,她使勁擰著胳膊在擦,顯然這樣又擰疼了傷口,兩條小眉毛都皺在了一起。
“我來吧。”
他本來是想硬氣的說自己要走了,讓這些土匪不要攔著的,卻看到眼前的小女人流血,心里就不好受,又看到那緊皺的小眉頭,就自然的走了過去,接過了顧展顏手里的白布,拉過來她那條雪白細嫩的胳膊來。
“嘶,輕點。你叫什么名字?”顧展顏縮了縮胳膊,卻被那男子的一雙大手握的很緊,而他手里的布也輕了輕,慢慢幫她擦拭著傷口。
“沈青菱。”微微猶豫了一下,沈青菱還是說出了名字。
“那你為什么那個樣子,還坐在花轎里?”
這點是顧展顏一直都想不明白的,不過如此近距離的看過去,沈青菱低垂的眼瞼下被長長的睫毛覆蓋上一片剪影,鼻子又挺又直,粉嫩的薄唇緊抿著,真是好看。難道有人就因此看錯了,才要搶他上花轎的!
“因為……”這次,沈青菱沉默的時間比較長,手上的動作也停了下來,抬起頭定定的看著面前的顧展顏好半天,才又繼續幫她擦拭傷口。
直到沈青菱扯開一塊布條,幫顧展顏裹好了傷口,而顧展顏以為他不打算說出原因的時候,沈青菱卻又開口了:“因為我是錦陽城里南風館的清倌兒,給清明鎮的陳公子看中了。花了重金要買回去。可他又怕他爹不準他帶個男人回去,就把我扮成女人,說是娶回去做小妾的。”
沈青菱說完,小心的幫顧展顏放下了衣袖,蓋住了那一截雪白的藕臂。修長的大手收了回來,頭卻依舊低垂下去,雖然看不清他的神色,但從他的聲音里,可以聽出無奈和悲哀來。
“哈哈哈,還虧那個陳公子想的出來,不過你那女裝的扮相,真正的女人怕也沒有你美呢。哈哈哈……”
顧展顏知道自己或許應該表示一下同情的,畢竟一個男人在南風館那種地方,就像是在現代社會做鴨子,甚至比做鴨子還要慘;現在又被賣了,還是扮成女人要給人家當小妾的,一定會感覺不光彩,甚至是萬念俱灰的。可她就是同情不起來,反而感覺好笑到要笑破肚皮了,所以就沒有顧及的大笑了起來。
顧展顏笑的腦后長長的馬尾都是一通亂顫,一張原本就精致的小臉歡樂的像是一朵向陽花,那番大笑更是沒有給沈青菱留半點的面子。沈青菱也是更加尷尬又氣惱的瞪著一雙美目,幾乎要把顧展顏的身上都戳幾個洞才甘心。
可莫名的,本來的那股神傷就已經變了味道,等到沈青菱反應過來的時候,突然發現原來憤怒的滋味比哀怨和神傷更好受一些,眼底的光才慢慢柔和了起來。而他也同時發現,顧展顏剛剛的笑容很能感染人,那明媚的笑容似乎能夠像太陽一樣的,驅散開心里的一片陰霾。
可是,再明媚的陽光也會有落下去的時候,沈青菱看著顧展顏那原本陽光的笑,忽然就生出一些黯然來,或許是想到了一些過去,又或許是這些年積累的那些神傷,讓沈青菱好像要被那笑容灼傷了一般,站起身來匆匆的就往外走去。
只是到了門口的時候,一只大手抓住了那面昨天釘好的門板,說了一句:“你一個姑娘家,還是不要陷在這里的好。”沈青菱知道,這個看上去不過十五六歲的少女應該是這里的頭兒了。而一個才到自己胸口的小姑娘,怎么居然坐了山上的匪首了呢!
有些地方,真的是一時錯了,就會一輩子都陷進去再也逃脫不掉的地方。勸一句,也只是為了她那一臉陽光般明媚的笑容而已。所以說完,沈青菱便頭也不回的邁出了門口。
“你有地方去嗎?如果沒有,就留下來吧。”顧展顏知道他要走,卻不知道自己為什么突然要這么問,還要留下他。
只是剛才從沈青菱那雙漂亮的眼眸里看到了一抹黯然,讓顧展顏莫名的想起了曾經也有那么一個人,帶著一雙黯然的眼睛看著自己,直到最后那雙眼睛閉上,再也沒有睜開。
而又或是因為他那萍水相逢的一份關心,按照常理,應該沒有人會用正常的眼光去看一個做了匪首的少女。
沈青菱聽到她的話身子微微一頓,腳下也慢了一拍,隨即停了下來。
顧展顏起身走過來,到了門口和沈青菱相隔不到三步的地方站定了,又說道:“這里雖然是土匪窩,可都是平等的人,吃飯靠的是雙手、是拳頭,不是臉蛋,如果你愿意就留下吧。”
顧展顏的話,像是一把大錘,重重的敲在了沈青菱的心上。他在南風館的身份一直像是一根刺,狠狠的插在心頭,痛的流血。雖然是清倌兒,可日日陪酒又陪笑的日子、又被男人買去要做妾的日子,真的比這些衣不遮體、食不果腹的土匪不知道要慘上多少倍。她和他們,起碼還有一份自由,還有清白。
“會洗衣服嗎?給我當個洗衣丫鬟吧。”
看到沈青菱呆呆的站在那里,似乎在猶豫掙扎著,顧展顏將一件外衫拋了過來,正好兜頭蓋腦的落在沈青菱的頭上,等沈青菱把那件衣服扯下來,那一縷少女特有的馨香,似有若無的已經隨著鼻息,飄進了心里。
抓著手里的衣服,沈青菱低聲的嘀咕了一句:“我是男人,又怎么能做丫鬟。”
雖然沈青菱的聲音極輕,但顧展顏還是聽到了,沖著他嫣然的一笑,說道:“那就做小廝、做跟班,叫法你隨意,但做的還是丫鬟的事情,因為我不會做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