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遠離城市的鄉下的一個村子里，已經到了寒冷的冬天。村邊樹上的葉子早已脫光了，只剩下一個光禿禿的枝干在寒風中打顫，小蟲差不多都凍死了，周圍一片寂靜。一個月光朗朗的夜晚，一戶人家全家人正坐在屋子里，外面雖然寒氣逼人，屋子里卻溫暖如春，讓人舒服極了。屋里的燈正亮著，把屋子照得通明。每個人的表情都可以看得很清楚。屋外，月亮非常明亮，把周圍都照得通明，可是屋里的人并沒有談關于月光的故事，他們要說的是一塊年代久遠的石頭。它至少在這里呆了幾百年，沒有人知道它的確切年代，只能從他的一道道印痕上推斷它的年代，人們不知道那其實是一塊年代久遠的墓碑。

主人猜測著它的來歷，他望了望那塊石頭，非常肯定地說：“是的，它一定是在老修道院被拆除之后運回來的，當時所有值錢的布道壇，刻著銘文的石碑和墓碑都被教士們給賣了。我已故的父親也買了許多這類碑，不過那些碑都被弄成碎塊鋪路了，只是這一塊沒舍得毀，它一直被放在院子里，從來也沒被動過。”

最大的一個孩子閃動著明亮的眼睛，看了一下大家：“這不就是一塊墓碑嘛，誰都可以看得出來，不信你們看，在墓碑上還刻著美麗天使的一部分。”他說的是事實，不過上面的字已經不多了，大部分字都被磨平了。只有一個名字和其后的一個大寫字母，還有就是瑪蒂，除此之外什么也觀察不出來了。不過要是下場雨，或你它這洗凈時，你或許能看到更多一些東西。

屋里一位年紀很大的老者說了話：“我的老天爺呀，那一定是普里本·斯旺勒夫婦的墓碑。”　　老者的眼睛閃動著光彩，像在回憶往事，“他們是最后兩位被埋在那個修道院里的人。當我還是個孩子時，他們的年紀就非常大了。他們非常和藹，樂意助人。一次，一位外鄉人來到本地，突然病倒，奄奄一息了，人們把他抬到了這兩位老人的住處，他們像照顧自己的兒女一樣照料他，給他送湯送藥，終于將他從死神的手中奪了回來。那位外鄉人懷著對他們的無限感激離去了。他們雖然有錢，卻始終很樸素，從來不穿華麗的衣服，不吃昂貴的食品。但他們非常愛清潔，他們用的一切總洗得干干凈凈。在他們家，你找不出一張蜘蛛網，一個蛾子。人們像愛國王、王后一樣愛他們，為他們愿意獻出自己的生命。一次普里本·斯旺勒先生病得很厲害，村里人集體來到教堂為他祈福，一直在教堂呆了三天三夜，大家的眼睛都熬紅了，但大家仍都堅持著，直到老人康復。他們非常善待窮人，窮人沒有吃的，便給他們吃的，沒有穿的便給他們穿的，他們把上帝的福音帶給了窮人，讓他們感受主的恩賜吧！”

“后來，那位老婦人去世了！我清晰地記著那一天，盡管當時我只是一個孩子，我的父親帶著我一起來到普里本老先生的住處。她剛剛去世，她的丈夫悲傷極了，像個孩子似的一直哭個不停。周圍一片哭聲，人們用哭聲來表達對這位老人的悼念。她的丈夫從此之后，孤獨極了。他向人們說起他妻子的賢德，他們是怎么認識的，他們是多么地相愛，他們一起生活是多么愉快。那時我太小了，什么也不會做，只有在人們后邊聽著。老人告訴我們，在他們訂了婚以后，他想盡辦法去找她，一次他借著送書的名義見到了她，又悄悄把帽子在臨走之時留了下來。第二天假裝來取帽子又來見她，隨后手杖又忘記拿了。總之，他有很多借口去見她。老人越講越興奮，滿面的紅光，一掃剛才的悲哀，人仿佛也年輕了許多，他陷入了對美好往事的回憶。聽著他的講述，我感到不可思議，因為那位老婦人就躺在隔壁的屋子里去世了，他也已經年邁蒼蒼了，竟還要談那滿是美好記憶的日子。是啊，世界上的事情就是這個樣子。那個時候，我只是個不懂事的孩子，現在我也跟普里本當年那么大年紀了，時間過得真快，世界變化太大了！”

“我記得明明白白，在她被埋葬的那天，老普里本先生默默地、緊緊地跟在棺材的后面。

他們的墓碑很早以前就已經準備好了，他們請人在上面刻上了自己的名字以及碑文。晚上，墳頭上便立起了那塊墓碑，周圍擺滿了花圈和鮮花，墓地顯得十分莊嚴肅靜。大家沒有一個人說話，可就在那年之后的頭一年，老普里本先生也去世了，他和他的妻子終于可以在天堂相聚了。”

“人們原以為他們死了之后一定會留下大量的財富，可是他們幾乎什么也沒有留下。僅有的一點東西全送給了需要它們的人。到了那個時候，人們才了解到這些人是他們的親戚。再后來，那個院子也讓市政府給拆了，因為房子已十分破舊，再也不能住人了。隨之，那座人們敬慕的修道院也被拆除了，墓也毀了。墓地里的一切都被賣了，幸運的是，這塊墓碑絲毫無損，而成為孩子們的游戲，女傭們擱東西的地方。它的尊貴，一點也不存在了。那兩位老人長眠的地方，鋪上了一條道路，每天有無數的人從那里經過，誰也不再想念他們了。他們已被人們忘記了。”

老人一邊講述著故事，一邊搖頭嘆息著，“忘掉了！——所有的東西都會被忘掉的！”他喃喃地說著。

接著，人們便轉移了話題，另談其它使人感興趣的事。這家里年齡最小的孩子爬到了椅子上。他雖然矮小，卻很結實，也很靈活，他舉目向屋外望去，一切在月光照耀下顯得清清楚楚。那塊大墓碑正靜靜地躺在那里，月光照在上面反射出瑩瑩的光，顯示著它的莊嚴和偉大。

小男孩看得出了神，以前他覺得它只不過是一塊普通的石頭，而現在卻像是一個歷史的見證，老普里本夫婦的故事就記錄在上面。他看了看墓碑，又望了一下那清潔的水里明亮如鏡的月亮，他看得有些出神，引出了一些暇思：它像一盞明燈高懸在空中放射著光芒，為遠行的夜人照亮前進的道路，指明前進的方向，它無私地把自己的一切獻給了世人，它多像普里本夫婦啊！

“忘掉了！——所有的東西都會被忘掉的！”屋子里又傳出這樣的嘆息。就在小男孩出神的時候，一個人眼瞧不見的天使悄悄地飛了進來，輕輕地親吻著小男孩，低聲地告訴他：“永遠記住那塊墓碑吧！努力做一個那樣的人吧！在你的心中，那墓碑雖然被磨去了碑文，失去了光彩，但它始終會在你心中發射出金黃色的光芒。他們的精神將會一代一代傳下去，永遠不會被人遺忘。”小男孩抬起了頭，他似乎看到了那對老人正在互相扶持著，在天街上散步，他們腳步輕盈、穩健，享受著天國的快樂。他們正微笑著向所有的人揮手點頭，將最美好的祝愿獻給人們。小男孩又回頭忘了一下那塊墓碑，那兩位老人正坐上面向他微笑。是的，美好的東西是不會被人們忘掉的，他們的精神會永遠流傳下去，他們永遠活在人們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