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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并不簡單的“簡單”——李金發《記取我們簡單的故事》簡析

在詩思朦朧、難解的象征派詩人李金發的詩作中,有一首題名為《記取我們簡單的故事》的小詩。詩并不長,共三段,每段九行,三段都以“記取我們簡單的故事”開頭。所用句式也較簡單,在李金發的詩中,算得上語言最淺顯和口語化的了。所寫的故事很明白,思鄉與愛的感情也表現得很清楚。總之,一切都似乎很簡單,像詩題所要告訴人們的一樣。

的確,這首詩與李金發眾多云埋霧掩的朦朧詩不同,就像詩中所寫的月下之景一樣,全詩被一片清輝籠罩著。但僅此而已,這清輝固然是滿月的光,以至“星兒那敢出來望望”,但畢竟不是燦爛的陽光,并未將一切事物照得輪廓分明。詩中的情景雖寫得很真實,卻給人以夢幻之感。這除了與詩人將抒情的背景置于一個月夜的鄉場上有關外,也與詩人選擇的意象及描述方式密不可分。

第一段寫“秋水長天,人兒臥著,草兒礙了簪兒,螞蟻緣到臂上,張皇了”。雖然其中也用了些擬人化的手法,但基本還是很有生活情趣的白描,每個田園詩人都可以這樣寫。然而,“聽!指兒一彈,頓銷失此小生命,在宇宙里”,螞蟻不見了,李金發特有的氣質卻在這一彈中顯現出來。一個渺小的生命與吞噬一切的無邊無際的宇宙的對比,還不足以給人一種人生哲理的暗示嗎?

第二段用的手法也類似:“月亮照滿村莊,——星兒那敢出來望望,——另一塊更射上我們的面。談著笑著,犬兒吠了。”到此為止,一切都一目了然。然而,轉變的契機出現了:“汽車發出神秘的鬧聲。”在鄉野的犬吠聲中出現了代表喧囂的城市生活的汽車聲,的確有些不協調,李金發不失時機地嵌入了“神秘的”修飾語,給家常的農村夜景染上了神秘的色彩。于是,“墳田的木架交叉,如魔鬼張著手”,死神像一個擺不脫的魔爪,也侵入這一片歡愉的氛圍中。看吧,一切快樂的終點都是死。

相對來說,第三段可說是最少傷感了。“你臂兒偶露著,我說這是雕塑的珍品,你羞赧著遮住了,給我一個斜視,我答你一個抱歉的微笑。”從“偶”字上,從“遮住”、“斜視”的動作上,都恰到好處地摹寫出了李金發幻想中的這位農村少女不勝嬌羞的性格。“空間靜寂了好久。”這一個停頓是必要的,詩人只是要把他微妙、偶發的精神之戀的感情借助這個可愛的女子形象寫出,所以寫到這里也就夠了。靜寂中自然有“斜視”與“抱歉的微笑”這兩個動作的延長和終止,也有一種美好感情的凝固與永久化。最后說:“若不是我們兩個,故事必不如此簡單。”故事雖然簡單了,感情卻因象征形象——“你”的存在復雜起來。

一首“記取我們簡單的故事”的小詩,就是這樣由于其中哲理的暗示及神秘、象征的意象而變得并不簡單了。

(夏曉虹)

記取我們簡單的故事

李金發

記取我們簡單的故事:

秋水長天,

人兒臥著,

草兒礙了簪兒

螞蟻緣到臂上,

張皇了,

聽!指兒一彈,

頓銷失此小生命,

在宇宙里。

記取我們簡單的故事:

月亮照滿村莊,

——星兒那敢出來望望,——

另一塊更射上我們的面。

談著笑著,

犬兒吠了,

汽車發出神秘的鬧聲,

墳田的木架交叉

如魔鬼張著手。

記取我們簡單的故事:

你臂兒偶露著,

我說這是雕塑的珍品,

你羞赧著遮住了

給我一個斜視,

我答你一個抱歉的微笑,

空間靜寂了好久。

若不是我們兩個,

故事必不如此簡單。

(選自《為幸福而歌》,上海商務印書館,1926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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