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學會說話
- 假如給我三天光明(語文課外讀物)
- 學習小組主編
- 2562字
- 2015-04-15 19:13:47
我學習用聲音與人交流始于1890年春天,事實上,我很早就有發出聲音的強烈沖動。我常常把一只手放在喉嚨上,一只手放在嘴唇上,發出一些聲音來。對于那些能夠發出聲音的東西,我都有濃厚的興趣。聽到貓叫狗吠,我都愛去用手摸它們的嘴。我會在別人彈鋼琴時,用手去觸摸鍵盤;在別人唱歌時,用手去摸他們的喉嚨。
我在擁有正常的聽覺和視覺時,有很強的語言能力,可自從得了那場病,耳朵聽不見后,我就說不出話了。我整天坐在母親的膝上,把手放在她的臉上,以感覺她嘴唇的開合為樂趣。雖然我早已忘了說話是怎么回事,但也學著大家的樣子蠕動自己的嘴唇。家里人告訴我,我哭笑起來和正常人一樣自然。
偶爾,我也能發出幾個音拼出來幾個單詞來,但這不是在和別人說話,而是在不由自主地鍛煉自己的發音器官。不過,只有“waten(水)”這個字在我發病后還依稀記得,我常常發出含混的“wa……wa”的音,慢慢地這個字的意思也快忘掉了,直到莎莉文小姐開始來教導我,學會了用手指拼寫這個字以后,我就再也沒有發過這個音。
我早就意識到,周圍人交流思想的方法與我的大相徑庭。甚至在我知道耳聾的人也能學會說話之前,我已開始對自己的交流方法感到不滿意了。我常常感覺手語交流限制和約束了我暢快的表達思想和情感。這種感覺越來越令我難以忍受,我極力想擺脫這種束縛。我常常急得像小鳥使勁撲打翅膀那樣,一個勁兒地鼓動嘴唇,希望自己能夠像正常人那樣用嘴說話,但是家里人總是想方設法阻止我,怕我學不好會灰心喪氣。但我毫不氣餒。在偶然了解到娜布·卡達的事跡后,我更加信心百倍,下定決心學會說話。
拉姆森夫人曾經擔任過蘿拉的老師,她在1890年剛從挪威和瑞典訪問歸來,便來看望我。她告訴我,挪威那個又盲又聾的女孩娜布·卡達已經學會說話了。她還沒有給我講完,我已心急如焚,暗自下定決心,要學會說話。我鬧著要莎莉文小姐帶我去波士頓找霍勒斯學校的校長薩拉·富勒小姐,請求她幫助我,教導我。然而,令我意想不到的是,這位和藹可親、秀麗溫和的小姐愿意親自教我。于是,從1890年3月26日開始,我就開始跟她學習說話了。
富勒小姐在教我發音的時候,讓我把手輕輕地放在她的臉上,讓我感覺她的舌頭和嘴唇是怎么動的。對于她的每一個動作,我都專心致志地去摸仿,還不到一個小時時,我就會學m、p、a、s、t、l這六個字母了。
富勒小姐給我上的這十一節課讓我今生今世都難以忘懷。當我第一次連貫地說出“天氣很溫暖”這個句子時,我是何等的驚喜啊!雖然它們只是斷斷續續且期期艾艾的幾個音節,但畢竟是人類的語言。我突然意識到,有一種新的力量升騰起來,將我從靈魂的桎梏中解脫出來。我就像插上了語言的翅膀翱翔在知識的天空,并獲得了信仰。
如果失去聽覺的孩子想迫不及待地用語言表達他從未聽過的字,渴望跨出那死一般靜寂的世界。擺脫那沒有愛和溫暖、沒有蟲鳴鳥叫、沒有美妙音樂的生活,他就怎么也不會忘記,當他說出第一個字時,那種驚喜若狂的震撼會似電流般通遍全身。只有這樣的人才知道,我是懷著多么熱切的心情同玩具、石頭、樹木、鳥兒以及不會講話的動物說話的;只有這樣的人才知道,當小狗能夠聽從我的命令,妹妹能夠聽懂我所表達的意思時,我的內心是何等的喜悅。
如今,我終于可以用語言與人交流了,再也不需要別人幫我翻釋了,這種交流的方便是無法用文字來表達的。現在我可以一邊思考,一邊說話,而這是從前用手語無法做到的。
但是,我并不是在這短暫的時間真的學會說話了。我只是學會了一些說話的基本要領,而且只是富勒小姐和莎莉文老師能夠明白我的意思,其他人只能夠勉強聽懂很小一部分。在我學會了這些基本語言以后,倘若沒有莎莉文老師的天才,以及她堅持不懈的努力,我恐怕要經過幾年,甚至十幾年的時間才能真正學會自然的言語,并游刃有余地與人交流思想和情感。
開始,我整日苦練,但是只有與我最親近的人才能明白我所表達的意思。隨后,在莎莉文小姐的幫助下,我反反復復練習發準每一個字音,練習各種發音的自然結合。直到現在,我每天仍然要花大量的時間去糾正不標準的發音。
這種訓練究竟意味著什么,只有那些教導過聾啞孩童說話的人才能夠真正明白,也只有他們才能體會到我所必須克服的是什么樣的困難。我完全是靠手指來感覺莎莉文小姐的嘴唇的;對于她喉嚨的震動,嘴的運動和面部表情,我完全靠觸覺來把握,而這往往是不準確的。遇到這種情況,我就迫使自己反復練習那些發不好音的詞和句子,有時一練就是幾小時,直到我對自己發出的聲間感到滿意為止。
練習、練習、再練習,這就是我給自己規定的任務。這成了鼓舞我戰勝一切困難的堅強信念。我常常欣喜若狂地反復念叨:“我已經不再是啞巴了”。一想到我將能夠自由自在地同母親談話,能夠理解她用嘴唇做出的反應,我就充滿了信心。當我真正意識到,用語言交流比用手語交流更容易時,我真是欣喜若狂。為此,我不再用手語字母同人談話了。但莎莉文小姐和一些朋友依然用這種方式同我交談。因為用手語字母比唇讀法更方便易懂。
在這里,也許我有必要對盲聾人通用的手語字母做一個說明。那些不了解我們的人似乎對手語有些困惑不解。人們給我讀書或同我談話時,用一只手在我的手上拼寫出單詞和句子,這是聾人所使用的一般方法。我把手輕輕地放在說話者的手上,一方面不妨礙其手指的運動,另一方面又能很容易感覺到他手指的運動。我的感覺和人們看書一樣,在頭腦中呈現的不是單個字母,而是一個活生生的字。同我談話的人由于用手指經常運動,因而他們在拼寫字母時,非常快,而且手指運用得靈活自如,就像熟練的打字員在打字機上打字一樣。當然,我常常不知不覺地練習拼寫,像正常人練寫字一樣。
當我能夠與人進行交流時,那種想回家的感覺就越來越強烈。這一重要的時刻終于來到了,我踏上了歸途。一路上,我和莎莉文小姐不停地用嘴說話,只是為了抓緊一切時間提高自己的語言能力,并不是為了說話而說話。不知不覺火車已經進站了,只見家里人都站在站臺上迎接我們。一下火車,母親一下把我摟在懷里,全身顫抖著,興奮地傾聽著我從口中發出的每一個字音。小妹妹米珠麗抓住我的手,又親又吻,高興得一個勁兒地蹦跳。慈祥的父親站在一旁默默無語地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臉上露出欣慰愉悅的神色。直到現在,我一想到此情此景,就不禁熱淚盈眶,真好像是以賽亞的預言在我身上應驗了:“樹木拍手歡呼,山嶺齊聲歌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