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鎧和S集團的會議是在早上九點，所以他早上沒有進公司就直接去了S集團。從昨天晚上到今天早晨，他都沒有打電話來問演示文稿的事，應該是已經收到了我發給他的文件。他沒有叫我修改，我心里揣測要么是他覺得我連夜趕出來的作業勉強可用，要么就是他根本對我不抱希望昨晚已經自力更生地做了準備。

雖然我覺得那份在金山的幫助下完成的演示文稿已是足夠專業，可難保挑剔如羅鎧會不會還是有什么不滿意。一早上我心里都是七上八下的，畢竟事關我的去留，沒有親眼看到羅鎧點頭，我總是無法安心。

臨近中午，羅鎧終于回來了。他從我座位前經過時敲了敲我的辦公區隔板，說：“你進來一下！”

我的心一下跳到了嗓子眼，難道真是好的不靈壞的靈？唉，金山啊金山，縱是有你這樣專業的幫手，我今天也要嗚呼哀哉了。

我戰戰兢兢地敲門進去，羅鎧剛剛掛好外套。見我進來，指了指他辦公桌前的椅子示意我坐下。我心里更是一沉，這分明就是談解聘的架勢了。我看著他從包里拿出筆記本放在桌上，又拿出一個淡金色的信封遞給我。明知道根本無法反抗，仍試圖多拖一秒算一秒。我以慢鏡頭的節奏從他手里接過承載著我的命運的信封，卻遲遲不敢打開。羅鎧有些奇怪地看著我，問：“你在發什么呆？”

“Aaron，我……我以后……”

羅鎧臉上微微有些不耐煩，等不及我自己打開信封，就說道：“S集團下周一晚上舉辦酒會。因為英迅最近幾年都在幫S集團做項目，雙方的合作很愉快，所以邀請英迅的項目負責人去參加酒會。最近這段時間都是你在幫我做項目的管理，下周一你跟我一起去參加吧。”說著指了指我手里的信封，“具體的時間地址都在邀請函上，到時候稍微打扮一下，畢竟你出去代表的是英迅的形象。”

納尼？我一時間完全無法接受這個巨大的轉變，我瞪大眼睛盯著羅鎧，想從他臉上找出憤怒的表情以證明剛才是我幻聽了。

他被我盯得有些莫名其妙，有些不自在地問：“你瞪著我干什么？”

我好不容易回過神來，打開手里的信封，果然里面是一張制作精美的請柬，散發著淡淡的香味。“啊，你找我來就是說這個？”

羅鎧估計是被我繞得有些頭暈，剛剛還難得舒展的眉頭又蹙了起來：“你希望我跟你說什么？”

“那個……嗯……你收到我發給你的PPT了嗎？”

“收到了！”他不再看我，而是打開筆記本，接上電源，開機登陸。

“你……早上和S集團開會用的是我給你的PPT？”

羅鎧的目光再次狐疑地轉向我：“Tina，你到底想說什么？”

“沒什么，我只是想問，我做的PPT你覺得還OK嗎？”

他隨意地點了點頭，說：“還行，勉強能用。不過S集團最近換了新的Logo，記得以后在文擋里都要改一下。”說完就開始工作，就仿佛昨天臨下班時發生的事完全不存在一樣。過了一會兒發現我還坐在他對面，停下來問我：“你還有什么問題？”

“啊，沒有了！你忙！我出去了。”

一場危機就這樣輕易地化解了，我拿出手機，滿懷慶幸和感激地給金山發了條微信：“順利過關，謝謝你的幫忙！”

過了幾分鐘，他回復：“那就好！”

這時我才注意到昨晚他發給我的那個鏈接，打開，是他說的那個PMP課程的介紹。PMP，這個名字我之前依稀聽說過，我還曾嘲笑過這個名字儼然就是“拍馬屁”的簡稱，據說還有一個課程叫做PMPMP，所謂“拼命拍馬屁”。真沒想到居然有人會推薦我去上這個課程。

我問：“我沒有計算機專業的背景，不會編程，有必要去上這個課程嗎？”

或許因為是在上班時間，他的回復有些滯后，大概過了半個小時，他才說：“這個課程和計算機專業無關，和編程也無關，而是教你怎么做項目管理。如果你不想永遠只做測試，希望在軟件開發行業長期發展下去，這個課程會給你很大的幫助。”

“貴嗎？”

“授課加考試，大概七千塊左右。”

我倒吸一口冷氣：“我一個月才賺八千塊，還是稅前……”

“如果你認真學，一次性通過考試，七千塊就是全部費用。”

雖然身上已經沒有債務，可我還是對一次性要付出這么多錢覺得心疼不已，戲謔道：“七千塊，對我來說是巨資！要不你借我點？”

“不借！”他的回答斬釘截鐵。我剛想嘲笑他連玩笑都聽不出來，他又補充了一句：“我又沒看上你，為什么要借錢給你？”

我語塞。當初他接受我心有所屬的事實，答應替我承擔下破壞相親的惡名時，我還以為他是個寬宏大量的好人，卻沒想到他竟然一直耿耿于懷，還時不時地以此刺我一下。我一時有些恍惚，覺得此時的金山和昨晚幫我的那個人仿佛不是同一個人。這算什么呢？忽然想起一句人們對他這種IT精英的評價：高智商低情商，覺得甚是貼切。

因為丫丫說周末要去斯坦福調查那個亞裔學生樂隊的主唱，這個禮拜剩下的幾天就過得特別慢。縱然我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里，還是覺得每一天都那么的漫長無比。

舊金山和上海有十六個小時的時差，趁著上海時間周六白天丫丫還沒去斯坦福，我強迫自己鎮定心情去商場買了一件得體的小禮服。在S集團的項目上我已經犯了一次嚴重的錯誤，雖然最終沒有釀成惡果，但足以讓羅鎧在我的績效考核中打一次低分了。這次酒會一定不能再出差錯，否則即使不丟工作，年底的獎金也會泡湯。

買完衣服晚上回到家，估摸著丫丫已經起床了，給她發了條微信：“不管是不是，都第一時間發消息給我。”

丫丫很快回復我說：“我懂！你放心去睡，一有消息我就打電話給你，你就算睡著我也會一直打到你醒來！”

我心里一陣感動，丫丫不愧是我最好的閨蜜，她明白我迫切想知道結果的心情；她知道只有她承諾不會顧及我是否在睡覺也會立刻告訴我結果我才肯去睡覺。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有了丫丫的承諾，我確認了手機的鈴聲處于開啟狀態就放心地睡了。

一覺睡醒，窗外天色已大亮。拿過手機一看，周日上午九點。我心算了一下舊金山的時間，應該已經是周六下午五點了。沒有未接來電，微信的圖標上也沒有新信息的標識，看來丫丫這一天沒有什么收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