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丫丫的吉言,她走后一個星期,我也得到了一次出國的機會,可惜不是去美國總部,而是去韓國。KEB銀行的項目進入了公測階段,銀行方面需要英迅派人到現場支持一個月。這個項目的測試工作是由Rita和我一起負責的,Rita懷孕不適宜旅行,我只能不可推辭地接受了這個任務。
好在Rita雖然不能出差,但還是可以通過電話和網絡給我遙控指揮。加上我不算太差的天資和流利的英語,在韓國的工作進行得算是很順利,周末還能趁機在首爾逛逛。當然,遠的地方是不會去的,血拼也是不會去的,那筆說多不多說少不少的出差津貼我還要拿去還債。
兩年前媽媽生病,爸爸拋下我們母女和小三跑了。最后媽媽沒有留住,家里的錢也用光了,還欠了親戚們十幾萬的債務。雖然親戚們看我可憐不急著催我還錢,但我也不好意思拖欠得太久。來英迅之前我每天打兩份工,省吃儉用還了十萬塊,進了英迅賺的多了還得也快了,如今還剩下最后的一萬多。在韓國出差期間每天有三百塊的津貼,加上工資,等回國就能把債務全部還清了!一想到從下個月開始我賺的每一分錢都真正屬于我了,在韓國的每一天我都過得歡心鼓舞。
在我現場支持任務還有最后一周的時候,那天我正忙著整理測試報告,忽然周圍的幾個韓國女生接二連三地發出崇拜的驚呼聲。看她們一個個花癡兮兮的樣子,我還以為是李敏鎬金秀賢來了KEB。順著她們粉紅色的目光望去,我愣住了,跟著前臺美眉穿過辦公區走向會客室的人竟然是羅鎧。羅鎧要來KEB總部,我事先完全不知道,估計是Rita每天懷里揣著個大球被折磨得快瘋了以至于顧不上通知我。
目送羅鎧風塵仆仆地跟著前臺美眉走進會客室,我不由地感嘆韓國女同事們的反應倒也不算夸張:他不同于尋常IT男的不修邊幅,雖然沒有穿正裝,但合身的休閑西服和看似隨意的韓式細領帶卻都恰到好處地托顯了他的專業性和靈活性。
前臺美眉剛從會客室出來,就被那群激動的女同事們叫過去問長問短,我聽不懂韓語,不過看著她們兩眼放光地聚在一起遙望著會客室,用韓語特有的夸張語調嘰嘰喳喳討論,我大概也能猜到她們對這個長腿歐巴是相當地垂涎。大概前臺美眉透露出他是英迅中國派來的,那群女粉絲們便都轟到我身邊,英語中夾雜著韓語七嘴八舌地向我打聽羅鎧的背景。我實在沒什么好向粉絲們爆料的,只能如實介紹:“他叫AaronLuo,英迅中國的高級項目經理,我的頂頭上司。”粉絲們不甘心地還想知道更多,我只能抱歉地解釋:“我到英迅的時間不長,和這位上司接觸的機會不多,所以對他還不是很了解。”失望的粉絲們只好懨懨地散去,我心中暗笑,羅鎧若是知道他一來韓國就贏得了這么多仰慕者不知會作何感想。
羅鎧到KEB總部的前幾天都關在會議室里和KEB的項目組開會,所以雖然我和他在同一個樓面辦公,我的工作也仍是通過郵件向他匯報。只偶爾在他開會的間隙在茶水間打過照面。大概是因為項目到了最后的關鍵階段,作為項目的總負責人,他承受的壓力比我這種小測試員要大得多。比起剛來時候的意氣風發,現在他的眼中微微露出了幾分疲憊。
星期四的下午快下班的時候,他趁著會議的間隙從我座位邊走過,對我說:“下班留一下。”我當時正忙著給測試報告收尾,只是簡單地接收到下班有事兒找我的信息;直到下班后抱著筆記本去會議室見他時才發現他的嗓音已經嘶啞得不像話了。
“Aaron,你是不是生病了?”雖然跟他不熟,但作為下屬,關心一下上司也是必須的。
他盡力清了一下喉嚨,聲音仍是沙啞:“嗓子發炎了,所以有件事要請你幫個忙。”
“哦,行,沒問題。”我連連點頭答應,“隔壁馬路上就有一家藥店,一會兒我幫你去買點藥。”既然上司開口找我幫忙,我決定這個馬屁一定要拍到底了。反正最近幾個禮拜把這附近都逛遍了,找個藥店買點藥不算是什么難事。
他愣了一下,擺了擺手,說:“謝謝,不是這件事……”還沒說完就急咳了一陣。
我想了想,打開電腦,開了一個便簽頁面,把電腦推到他面前:“你嗓子不好,打字跟我說吧。”
他咳停下來,瞥了我一眼,沒有拒絕,修長的手指飛快地在鍵盤上敲擊:
“明天下午是我們對KEB項目的交接會,需要做一個總結報告。演示文件我已經做好了,請你替我做這個演講。”
“我做演講?”我瞪大了眼睛,剛想問為什么,但看到他微蹙著眉頭敲鍵盤的樣子,也不用問了。
“你的英文OK!他寫道。
“可是我只做了測試的工作,其它方面不了解。”
他打開自己的電腦,把一個PPT文件發給我,繼續敲寫:“細節部分我已經和KEB的項目組交接清楚,明天的總結報告是給他們高層看的。只需要介紹一個大的框架,做一些演示。不需要很強的技術知識,他們也不懂技術,不難。我會教你。”
做給高層看?怎么可能不難?我頓時覺得壓力山大。如果最后因為我做的演講不好KEB高層不滿意而拒絕付款,不知道英迅會不會讓我無償勞動直到彌補所有的損失。
我出去買晚飯的時候順便去藥店給羅鎧買了一盒消炎藥和一盒潤喉糖,百分之三十出于善意,百分之三十為了拍馬屁,還有百分之四十是希望他明天能康復一些,就不用我趕著鴨子上架去冒這個頭了。
羅鎧照著PPT文稿一頁一頁地給我講解,每一頁文稿的主要內容、重點和可能被問到的問題,都詳細地給我列出來并做了相應的解答。說到關鍵的地方,就借著潤喉糖的功效用沙啞的聲音說給我聽。等全部介紹完,已經是晚上十一點了。他問我:“還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嗎?”
我說:“還好你今天嗓子不好,所有的解釋都是書面的。我回去把這些都背下來,希望能勉強應付吧。”
他冷笑,敲寫道:“靠死背,你學不到真的本事。不過臨陣磨槍,能背下來也不錯了。明天我也坐在下面,你實在應付不了了,還有我。”
回到酒店,我在樓下的咖啡廳買了兩杯咖啡,打算挑燈夜讀。原本計劃花兩三個小時把羅鎧給的注解都背下來就睡覺,但是要背一些完全不理解的東西實在是不容易。我生怕明天演講砸鍋了要被迫以工抵債——好不容易要還清親戚的債了,我可不想剛逃離虎穴又掉進狼窩。所以邊背把羅鎧發給我的一些相關材料又翻出來研究——半懂不懂總好過完全不懂。奮戰了一個晚上,天亮的時候我總算覺得心里沒那么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