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娘輕咳了一聲，這聲音并不大，卻是將糾纏的幾人給分開了。只見那本是滿臉不耐煩的女子在看到徐娘之后很快別開了臉，推了身前擋道的小丫頭一把，拍了拍身上的衣衫，退開了一步。那個小丫頭被推得一個踉蹌，身形晃了晃站的不穩，譚意歌立刻上前去扶住她讓她不至于摔倒。

“你們先退下吧。”徐娘輕輕嘆了一口氣，對房中的幾個丫鬟說道。

待到幾人都走了之后，吵鬧的房中才安靜了下來，房中一瞬間靜靜的，沒有一個人說話。而此時秦唐才注意到不止是這一間廂房，就連樓對面的幾間房都微微打開了一條細縫，似乎有很多人與她一樣在關注著這一處的動靜。

秦唐完全只是出于好奇，可是別個人是因為什么，她就不得而知了。

“徐娘。”那位美艷的紅衣女子極輕叫了徐娘一聲，只見她下意識緊了緊背在身上的小包裹。看到她的動作，秦唐就想，或許她也沒有自己表面上看起來的那般滿不在乎。

“哼，紅杏，我還以為你已經狂妄到都要忘了本了呢。”徐娘沒說話，倒是一旁的譚意歌冷哼了一聲，抱臂冷凝望著紅杏，面色不善。

“譚意歌，我走了不是正合你心意嗎？這煙雨樓頭牌的位子不就沒人跟你搶了嗎？”誰知那紅衣女子杏眼一挑，唇角勾起了一絲淺笑，不冷不熱還擊了回去。

“你以為我就這般在乎那個位置？”譚意歌瞇起一只眼，出口的話不帶一絲溫度。

“不要以為你裝作一副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樣子就可以將我給騙過去，我紅杏豈是那般好糊弄的。”

秦唐左看看看著譚意歌氣得煞白的臉色，右看看紅杏一臉的得意神色，還是一點沒明白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看兩人這般熟識的程度，也是在這煙雨樓呆了不少時日了吧？秦唐以為譚意歌也就一副冷冷清清的表情呢，誰曾想到她也能跟人爭吵得面紅耳赤？

“紅杏，為何要走？”看著兩人大眼瞪小眼都沒說話，徐娘的聲音便幽幽響起，她的聲音一向溫雅，此時更是仿佛帶著深深的嘆息，令聽者動容。

“既然你問了，我便也不想瞞著你。”面對著徐娘時，紅杏收起了脾氣，只聽她繼續緩緩說道，“這些年來，你待我極好，當年若不是你伸出援手，也不會有如今的紅杏，對于這一點恩情，我一直十分銘記感激。”

只見一旁的譚意歌本是慍怒的臉上，竟也微微有些動容，露出恍惚的神色，她的身子微微晃了晃退后一小步。

“可如今，煙雨樓大勢已去，良禽尚且會折木而棲，更何況是人？”紅杏的眼神飄忽，不知望向了何處，沒有焦點。而她的聲音卻是很清晰，也許是周遭太安靜，就連躲在柱子后的秦唐都聽得清清楚楚，而在靜靜圍觀的其他女子們更是倒吸了幾口冷氣。

“紅杏，你說，是不是秦雀樓那老鴇給了你好處！”聽了紅杏的話，譚意歌再也按捺不住心底早就有的疑問，直接問了出來。

“沒錯，蓮姨早就與我談過，我卻一直拿不定主意。昨日又見官兵搜****來，便再也無法……無法……”紅杏穩了穩情緒，繼續道：“所以如今我覺得秦雀樓會是更好的選擇。”

“你沒有良心。”誰知譚意歌聽了紅杏的話，立時便變得有些激動，她纖長的指尖抖啊抖指著紅杏，顯得有些口不擇言，“若不是當年徐娘好心救下你，你早就不知被糟蹋成什么鬼樣子了，哪還會有這般豐衣足食的生活。你……你這個沒好心的黃鼠狼，如今眼看著煙雨樓沒落，你卻……你卻……”譚意歌微微有些哽咽，卻是再也說不下去。

“譚意歌，是你自己笨而已。”紅杏昂起頭高傲說道，再一次顯出盛氣凌人的氣勢。

“你走吧。”一旁的徐娘實在聽不下去，淡淡說道，“從今以后你與我煙雨樓再無瓜葛，你的賣身契我會還給你。”

聽了徐娘的話，譚意歌恨恨看了紅杏一眼，轉過了身去，忍不住掩面，似乎再也不愿看她。

紅杏此刻眼神中極為復雜，有悲痛有決絕，她抿了抿唇，終是向著徐娘鄭重褔了福身，只字未言，緩緩走掉了。

楠木欄桿間映出她火紅的身影，似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焰般，走得決絕而不顧一切。

秦唐忍不住轉頭看向房內，卻見到譚意歌眼眶通紅，眼中淚水搖搖欲墜。

“英奴，你……”

“我不走。”譚意歌很快打斷了徐娘未出口的話，她走上前去拉起徐娘的手，眼神堅定，“徐娘，就算你趕我走，我也不會走的。這是多大點事兒，以前也不是沒有過，就算是衙門來查，影響了咱們的生意，我就不信沒辦法挽回了。”

“英奴，今時不同往日啊，若是以前整個凌波街上只得咱們這一家館子也就罷了，可是如今卻是有秦雀樓在旁虎視眈眈，你看，就連紅杏都……”

“咱們整個煙雨樓，就不信沒了紅杏還不行了！”

“英奴啊，許是咱們這煙雨樓真的過氣了呢。”一瞬間，徐娘的聲音似是蒼老了許多，顯出絲絲縷縷的蒼白。

也是到了此時，躲在一旁的秦唐才總算是聽明白了事情的大概原委。無非就是煙雨樓被查封，頭牌跳槽，客源流失，整個煙雨樓快要倒閉關門大吉了……

秦唐忍不住四處望了望，這煙雨樓雖說起了個極為土氣的名字，但是這樓中的裝潢布置可是一點都不俗氣呢。雖是白天，這里面卻也是有幾分人氣，看著一個個姑娘開心調笑，她不由得想到若是整個煙雨樓真的倒閉了她們可怎么辦……

這樣一想，秦唐的同情心就又開始泛濫了，她想都沒想直接便走到了徐娘的身前。

“秦唐姑娘，你怎么出來了？”徐娘微微詫異睜眼，看著****著雙腳，披散著長發臉色有些蒼白的嬌小女子。

“我幫你。”

“什么？”秦唐沒頭沒腦這一句，徐娘似是沒聽懂，輕聲回問道。

“我說，我會幫你。”秦唐軟糯的聲音靜靜響起，她微微笑著，皺了下鼻子，“煙雨樓不是遇到了財政危機嗎？我不會讓它倒閉的，既然你救了我，作為報答，我會幫你重振煙雨樓昔日的榮光。”

財政危機？倒閉？這一個個聞所未聞的詞聽得兩人一頭霧水，不過最后那一句還是清晰傳到兩人的耳中。

“你幫我們？”譚意歌上下又掃了秦唐兩眼，紅紅的眼中滿是懷疑，“怎么幫？”

“放心吧，我會幫助你們日進斗金的。”似是對自己立誓一般，秦唐兩個小手做握拳狀，眼中閃著前所未有的炙熱光芒，就好像金光閃閃的未來在向她招手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