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棠矜悄悄溜到他身后，調(diào)皮墨指尖撫過尚帶余溫的竹制食盒。

忽見蕭云逸耳后沾著片筍衣，想替他拂去又蜷回手，任暮色將那人布繭的指節(jié)與青瓷碗沿都鍍成蜜色。

隨后蕭云逸輕喚蘇棠矜：“蘇姑娘，可以吃飯了。”

竹筷輕碰青瓷碗沿，蕭云逸夾了塊鱖魚腹肉放進她碗里。

臘肉炒野蕈的香氣混著當歸雞湯的氤氳，竟與前世他照料發(fā)燒的她時，總擺在藥碗旁的那碟茯苓糕氣息重合。

蘇棠矜舀起一勺煨出金邊的雞湯，突然記起上輩子——宮煜玦生辰時她熬了三天參湯，換來的卻是他摟著庶妹譏笑“藥罐子味”。

此刻蕭云逸耳尖微紅地添了勺涼拌薺菜：

“大夫說吃這個利傷口”，新摘的野菜尖還沾著晨露的清苦。

蘇棠矜低頭咬住涼拌薺菜根的脆響，忽覺碗沿暖意透進掌紋——此刻沒有宮家暗衛(wèi)的腳步聲，沒有砒霜浸透的毒酒，唯有這一刻的溫暖和滿足。

菱花窗篩進碎金似的朝陽，蕭云逸布菜的手頓了頓——她垂睫時睫毛在瓷碗投下的蝶影，竟讓他想起三年前邊關(guān)雪夜救下的白狐，也是這般帶著純粹而又難掩天真的眸光。

當她把沾著琥珀色雞湯的竹筷含進唇間時，蕭云逸突然背過身去添柴，喉結(jié)在晨光里滾動。

分明是初見不久，為何她頸側(cè)碎發(fā)拂過碗沿的弧度，像極了自己夢中反復出現(xiàn)的、染著藥香的模糊剪影？

蘇棠矜正津津有味地吃著，當她咬開桃花酥時，粉渣沾在唇珠上像抹了胭脂。

晨光漏過她笑彎的睫毛，蕭云逸遞帕子的手忽然懸在半空——看到女子這般純潔美好的模樣，他竟情難自禁！

蘇棠矜輕輕拍了一下他的手，喚他一起吃……

午后竹影斑駁，蕭云逸幫她換完藥便提劍去了后院。

蘇棠矜倚著廊柱，看那人月白衣袂隨劍招翻飛，青竹劍穗掃過流光，連刃上寒芒都似浸過山泉般清冽。

他束發(fā)的素綢帶隨動作輕揚，拂過她面頰時還沾著藥廬里溫軟的艾草香——日前他替她包扎時，也是這般連系結(jié)都放輕力道。

那兩世她曾見過太多裹著血銹的刀劍，偏他連殺人利器都要綴上竹絲穗子，仿佛骨子里便容不得半分濁氣。

劍風掠過她鬢邊碎發(fā)時，她微微一笑，隨即閉眼輕嘆，忽覺這竹葉沙沙聲里，竟比任何安穩(wěn)床榻更教人眷戀。

竹影搖晃間，蘇棠矜突然想起末世里那些染血的兵器。

她反手抄起石桌上的長劍，在蕭云逸驚愕的目光里闖入劍陣。

兩柄青鋒相撞時濺起星火，她手腕翻轉(zhuǎn)帶起凜冽寒光，竟逼得對方連退三步。

“蘇姑娘竟會劍術(shù)？”

蕭云逸大吃一驚，隨即驚訝化作眼底碎光，劍勢卻變得綿軟，像是怕削落她鬢邊海棠。

蘇棠矜故意漏出左側(cè)空門，果然見他慌忙收勢，劍穗上掛著的玉蟬叮當撞上她的劍柄。

那些在尸堆里掄陌刀劈砍的記憶突然模糊了，此刻她只想用劍尖挑起竹葉畫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