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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9年

——敵后游擊區域行程日志

1939年敵后巡視之行,除此“日志”有逐日詳實記錄外,還有著者《我努力的是什么》一長文第九節《巡歷敵后華北華東戰地》可供參閱。在此節中,著者總結各地見聞,用了三句話:“老百姓真苦”,“敵人之勢已衰”,“黨派問題嚴重”。關于此行感想,著者說:“中國老百姓太好”,雖負著部隊沉重的糧食補給重擔,亦無怨言,“只是政府官員軍隊游擊隊,此一黨彼一派太對不起老百姓!”再一感想,敵人之勢已衰,兵力不足分配,只因“我們自己不行”,“乃受制于他”。這根本在政治問題——黨派對立沖突。

結束此行后,10月初至成都,向國共兩黨外人士報告所見黨派問題尖銳嚴重,遂推動第三方面的聯合,促成了統一建國同志會之成立,為此后創立的中國民主同盟奠定了基礎。

著者暮年憶及此次敵后之行,曾慨然有感說:“時人常言‘一不怕苦,二不怕死’,吾此行蓋踐之矣。”

……

國共矛盾沖突急劇升級,軍事火并日多。例如,1939年3月山東八路軍三支隊四百余人遭慘殺(“博山慘案”)。6月11日河北深縣八路軍某部留守處四百余人被慘殺(“深縣慘案”)。6月12日國民黨楊深部殺害湖南平江新四軍留守處軍官多人(“平江慘案”)。11月11日,國民黨軍千余人圍攻新四軍八團河南確山留守處,殺害指戰員和家屬二百余人(“確山慘案”)。12月國民黨閻錫山以大批兵力,攻擊山西全省各地抗日武裝抗敵敢死隊和八路軍,屠殺革命與進步分子(“十二月事變”)。

1939年9月1日德軍入侵波蘭,兩天后英法對德宣戰。美國仍持中立立場。第二次世界大戰烈火熊熊燃燒。

在抗日戰爭之第二年(1939年)春初,愚由四川大后方偕友五六人到前線皖、蘇、豫、魯、冀、晉各省,出于敵后游擊區域者約八閱月。此行緣起及其后果,往時在香港光明報發表《我努力的是什么》一長篇中曾敘及之,小標題為《巡歷華北華東各戰地》。但所敘只首尾概略而已,于其歷程未能詳也。愚當時無日記。隨行諸友有作日記者,如李健三所作則毀于魯南遭遇敵人之時,獨黃艮庸一簡略手冊幸存至今。因約同艮庸以此手冊為根據,彼此追憶往事,略加排敘如次,題曰:敵后游擊區域行程日志。

當時隨行人員計有黃艮庸、王靖波、王福溢、李健三、翟茂林、張蔭平諸君。其中前五人皆豫魯鄉村工作之同人或同學,相從甚久,唯蔭平一人系到洛陽后臨時邀其參加。又福溢入魯不久即潛赴濟南工作,于后半旅程未同行。而由魯南返川途程中卻又增一董泮清同學一路隨行到川。此按語為著者所撰寫,時在1957年9月。

1月

31日 艮庸等先我起程,乘軍委會所派大卡車離渝,當晚宿內江;2月1日抵成都。

2月

2日 我乘飛機由渝到成都,與艮庸等相會。

3日 艮庸等乘車離成都,過綿陽小停,當夜宿梓潼。

4日 艮庸等車過劍門關抵廣元。軍委會派車至此為止,候西北公路局派車來接始能北去。

5日 在廣元候車。

6日 艮庸等乘車由廣元抵漢中。

7日 艮庸等乘車過大散關抵寶雞。

8日 艮庸等換乘火車到西安,住花園飯店。九日留西安候我到來。

10日 我乘飛機到西安,同住花園飯店。我原9日從成都起飛,飛至中途得悉西安在敵機轟炸中,不能降落;乃轉至蘭州降落,故次日始飛抵西安。從10日至17日皆留于西安,與戰區司令長官蔣鼎文及八路軍辦事處林、伍(伯渠、云浦)各位先生商洽如何渡河入魯。

17日 偕艮庸啟行赴宜川。蓋以各方接洽一時尚無入魯之方便,而適遇閻百川派駐西安辦事處處長方聞,即與其約定訪問閻氏,借先了解晉中戰況。其時閻駐秋林鎮,秋林鎮在宜川之東,黃河邊上。是日車抵咸陽發生故障,只得留宿,晤咸陽縣長邵履均(舊識)。

18日 舊歷除夕,車過三原,晤趙戴文于一花園中;晚抵洛川,途中落雪。

19日 抵宜川城(第二戰區兵站在此)。

20日 車過黃龍山,荒無人煙;薄暮抵秋林鎮,當晚晤閻。21日留秋林續談大局(參看《我努力的是什么》一文中所敘)。

22日 離秋林返宜川。

23日 留宜川候車。

24日 有軍委會葉參謀(葉楚傖之子)葉南陪同蘇聯顧問二人到達,約定明日附其車同行返西安。

25日 離宜川抵中部縣留宿。次日26抵西安。

27日 晤西安行營主任程頌云(潛),商談去戰地視察事。從27日至下月2日之前均留止西安。在此期間內一夕胡宗南、鄧寶珊忽相偕來訪。

3月

2日 晚八時偕同人乘火車離西安去洛陽。深夜過潼關,敵人隔黃河岸打炮(所以必在黑夜通過者以此)。

3日 早抵洛陽,住入旅館。午后晤第一戰區司令長官衛立煌。晚間衛派其蔣副官長來言,河北丁專員樹本今早已渡河去,必須別候渡河機會。從3日至18日均留止洛陽,在此期間曾一游關帝陵、龍門、伊闕。

18日 偕同人離洛陽行抵襄城。因于學忠被任蘇魯游擊總司令,衛長官主張我隨其一路入魯。此時間于在皖北阜陽,特往就之。

20日 經葉縣、偃城到漯河。此處為黃河泛濫區,有民船通周家口,當晚下船宿。

21日 早由漯河開船,夜泊鄧城。

22日 下午二時到周家口,有王成章(濟寧專區工作同人)來接。王在當地駐軍任隊長。

23日 搭小汽輪往阜陽,夜泊界首。在輪舟中為同人分析敵我情勢。

24日 下午六時船抵阜陽,入城則于孝侯已先行,留有張旅長招待我等。從24日至29日之前均留止阜陽,等候于之參謀長王靜軒由陜南率隊至此,再同行入魯。阜陽被黃河水災,且曾經敵人焚炸慘重。(阜陽舊稱潁州府)

29日 偕同人隨于部五十一軍王參謀長及其部隊離阜陽往蒙城,意在宿州車站南越過津浦鐵路而東。是夜宿插花廟。

31日 行抵蒙城城外“四里吳家”宿營,此時得悉五十一軍先頭部隊在宿州站南穿越鐵路者,遭敵軍截擊損失甚重。王參謀長部隊改計向北,而不東越鐵路。愚亦變計輕裝前進,不隨大隊同行。于是彼此分手。

4月

2日 移住城內縣政府之財委會。蒙城亦經陷敵,城內民房破壞慘重,城內房屋約僅存十之一。4月7日前均留止于此。

7日 派靖波、蔭平往渦陽轉永城(屬豫東)書案店(市鎮名),與新四軍彭雪楓司令接洽,希望其能引導入魯。

8日 偕同人離蒙城往渦陽,當晚到達,住城內財委會(馬玉昆舊宅)。

10日 同人離渦陽住永城書案店晤彭司令及副司令吳芝圃,承其招待留止3日。

13日 起行,隨新四軍滕團往李士林(地名),彭司令以一白馬贈我代步。當晚在李口(地名)休息,候至夜一時乃以急行軍越過公路。

14日 住李士林李家(此似屬蘇北蕭縣境)。

17日 離李士林行20里至王白樓(蕭縣境)止宿。

21日 由王白樓行40里至王寨,當晚移住郝樓。碭山縣長竇雪巖原為鄒平鄉村工作同人,是日亦趕來相接。原鄒平同學許錫璉在蕭縣工作亦來晤。凡此下所云縣長者皆潛伏敵后之我方游擊縣長也。

22日 蕭縣縣長彭笑千(效騫)約談并晚飯。八時起行,除雪巖帶隊同行外,并有蘇魯豫支隊第四大隊派兵兩連護送。因有敵情,當晚繞道復回王白樓。到達時已將天曉,小憩即北行10里至張莊休息。

23日 傍晚起行,六時許經過小山,夜二時由黃口車站之西渡橋附近越過隴海鐵路,一夜之間以行軍姿態行90里。

24日 晨六時行抵黃河故道,八時住于毛李莊(屬碭山縣)。當時即有敵人追蹤而至,計有敵汽車4輛及步兵80余,先與雪巖所帶縣隊接觸。恰好彭明治所部蘇魯豫支隊派來將與護送我的第四大隊交接任務之第一大隊,由胡大隊長率領昨夜已先到,駐于高寨。既發現敵人來襲,胡大隊長即接我從毛李莊移住高寨中,同時會合第四大隊及碭山縣隊將敵包圍,相持竟日。日暮后由第一大隊護送我等離高寨向單縣(屬山東)進發,一夜行七十里,疲甚。雪巖仍隨同一路。

25日 晨五時行抵單縣之侯樓,住劉藜照(此人為鄒平訓練部同學)家中。村中駐軍有軍馬甚多。

27日 下午北行15里至中興集,住鄒平研究部同學王梅村家。豐縣縣長董玉玨趕來相見。雪巖伴送至此為止(由此回碭山)。

(以上為由川入魯之行程。)

(由此以下為入魯而后之行程。)

28日 晚六時由胡大隊長派騎兵護送至大謝莊,單縣縣長王椿元來迎接(王為鄒平縣人)。

29日 劉耀庭(原為土匪,此時任游擊隊司令)、徐國杰(省府所派人員)來見。晚六時由劉派隊送至城武。夜二時到達城郊,有史縣長及新編保安旅旅長朱世勤(原亦土匪出身,人甚好,其后抗敵戰死)來迎接,宿縣政府內。

5月

2日 早由朱旅長派隊護送赴定陶,行至中途適遇定陶縣派騎兵來接。先曾誤以為敵人,后乃省覺。午刻抵定陶,住縣政府。

3日 第三政治大隊(山東鄉村工作同人當時在軍委會政治部指導下所編成)同人張勖仁由鄄城來接,并由定陶縣隊護送至菏澤,住第六中學分院。

4日 我應邀在民眾劇院講演。此行沿途每為人分析抗戰形勢作動員工作,先后講話次數甚多,然開大會對群眾作講演則自此始。第三政治大隊同人宋樂顏宋樂顏(1904—1969),山東鄄城人。山東省立六中高中部學生。后隨著者在廣東省一中、河南村治學院、鄒平鄉建院工作。抗戰起,在魯西敵后從事抗戰工作。1951年后任教于勉仁中學。(魯西支隊長)由鄄城乘汽車來接。

6日 同樂顏坐車到鄄城,與同人裴雪峰裴雪峰即裴占榮,字雪峰,河北唐山人。求學于清華國學研究院時,因著者在該院任講師而相識。后即追隨著者從事鄉村工作于山東。1938年部分鄉村工作同人留于山東敵后從事抗敵工作,裴先生即在魯西南領導游擊隊,堅持對敵斗爭,頗有建樹。1943年病故于菏澤。可參看《念亡友裴占榮》一文(《全集》卷七)。等(原鄒平同人留魯抗敵者)會晤。留止5日,大會小會多次,不一一記。

11日 濮縣縣長張子余及研究部同學王湘岑來接,即相偕到濮縣,雪峰亦送至濮縣而后返。

12日 偕同人由濮縣起行往范縣,中途遇聊城專署派汽車來接,正午抵范縣晤王金祥專員及張孟龍同學,詳詢故專員范公筑先在聊城抗敵殉國事。按:1936年聊城專區推廣鄉校訓練民眾時,范公引我同人趙玉波為秘書主任,同學張潛(孟龍)為秘書,抗戰初期聲威甚著,其后聊城陷敵,范公、玉波等皆死難。王金祥原為其參謀長,即繼任專員,與孟龍退守范縣。

13日 在范縣,魯西行署李樹春主任派汽車來接。

14日 離范,經過壽張縣小停(似有一中學在此),進至張秋鎮(魯西行署駐此)會晤李主任(兼民政廳長)。此時據報有敵情。

15日 派靖波往楊橋與東進支隊(八路軍)聯絡。

16日 晨離張秋鎮往楊橋,住東進支隊楊勇團部。適值一一五師政委羅榮桓在此(聞在某處與敵作戰7晝夜之久疲極來此就睡),曾出相見。

17日 經楊團派人護送我等晚六時離楊橋往汶上縣之葵林,夜行軍至翌晨到達。

18日 下午三時出發,六時經金口過運河;夜十二時抵東阿縣之位里(地名)。

19日 晨離位里往鐘無鹽村(東阿屬),近午到達,與一一五師代師長陳光會晤。

20日 深夜一時隨一一五師王參謀處長秉璋所率隊伍離無鹽村,次早八時抵鋼城壩(寧陽縣屬)。

21日 下午四時離鋼城壩行20余里至劉伶墓村(屬寧陽)。

22日 下午四時離劉伶墓,經王家峪,深夜在南驛車站附近之第十五號橋橫越津浦鐵路。因當地偽保長兩面應付,為我偵探敵情,并為我們放哨引路,故得平安渡過。隨抵老莊休息。

23日 下午三時離老莊行30里至泗水縣之楊家橋止宿。

25日(24日之后半夜)三時離楊家橋,天明后八時到泰安縣屬之管家峪止宿。據回憶此地糧食極度困難,幾乎難于覓食。

27日 離管家峪經白馬關往蒙陰縣城,晚七時到達。

28日 天雨,留蒙陰休息。

29日 午前十時離蒙陰往劉官莊會晤五十一軍一一四師方叔洪師長(范)并參加其前任師長陣亡之追悼會。當日下午方師長派騎兵護送經舊莊至坦埠。途遇臨沂專區工作同人張里元專員靳子欽秘書及曾在鄒平受訓之陸升訓同學(此時為八路軍方面一游擊隊的團長)等來迎。晚宿陸升訓團部內。

30日 早六時離坦埠往王莊八路軍山東縱隊指揮部(天主教舊教堂),沿途見有歡迎標語張貼及歡迎的群眾迎來,歡迎于學忠總司令及愚兩人。于系應省主席沈鴻烈邀往東里店省政府,路經王莊,適與我有一段同路,同時到達。當即會晤縱隊指揮員張經武同志及政委郭洪濤同志(張先于1936年相識,郭先于1938年相識)。于未多停即離去。我留參加群眾大會講話,并午飯,然后去東里店。從東里店來迎者有省政府人員及第三政治大隊同人秦亦文等多人。彼此相遇于途。護送我之騎兵以及我等既均乘馬,陸升訓等亦乘馬,而來迎人員亦多騎馬。馬多而山路崎嶇狹窄,掉轉擁擠時我右足踝被擦傷。晚七時抵東里店,住入政治大隊辦事處。

31日 午前沈派其秘書長雷法章先來看我,午后沈于又偕來看我,邀同赴群眾歡迎大會。沈于及我各講話。晚七時歡宴,酒菜奢侈,竟有從青島運來之啤酒汽水,絕不似身處山村之中,更鮮堅苦抗敵之意。

6月

1日 偕艮庸等到水北(地名)第三政治大隊總隊部,與同人同學等相會。連續留止于此,在朝會上講話及開會座談等。足傷轉益惡化,浮腫痛楚,步履維艱。

4日 偕艮庸等回東里店,住于東安(地名)之省府招待處。晚間沈約談話便飯,且留宿。次日乃回東安休息。

6日 同人及同學公竹川、曹錫侯、李樹圃、王伯平等多人(多半在政治大隊工作)來談。

7日 伯平忽來報告云得魯北支隊信息,隊長李星三同學因接受偽軍某部詐降被殺害。按:第三政治大隊之下共分魯北、魯南、魯東、魯西及豫北5個支隊。星三在研究部同學中,愚夙認為最可有為之人,不意其遭遇如此,傷痛之極。

是日午前十時左右有敵機十五架自北飛來轟炸東里店,傷亡二百余人,公私房屋大都焚毀,所存無幾。按:東里店原為一普通農村,自沈設省府于此,從未遭敵襲,日趨繁榮恍若城市,久已樂而忘憂。此次敵人大舉掃蕩,當上空投彈之時早已四面包圍。國民黨政府在山東全省的一政治中心于一日之間即遭毀滅。同時,于之總司令部(在上高湖)八路軍之指揮部(王莊)各相距60里、40里不等,亦為其掃蕩目標,均不能不各自轉移矣。

8日 早沈派人送信云,省府避敵他遷,囑我亦自行轉移。并派步兵約一班人來照料護送。先兩日李澄之校長邀我為其中學講話,已應諾;至此愚仍依約往坡里——中學所在地,而不知局面固已大變。近午,行至金星頭,即遇省府某某廳處機關人員及第三政治大隊同人秦亦文等,各不期而會。其目的地或不一,其為求轉移避敵則一。愚等小憩繼續前進,黃昏至坡里。入莊不見一人,只見有八路軍方面游擊隊一小隊正在莊外集合。詢知中學師生已全體轉移至東南山嶺上;離莊不遠已發見敵人,莊內萬不可住。因即于暮色蒼茫中登山覓晤李校長。同時會見亓養齋、范明樞兩老先生(年各八旬以上)以及其他許多人,皆在山中避敵,地名西昌峪。大家皆勸我換裝隱蔽,不宜騎馬。而我足傷未愈,勉強能騎馬,實不能步行。當時求其他代步不可得,乃倒轉一方凳用兩木杠抬之如二人肩輿。是晚不過假寐片刻,于午夜一時偕同人等繼續轉移。

9日 天明行至小王莊,此處原有八路軍方面一部分人員已不知所往。又東行6里至馬斗峪略事休息,復行至王莊附近,聞悉張經武之山東縱隊亦已全部他去。遂折東北行,追蹤省府秘書處于周家上莊,在附近趙家高塔小停。囑艮庸往訪雷秘書長,適雷對省府人員正在給資遣散俾各自隱蔽,不獲接談。囑靖波訪晤五十一軍方叔洪師長,詢取情報及轉移路線。靖波回報云方師輜重太多,情況不佳(其后方師長果遇敵陣亡),乃決計不隨任何其他大隊伍同行。

10日 黎明行抵連谷峪,入民家小睡,遽聞槍炮聲,知前方已發生戰事。出門遙見敵騎在西面山嶺上,空中并有飛機,即向東南趨奔。沿途與省府財廳等機關相遇,各皆狼狽不堪。(此時即將沈前所派給我等之一班人歸還給省府。)幸有保安二旅及五十一軍與敵相持,我等乃得以安全退卻。十時余行抵東郭莊莊外樹林下,與八路方面一工作困(非戰斗員)相會,隨后五十一軍軍部亦到。靖波、艮庸分別與工作團負責同志張天民、五十一軍江副官長等洽商行止。初聞牟軍長中珩即將到來,面候之不至。中午遂同工作團移往九山官莊(有《大眾報》匡亞明社長來會見),正休息間回首望見東郭莊方向卻已開火。似敵人追蹤牟軍長而來也。休息至夜半起行(與工作團偕行),登摩天嶺,往西越過公路時已天明。

11日 晨六時抵孫家官莊休息,莊前竟樹起日本旗。正午行抵沂水之虎巖莊,工作團商請莊長供給養。但莊民慮被敵人發見,囑我等在莊外山溝內休息進食(紅薯加豆粟煮粥,500余人分食)。晚七時起行約8里至上巖峪宿。是日不時有敵機在上空偵察。

12日 晨六時離上巖峪移至附近之許家峪山窩隱蔽,入夜數百人皆露宿(如是者多日)。幸在夏季,不畏冷。據聞敵情已較緩和,戰事移至東里店之東北方面。

13日 留許家峪休息,馮韜同志介紹邵德峰先生來談,勸我以變姓名暫時隱匿之計。晚六七時東北方向20里許發現火光。

14日 留許家峪,有蘇魯總部之便衣探兵二人被八路軍誤捕,因悉于總司令即隱駐在南之水牛里,囑艮庸往訪得晤,并即止宿。

15日 晨間艮庸返許家峪報告。愚即偕艮庸、健三同去水牛里訪于,談戰況并商我返川之計。當晚宿于總部。

16日 午間仍返許家峪,有沂水縣孔縣長派縣府李主任及于鑒泉同學來致慰問意。

17日 留許家峪,傳萊蕪、泰安、淄川、博山各縣有為我方收復之訊,但連日上空仍見敵人飛機往來。

18日 派董泮清同學往坡里、水北等處與八路方面覓取聯絡,并探第三政治大隊消息。晚間,八路工作團與我等分手移住夫子峪(后來知其遭遇敵人)。我等擬明日遷南墻峪,故留許家峪未動。

19日 早五時離許家峪,七時抵南墻峪,借居民家,不再露宿。此間有山東縱隊之干部學校及山東魯迅藝術學校師生共約600人,留止已五六日。會見魯藝校長王紹洛、干校副主任許宗林。囑艮庸赴田家峪西南之偏連峪訪沂水縣長孔慶銘,又囑靖波往訪于總部,各于當晚轉來。夜半落雨。

20日 落雨訖晨未停,連綿以至午后仍陰沉,大慰農情,因苦旱已久也。下午四時泮清回,知第三政治大隊住岱崮,并帶來秦亦文信,勸我前往同住。

21日 (舊歷端陽),晨五時起行往岱崮。才西北行七里許,忽聞曾家疃方面有敵兵發見,即停止前進。繼而傳來槍炮聲,遂折回南墻峪,隱于山溝內。復移至西墻峪。夜晚九時離西墻峪,越西嶺至王家庵子,經上峪、下李莊,由佛莊過公路(夜三時五十分通過)北行。

22日 晨十時抵坡里。從昨晚起行至此,共約百里之路。陸升訓同學任八路特務團團長,其團部今駐此。患難之后見而倍覺親切。隨繼續前進至公莊休息。下午五時亦文特來相迎,即偕住岱崮與同人同學會見甚歡。其時已昏夜,落雨。

23日 午間得諜報敵人分從東方及南方兩路而來。蓋第三大隊駐此已逾一周,復有省府廳處零散人員日漸紛集于此,遂形成目標。亦文當即傳知整裝準備出發,適張里元靳子欽亦率所部來會。彼此策商行止,經決定里元等向北走,我等西行。臨行,亦文分囑公竹川(懋淇)同學隨我身邊照料,秦弘同學率武裝一小隊為我任警衛。下午四時離岱崮到茶葉坪曾停息,續于昏暗細雨中行進。雨落愈大,昏暗愈甚,出手不辨五指,山路崎嶇坎坷而油滑。兩次聞人墜落溝澗,似人太多,隊太長,竟不暇顧。愚雖騎馬,而夾在人眾行列,舉步遲緩有類蝸牛,通夜行不過5里。

24日 黎明,雨不稍停,衣履濕透,饑疲且冷。行抵對經峪一小村,亦文讓我先入休息,彼則率大隊更前進至石人坡休息。我等入村不見一人,而訝其衣被柴糧俱在。方解衣烘烤覓求飲食之間,聞石人坡方面槍聲大作,知是接觸開火。不敢怠緩,出村向東北一高山攀登,此時大得馬力。為免遭敵人跟蹤,囑靖波泮清率同秦弘武裝隊另行活動,而我與艮庸、竹川等五六人尋路下山隱藏。初隱于后山窩一鄭姓人家(有老人胸懸十字,知為天主教徒),方得喘息,忽又告警。出門見有挾衣裹糧扶老攜弱者即隨之行,至山腳入巖洞內隱蔽。洞內幾已人滿,見我等異鄉人物,指點隱于最后。此時前后各山頭敵我兩軍漸集,不久開火,各種槍聲、炮聲、炸彈聲、飛機聲震耳。兩軍往返沖奪,或遠或近,近者如在頭頂。約從午后二時起始,七時后其聲乃漸疏漸停。洞內人眾整日屏息靜聽,待至黑夜槍聲全停息,即勸我等趕緊他徙(徙往神仙洞)。我等亦不愿累及老百姓,但出洞于黑暗中爬行未遠,知敵我兩方哨兵警戒甚嚴,無法通過,只得仍退回原洞內過夜。

25日 夜來人眾先后各自離去,皆不知其所往。天明,洞內只余我等六人(艮庸、竹川、健三、茂林、蔭平與我)。約早七時許敵我兩方復開火。此時洞內空無他人,可以走動向外瞭望,對面山頭敵人旗幟、軍官等皆在目中。約十時后戰場轉至西北方,槍聲稀少,敵旗撤走。三兩敵人下山搜索,兩次經洞口外走過,卻不入內探視,我等乃得以安然無事。緊張既過,陡然思食,蓋不進食已兩日矣。遂就群眾所遺筐籃檢覓食物,而群眾亦陸續回洞收取所遺,不覺相對失笑。據云,敵人曾巡搜至鄭家,見我馬,謂必有游擊隊在此。鄭婦詭稱從鄰村延醫所用,而敵察見鞍下系有小提包(內有洗漱刮須各用具)非鄉村所習見,怒鞭之甚重。以是雖慶更生,而我等卻無處可以安身。經商定由鄭西堂(老人之子)引至北岱崮,露宿于山上大石隙間。雨后大風徹夜,寒冷不能入寐。

26日 經竹川之侄公培光介紹移住西小峪,住于莊長郭子升之叔父家。竹川即為蒙陰當地人,其族姓在蒙陰甚蕃(諺云蒙陰縣,公一半)。后此轉移多得公姓之助。午后二時槍炮聲又從西北方傳來,出戶向山溝隱蔽,適與泮清、秦弘相遇。然彼二人竟與靖波相失。

27日 上午仍遠聞槍炮聲。有第三政治大隊宣傳隊孟隊長及大隊所雇之挑夫多人從石人坡逃回來,備言日前遭敵人包圍情況,大隊人員傷亡甚多。囑竹川、培光往十字澗探聽消息,晚八時返,決定即夜一時出發。出發前,幸得靖波來會。

28日 由公培光引路于早八時行抵姚里坪,計程12里。路經十字澗曾與新編第四師二團相遇。十時離姚里坪,午后二時行抵姚峪。原擬往上東門公懋法(竹川族弟)家,途中聞其附近謝子(莊名)有敵人。改而西行至此。進莊借宿,竟不期而遇之。蓋懋法亦以避敵來此也。

29日 竹川弟兄引我至附近道士海(地名)隱蔽,謂此間稍可休息兩日。艮庸等則仍留姚莊。

30日 囑艮庸、竹川、泮清二人往石人坡,為第三政治大隊辦理善后。抵石人坡南山時,聞北方有炮聲,一路偵察前進。雖滿目荒涼而山巔尚見一二牧童,村內仍聞驢鳴。遇鄉民一人請其導訪孫明孝莊長,獲悉有負傷之我隊官長士兵王仲全等三人留村養傷,當往探視慰問,并各留給養傷費用。適有本隊孫醫官德芳由鄰村來視。因偕往當日戰地巡視,殘跡凄涼,殊不忍睹。總計陣亡25人,橫尸山間及道左,多數已為土掩蓋,間有露半身者面目模糊不可辨。乃各就原地加工累石圍之,不使暴露。并共同相度得一可作公墓之處,備將來再行改葬。午后三時與孫醫官等作別而歸,比抵姚峪已入夜。10日離太平集,移住馬家峪。

7月

1日 愚暫不動,囑艮庸等先行探路。午后二時由竹川弟兄引導離姚峪,行經大山坡,晚到潘家上峪,投宿劉景亮家。劉與公氏弟兄相熟,招待甚熱心。唯此地接近公路,離舊寨只四五里,本日敵經舊寨往坦埠,此間曾一度虛驚。

2日 艮庸派人返姚峪,迎我離道士海,黃昏抵劉處,夜間為雞虱所苦。靖波等五人則另住東山寺內。

3日 早四時半起床原擬與竹川隨劉景亮往東高道,但絲販急于趕路,不及相待,只得另覓向導而行。九時半抵東高道,小休息。十二時抵西高道,晤莊長公毓甫及公氏族人公召振、公佩良等,承其招待甚好。是日行50里。

4日 夜來一時半離西高道,西南行過泰石公路,遇雨在仙人橋休息。天明后繼續行進,雨仍不止,遂留曹家莊進食。近午擬移住西南里許之郭家莊。曹莊與郭莊之間隔一條小河,艮庸、茂林先到郭莊時,河水方過膝,半分鐘后即不能涉渡。候至下午水漸退,始全移住郭莊公懋全家。

5日 囑靖波、泮清往魯家莊訪魯迪哲,并往太平集訪晤東進支隊王秉璋參謀長。晚八時泮清回,報告接洽已妥,東進支隊允護送我等赴魯西,作回川之計。

6日 九時移住魯家莊。初意在此小留數日,后知附近各莊國軍云集,恐不日將有戰爭,仍以遷以為妥。遂徑往投東進支隊部(對河南太平集屬泰安境),會晤王參謀長及盧、張兩科長,備承招待。下午七時半參加其“七七”兩周年紀念會,被邀講話。從對經峪遇敵以來,久在蒙陰縣境內盤旋,至此已出蒙陰境,竹川由魯莊折回坦埠,不再相送。

7日 偕靖波同晤王參謀長商量西行。據云鐵路以西戰事頗緊,須稍待數日然后動身。八日、九日均留住未動。

10日 離太平集,移住馬家峪。

11日 住馬家峪,有鄒平研究院同學張錫傳來見。張家居峽圩,相去不甚遠,屬費縣境。

12日 愚病痢,張錫傳同學迎我移至其家休養,而同人仍留原處。連日茂林、健三均病,蓋精神緊張勞頓之后,天復時晴時雨,夜眠無被蓋,固易致病耳。13、14日各在原處休息。

15日 泮清來張家看我,即日返去。

16日 晨三時馬家峪部隊曾作緊急集合演習,艮庸等均參加。泮清再度來張家看我。

17日 健三、茂林各病愈,來張家看我,隨即返去。

18日 艮庸、靖波、泮清偕來看我,當日返去。

19日 夜來聞遠處有槍炮聲,后知是八路軍圍攻放城國民黨秦啟榮部某一游擊隊。但延至今日未得解決。

20日 落雨,旱象得解,秋收有望。

21日 早起赴馬家峪視艮庸等諸同人,十一時返張家。下午從張家移回馬家峪,準備明日出發西行。——原奉通知明日出發,深夜十一時忽通知即刻出發,后知系此間哨兵與五十一軍便衣隊誤會,仍照行原訂計劃。

22日 今日為舊歷六月六日,魯南風俗以瓜果祀天。下午四時由馬家峪出發往丁家莊(太平集對河泰安境),與干部學生會合。六時離丁莊,經管家峪、萬家峪,夜十時抵東石萊。游擊第八支隊馬保山司令派李文軒同志招待我等住小學校內。

23日 晨出南門小河盥洗,兩岸柳叢疏落,山色青翠,河水瑩澈,風景極佳。下午七時后出發,因有傷兵40余同行,衛生隊屢屢失伍,行至天明始達堯山(計約40里)。

24日 晨五時到達堯山,再行20余里至老莊休息。下午七時半離老莊西行,取道南驛車站之南急行軍越過津浦鐵路,時在午夜十二時半。過鐵道后,抵王家莊小憩,復行12里至小寧家莊宿營。是日約行70里。此次與干部學生西行,張隊長云山為領隊,行軍極細心,我等得其照料甚周到。

25日 本日原擬休息一天,下午得東進支隊司令部消息,昨住之寧家莊今到敵人,似追蹤而來者,乃決定西移,俾與六支隊或總部接近。晚七時半出發,西北行渡沙河,十二時將抵汪家城宮聞有敵情,即停止不進。張隊長率干部學生返張樓宿營,然后我等再進入汪家城宮,由汪莊長招待住汪氏宗祠內,時已天明。

26日 在汪家城宮休息,愚宿于一富戶炮樓內,略得睡眠。下午有六支隊獨立團武團長來談:敵大軍從西方東移,現在東、西、北三方面均發現敵人。為避免被包圍,勸我等速離去。同人商量分散隱蔽之計。夜十一時張云山隊長來迎,移住張家城宮(距張樓2里)住宿。

27日 中夜二時許張隊長來,面稱六支隊司令部派馬繼孔參謀長來接,囑即準備出發。同時張本人奉命率學生移住六支隊司令部,即夜與我等作別。晨四時半出發,通過公路時亦系急行軍。八時半抵劉家莊休息。下午五時離劉莊,行12里抵財神廟(東平州境)宿營。

28日 晨有政三大隊同人張勖仁等十人來見。彼等在石人坡走散后,最近從六支司令部得聞我之消息也。彼等將先我逕赴魯西。八時艮庸往馬子峪會晤馬參謀長商請派人到濟南帶信與福溢,并派健三往大峰山候晤福溢。午后三時六支隊張北華司令派解指導員來接,五時半乘馬往上套里六支司令部與政委董君毅、參謀長于會川晤談。

29日 午前張北華司令來會,東平四區區長尹鼎新、副區長張仲義同來。據云今日已得消息,前第三政治大隊走散人員曾會集在泰安境者百余人已越過鐵路西行矣。晚七時應邀參加六支隊政治部召開之座談會。

30日 下午五時應尹區長邀,飯于其區署,董政委亦在座,曾談及六支隊成立經過。

31日 艮庸赴下套里集。晚八時愚應邀參加六支隊政治部之座談會,會后宿區署。

8月

1日 肥城同學徐建勛來見。下午應陳山鎮趙鎮長邀飯,飯后參加六支座談會。

2日 應邀參加六支之座談會,晚宿上套里。

3日 健三由大峰山歸來,聞福溢已經開封回川矣。晚八時六支司令部為我等開歡送會。

4日 午間暴雨約十五分鐘,農田得此稍解干旱。原定今明兩日起程西行,以敵情有變化,故未動身。閑中為同人講佛法大意。

5日 聞敵在東阿增兵,東進支隊司令部電報仍未通,行期有待。續講佛法。

6日 仍留上套里,續談佛法。

7日 董政委君毅來通知,梁山司令部已有回電,可以出發。午前十一時起行,20里至后屯休息。晚八時后,北行至上莊宿營。是日護送系由東汶支隊劉營長所派一連,領隊為副營長曹志尚同學。

8日 早四時半出發,經堯陵寺,八時半抵石河王莊休息。十時半偕同人至馬林莊東平縣政府,會晤王縣長春元。下午六時離馬林,行12里至茶棚上船入東平湖,夜行。翌晨抵二度泊。今日立秋,湖中夜渡頗冷。馬林南5里許有梁林,為宋梁灝故里。

9日 留二度泊休息。游擊司令馮壽彭派其政治部王主任來見。落雨,同人留船中,愚移住一莊長家。10日仍留候東進支隊消息。

11日 下午三時由上套同來之東支衛生部谷部長來訪,謂探明東支司令部仍住梁山西南3里之張坊。四時半離二渡泊,曹營長派隊廿名送我等往張坊,約行30余里,八時后到達。當與羅榮桓政委、陳光師長會晤,并承蘇孝順秘書長招待一切。

12日 偕同人登梁山游覽。梁山寨共七十余莊村,張坊莊后即梁山。午后一時半據報敵人汽車20余輛由鄆城向梁山出動。不久果即發現其來襲,同人隨隊伍出村登山隱蔽。四時,敵于發炮后退至獨山固守,我等亦轉至后集宿營(距張坊三里)。敵我相距七八里。敵在獨山及前集放火,前集民房被燒毀甚多。

13日 初聞敵于昨夜遁回城內,十時始知其復來。且另有一股汽車30余輛從壽張開來夾攻于我。同人隨司令部直屬隊向東北穿行高粱地至湖邊,涉水入湖,經張家莊至胡家樓休息。聞敵人又放火焚后集民居。

14日 留胡家樓。隨在我軍中有俘獲之日寇6人,皆加善待而教育之。愚及艮庸閑中與之作筆談。其一名佐藤猛夫,東京人,帝大醫科畢業,原在東京同愛醫院服務,今任軍醫官,本年五月來中國。又其一名三橋長吉,千葉縣人,一等兵,25歲,人甚老實。二人談話均極厭戰。其他四人皆未滿20歲,情態可憫。晚飯后散步湖濱,值夕陽西下,湖水泛紫紅色,與暮山遠村相掩映,景色瞬息變幻,一幅絕好天然畫圖,至不易描摹。不禁使人益嘆息于戰爭之錯誤與人類之愚蠢。

15日 留胡家樓,拂曉湖邊迭有槍聲。據聞敵人分幾路進攻梁山,曾有一小部來至湖邊窺探,被我擊退。據我記憶:胡家樓所處位置有似半島,湖水環之。在我等入住之前,既有司令部直屬一部分無戰斗力人員隱蔽其間。高級指揮員疲勞之余,有時亦休息于此。此日適值陳光師長在休息,當其得報敵軍分路來攻,立即警覺此間可能遭敵襲擊而無應敵之力。當下攜同警衛員一人乘馬涉水繞至敵人來路之后,隱伏高粱叢中,發槍向敵射擊。來敵乃不敢前進,一幕慘劇于是得免。

16日 晨四時半起床,五時用膳,登小艇東駛至四柳村,下午六時仍回胡樓。據我記憶:當時缺乏糧食,生活艱苦之極。所云用膳,其實只有水煮南瓜一味,無所謂飯無所謂菜也。

17日 晨八時離胡樓行12里至正海,晤陳光師長商定由楊勇旅部派隊送我等至六團,然后再經冀魯豫支隊送我等南行。當即轉張坊洽晤楊勇。下午四時出發,便衣六名護送,夜二時抵彭莊,值天雨,遂留宿。計自晨至夜行約百里,人疲馬乏,以麥稈借地而睡。是日原定往箕山訪問我魯西支隊消息,并往東進支隊六團團部而未果。彭莊距箕山尚有30余里也。

18日 晨五時離彭莊行六里至劉口。適有敵車從村旁西駛,鄉民一時驚避,旋即復定。早食后,以敵在西方,改道南行至陳坡——北大同學陳亞三家。亞三之叔寶山先生招待甚殷,并為派人放哨警戒。據當地孟慶余先生云宋樂顏、裴雪峰等(第三政治大隊魯西支隊長等同人)在田家鋪。

19日 晨二時半起床,四時離陳坡,九時行抵鳳凰集進食,聞西北有炮聲。十一時左右行抵王崮堆東四里余之某莊略休息復行。途中與東支六團喬參謀相遇,聞敵車到城北四里處,王崮堆居民為之逃避一空。乃由孟慶余先生作向導西南行趨田家鋪,下午四時許到達,與樂顏、雪峰、道一各人見面。樂顏見我,喜極而哭。道一(趙德慶,第三政治大隊豫北支隊長)由豫北來迎我,上月29日既到此,久候不得我確息,正擬此日返豫而竟得相逢,亦大喜。雪峰所率領之濮縣教導隊百余人,以有敵情正擬轉移而未行,見面后不久敵車3輛已到前莊,即相偕移至長莊住宿。是日孟老先生年逾六旬伴行70里,其情可感。

(以上為輾轉于魯西魯南之行程。)

(以下為由魯返川經過冀南、豫北、晉東南之行程。)

20日 夜來樂顏、雪峰來會商我留游擊區之意義不大,決定即經豫北返大后方,致力于國內團結工作以鞏固抗敵之根本。晨三時半起行離長莊,四時半抵張橋張子仁同學家。道一(以下皆有道一隨行)往臨濮集黃河渡口接洽渡河事宜,下年六時由張橋渡河,有濮縣縣政府派喬科長來接,宿張村。

21日 晨五時半出發,行12里至王莊休息,有省保安司令部廖參謀長安邦來會(多談兩黨武裝磨擦事)。下午二時行抵濮縣,住民教館內。樂顏、雪峰及史景法同學又從鄄城趕來再度會面作別。

22日 留濮縣,中午鄒平、濟寧受訓同學之在濮者多人集會招待午飯。從魯南遭遇敵人以來,同人身上服裝不整久矣,至此乃各購制服更換備用。

23日 晨同人同學集合照像后,出發西行18里至柳下屯休息,已入河北省濮陽縣境。下午三時抵陳莊,冀南丁專員樹本駐軍于此。當承其來晤,談約兩小時。丁與范公筑先同為北方抗日有名之專員,此時擁有實力兩萬余人,惜其個人英雄思想濃厚。是日計行70里。(按:我在《光明報》自述巡歷華北華東各戰地文中,曾談及冀南抗敵有“改變地形”“空室清野”兩項工作,可參看。)

24日 曹參謀長陪同乘馬入濮陽城。兩馬競走,當我馬將超越時,曹馬向后踢,傷我右足,幸不太重。城北有(孔門)子路墓;宋史所謂澶淵之盟亦在此地。下午五時當地各界人士為我舉行群眾歡迎大會,丁主持,愚講話。晚宿縣府。

25日 晨七時由城返陳莊,路經東門外醫院訪視龔柏齡。下午二時應丁邀為其軍官講習班講話。

26日 留陳莊,丁專員來談。談及各方與八路軍磨擦情形,頗覺可慮。

27日 留陳莊,接豫北朱懷冰電報,促我即起程西返,并表示負責護送渡河到洛陽。

28日 十時離陳莊入城,下午五時應邀在縣府講演。準備明日離此入豫。

29日 晨五時半出發,行45里至牡丹街午飯。此地屬豫省滑縣境,道一與當地趙區長相熟,一切甚方便。因茂林失道,即留宿以候之。晚間滑縣縣長夏熙績來見。夜半茂林始到。

30日 晨四時半出發,行25里至善堂鎮休息。沿途積水泥濘,為衛河泛濫所致。九時半離善堂,行15里至安化鎮,乘船赴屯子。船從村莊穿行,禾稼淹沒殆盡。過安化后,即入浚縣境。衛河決口,滑浚兩縣被災至重。聞災區西至新鄉縣境云。夜十一時抵屯子集,浚縣縣府駐此,縣長李君來晤。

31日 下午四時半離屯子,六時半至山角。從道一之意,訪天門會首領楊貫一,不遇;由黃旗會首領王某招待,小休息復行。路經某莊,仍有人從樓上向我等放槍示威。深夜抵平漢鐵路浚縣車站之南一里許休息,等候鐵路西扈全祿司令派人來接。夜半后,隨來接之人越過鐵路,至扈屯。再承其派人送至許家溝,時已四時,天黎明矣。

9月

1日 留許家溝休息。此地仍屬浚縣,位于縣之西北角。過鐵路十里即抵達太行山余脈。淇水從西北來入衛河。此村靠山傍河,自成形勢。連日沿途所見,水災而外,蟲災亦重,至此均稍減。

2日 早五時乘驢出發,行20余里至湯陰縣之博梁山休息;湯陰縣政府現駐此。下午一時半行抵盤石頭,住于九十七軍補充團團部。

3日 晨八時半出發,行35里至林縣東姚鎮,承當地呂區長憲文招待。

4日 晨六時出發,行30里至小店,承朱懷冰軍長派郭副官來接。下午一時半抵合澗,止宿。林縣張縣長、河南第三專署吳專員明浚,中國青年先鋒團團長徐靖遠先后來會。晚八時河南同學常泰和從輝縣趕來相見。

5日 晨五時半召集第三政治大隊豫北支隊一部工作人員談話。七時半應邀在第三專區聯合中學講話。八時半出發,西南行七十里抵山西省之壺陵水,已在下午四時,即止宿。途中有細雨,山峻路險而滑,時虞傾跌。過羊盤嶺即達壺嶺(先到東壺嶺,又行一里許抵西壺嶺,又名壺陵水),屬壺關縣境。

6日 落雨自晨至午后不止。下午三時雨勢漸停,出發后即天晴,遠近各山云霧滃塞變幻,景致奇妙。五時半抵柳泉,有新五軍(憶似孫殿英部)駐此,將民房占盡,乃北行5里至鵝子掌止宿。

7日 晨五時出發,行20里至淅水進食后,又行40余里于午后五時半抵陵川縣城,住南關外。城內居民全部遷徙,荒涼滿目,蓋所謂“空室清野”政策也。晚間陵川張縣長來會面。

8日 晨六時出發,以驢代步,西南行60余里至馮山鎮,九十七軍騎兵連駐此,乃以馬易驢。黃昏抵南莊(似是晉城縣境),新二十四師兵站站長佟大亞招待留宿。

9日 晨六時出發,西南行越嶺15里至下川,九十七軍軍部胡參謀長舜生來接,住白玉坡。聞胡談,知英法已對德宣戰。

10日 晨十時應邀在九十七軍軍部講演,托軍部代發重慶電報四件。

11日 下午二時乘騾離下川,西行25里至北寨,住第四十軍龐炳勛軍部,晚間晤龐,談至夜深。沿途頗聞人稱道龐軍在攔車鎮之戰績。

12日 原擬繼續西行,龐軍長挽留為其干部學員講話,推遲一日。晉城縣張縣長來見。

13日 晨五時半乘騾出發,行50里抵晉城午飯。山路運輸騾最宜,此間兵站所畜不下二千匹,因即用以送我等出太行山。飯后又南行40里,于下午五時半抵犁川鎮止宿。

14日 晨六時出發,行40里,約十時半抵堆金洼(河南濟源縣境,距瀏口一里許)進食。十二時復南行下山。值大雨后又有小雨,山勢陡險,時或沿溝澗為道,澗水急流于亂石之間,非涉不能過。仰視左右石崖絕壁高矗接天,行人如步于井底。如是行30里始出山,達山口鎮。復轉西行,沿山又十里至五龍口。渡沁河又4里,抵河頭村。時已入夜,衣履盡濕,供烤更換,比就睡已近夜半。

15日 上午因雨未出發,午后二時南行25里抵天祥止宿。

16日 晨五時半離天祥,八時半抵雙龍鎮早飯。飯后又前行7里抵西楊村,會晤朱懷冰軍長。朱招待午飯。晚囑艮庸訪朱之副官長洽商渡河事。

17日 晨囑豫北支隊之趙道一、常泰和等六人往謁朱軍長談豫北地方抗敵工作問題。八時半起身往白坡黃河岸候渡。十時左右糜副師長代交涉之船到,乃登舟渡河。約一點余鐘抵鐵謝上岸,雇車前往大楊樹。路經漢光武陵,下車小盤桓,復前行至溝上午飯。飯后又行,下午四時半抵大楊樹。再步行10里抵洛陽,住古香巷中國大旅社,已近七時矣。適在“九一八”第八周年之前夕結束此行,是則詔我雖身離前線而義不容稍怠于抗敵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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