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平安:“金絲楠木真的那么貴重?”
蘇婉兒:“當然很貴重了,天下極品名木中公認最為上品者有三,第一紫心龍檀,第二是烏木包金,第三就是千絲金楠,這三樣都是上等木料中可遇不可求的圣品,寸木寸金,有價無市。”
朱平安:“……”
宋小寶:“……”
李老實抬起頭認真的看了蘇婉兒幾眼,忍不住夸獎道:“少爺真是個識貨的人,祖上也是干咱這一行的吧?”
蘇婉兒擺擺手:“老爺子真別夸我,知道這個真沒什么新鮮的,這大京城里的人哪有一多半的人都在研究這個呢。”
朱平安總覺得她話里有話。
幾句話聊開后,李老實精神好了很多,不象剛才那樣頹廢沮喪,話也越說越順。
朱平安拿出帶來的酒壺遞了過去,李老實拿在手瞪了半天又遞了回來,哽咽垂淚道:“我不喝啦!若是不喝它,也不會闖出這么大的禍來。平安,以后……你要好好照顧自已。”
朱平安見過氣沮,便給他打氣:“叔,掉什么也別掉了志氣,事情還不到不可收拾的時候。”
“對對對!”蘇婉兒大包大攬:“李叔你是個大男人,只要你是冤枉的,我敢保證沒有人能動得了你。”
她的嗓門很大,整個監獄有一半犯人都聽到了。
沉寂了片刻之后,瞬間響起一片震天響的喊冤聲。
朱平安:“……”
宋小寶:“……”
外頭衙役慌慌張張的跑了起來,一陣厲聲喝罵過后,騷亂終于平靜下來。
金絲楠木固然珍貴,但霍府選來雕刻的無一不是濟南府方圓千里的名師,十幾人齊心合力,終于大功告成。活做的不錯,一向挑剔的霍管家都沒有說出些什么。結算工錢的那一晚,十幾個人湊在一塊喝了一頓慶功酒。
“我們幾個兄弟在一塊談天說地,不知是誰開了頭,說起了金絲楠木的珍貴之處,我一時興起,也跟著胡扯了幾句……”
朱平安剛想問他胡扯什么了,就聽李老實說:“我們正喝得高興,霍管家就進來了。”
蘇婉兒奇怪道:“你們喝酒,他來干什么?”
“鬼知道!他那個人一直看不起我們!”李老實憤憤吐口氣:“他一來我們都倒了興頭。沒想到他進來說了幾句好話,又特地給我們敬了圈酒,大伙都驚呆了,都說他這是吃錯藥了。”
想起那個表情陰戾的人,朱平安皺起了眉。
蘇婉兒斷然道:“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李老實:“不能吧……從進府我都沒有說過幾句話,也沒有得罪過他。”
蘇婉兒忽然大叫一聲,嚇了幾個人一跳,一齊看向她。
蘇婉兒臉激動的通紅:“我想到啦,那酒肯定有問題,你喝了有沒有感覺到不舒服的地方?”
幾人的目光一齊集到李老實的身上,李老實一臉茫然:“沒有,我沒覺得怎么樣。”
蘇婉兒不死心:“頭暈有木有?惡心呢?肚子痛?”
李老實被問的都快哭了。
“你閉嘴!”朱平安真是夠了:“叔,你繼續說!”
蘇婉兒不高興的的閉上了嘴,委屈的低下了頭。
朱平安發覺自已有些暴燥,歉意的沖著她笑一笑。
獄中暗淡的光線下,看得出他的臉上有點紅。他笑起來非常英俊,有種讓人跟著他一起笑,看到他的笑容就覺得很親切很幸福的魅力。
蘇婉兒那點氣瞬間消失,心怦怦跳,感覺快要窒息了。
這就是戀愛的感覺嗎?
李老實:“他走了我們就沒有心情喝酒了,后來我回自個工房睡覺,心里想著明天就能回家見到你,心里高興一會就睡著啦。”
怎么可能是這樣?蘇婉兒有些失望:“……就這樣睡了?”
下一秒對上朱平安掃來的眼光,蘇婉兒連忙手在嘴上比劃了下,表示封住了封牢了。
宋小寶一邊畫烏龜,心里不無悲哀的想:真是一物降一物,刺頭大小姐也有克星了。
“下半夜……下半夜……”李老實的臉可疑的紅了起來,說話也變得結結巴巴。
朱平安知道說到了關鍵地方:“叔,不管什么事,你要一點不拉的說出來。”
李老實臉紅得可疑,“我知道。”
接著說:“我忽然覺得身邊多了一個東西……”
什么東西?
蘇婉兒的好奇心已經膨脹到極點,忍不住又想插嘴,想到朱平安只得忍住了,把個臉憋得通紅。
還好朱平安問:“什么東西?”
“當時我不知道,就是滑滑的,軟軟的,還香香的……”李老實的頭幾乎垂到腳面上,紅的都快滴出血來。
朱平安明白了,宋小寶也明白了……
然后蘇婉兒也明白了:“呃,我知道啦,是大白喵對不對?”
宋小寶繃不住哈哈笑開了,朱平安也忍不住笑了,只有李老西哭了。
“不是大白喵,是個……女人!”
“女人沒事跑你被窩干嘛?”蘇婉兒一怔之后隨即反應過來,脖子都羞紅了,惱羞成怒:“好不要臉!我沒說你!我說那個女人!”
李老實低著頭:“我心里發慌的緊,就想這里不能呆了,快點跑得了。”
“可是剛跑出門轉過墻角的時候,忽然撞倒了一個東西,再然后就被抓了。到了這里他們就說我強奸還說我殺人了……可是平安,我什么都沒有做啊,我是冤枉的。”李老實再度崩潰了,忍不住哭了起來。
從牢中出來后,三個人無目的溜噠著走,朱平安沉著一張臉不說話。
蘇婉兒小心的看著他的臉色,拉著他進了路邊一個茶樓。
上了二樓找了個臨窗的桌子坐下,撲面清風很是清爽。
“喂,你喝什么茶?”蘇婉兒說,“我請你們喝!朱平安,你想喝什么?”
又是這一套!宋小寶真生氣了。
自從有了朱平安,自已就是空氣!
敢不這樣厚此薄彼成不成!
“來壺碧螺春,再來幾樣你們樓上拿得出手的點心,不夠再點。”
茶樓伙計被她一身氣勢所驚,不敢怠慢,一跑小跑著下去準備了。
朱平安說:“今天的事謝謝你們了,沒有你們幫忙,我真不知道要怎么辦才好。”
宋小寶從鼻子里哼了一聲,心道你知道就好
蘇婉兒:“咱們誰和誰,不用客氣的。”
宋小寶重重的灌了一杯茶,壓了壓心底的火。
朱平安說:“這案子很明顯,我叔是被人下了套。”
蘇婉兒點頭:“對對,肯定是這樣的。你人品這么好,李叔自然差不到那里去!”
宋小寶一口茶噴出老遠,那有這樣的道理,這人品也有連帶的?
“一個窮木匠,誰吃飽撐著了給他下套?半夜送上門的艷福,這好事我怎么沒遇上過呢?”
“宋小氣,我都不知道你居然這樣齷蹉!”
蘇婉兒當即炸毛:“有什么問題嗎?你心里在想什么?有膽子說出來啊!”
見二人怒目而視,大有一言不合馬上開打的架式。
朱平安忍不住了,伸手一拍桌子:“你們夠啦!”說完起身,碰翻了椅子,轉身出門。
蘇婉兒馬上起身,追了出去。
宋小寶也想溜,卻被伙計追在后邊要帳。
立在大街上,任刮起的寒風吹跑心頭的郁悶之氣,“你沒事吧?”
蘇婉兒跟在朱平安身后,小心翼翼的問。
朱平安:“你幫我我很感激,可是我沒什么可報答你。”
蘇婉兒嗯了一聲:“知道,我心甘情愿的行不行?”
朱平安忽然停了下來,正在低頭跟著他一步一挪的蘇婉兒冷不防一頭撞在他的身上。
殘陽西斜,彩霞滿天,鼻端傳來對方身上好聞的氣息,蘇婉兒臉燒心跳,覺得整個人都醉了——要什么報答啊……有你這個人就足夠了嘛。
沾了蘇婉兒與宋小寶的光,明水縣衙后堂大開筵席,朱平安也得以上座。
去了官服的周縣令更象一個風雅儒士,設的席面也極為精致,就算是蘇婉兒看了很是滿意。
一身便服的周縣令口才極好,天南海北無所不知,旁征博引滔滔不絕,言語風趣有禮更恰到好處,這一局幾個人都吃得很舒服。眼看酒局將殘,卻一句話也沒有提到蘇婉兒父親,倒真好象一個忠厚長者招待幾個遠來是客的小朋友。
蘇婉兒與宋小寶再加上朱平安,對于這個周縣令真是刮目相看。
真人不露相啊——
酒盡席終之后,幾人喝過一輪茶,朱平安開門見山:“周大人,家叔是冤枉的。”
自從監獄見過李老實,朱平安百分百相信他是絕對是冤枉的、是被人陷害的,這一點無庸置疑。
可是問題來了,霍府為了什么要陷害李老實呢?
對于他說的話,周縣令沒有一點驚訝,似在他意料之中。
“這里不是縣衙大堂,朱小友不必有所顧忌,盡可言所欲言。”
“多謝大人。”對方放的姿態越低,朱平安越不敢輕松大意。
對付周縣令這樣妥妥的千年老狐貍,不打起十分小心來怕不行的。
隨后朱平安把今天探牢時李老實如何說的種種說了出來,蘇婉兒連連點頭:“對對,平安說的都是對的!”
宋小寶的嘴抽了幾抽……姓朱的說什么肯定都是對的,若是姓宋的說什么,對的也是錯的。
這道理,真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