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通天教主即將再次暴怒反駁之時，陳緣強(qiáng)忍著神魂被抽空的虛弱，在那道青色光罩的保護(hù)下，掙扎著站了起來。

他先是對著通天教主的方向，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個大禮，聲音雖然虛弱，卻帶著一股子歷經(jīng)滄桑后的沉穩(wěn)。

“師尊……弟子……回來了。”

緊接著，陳緣緩緩轉(zhuǎn)向陣外，不卑不亢地說道：“弟子陳緣，見過太清師伯，玉清師伯。”

“回稟師伯，并非弟子的來歷有什么問題，也并非師尊有意隱瞞。”

“只因弟子……早已是個‘死人’了。”

此言一出，滿場皆驚。

死人？這是什么意思？

陳緣沒有理會眾人的驚愕，繼續(xù)用一種追憶的語氣說道：“昔年巫妖爭霸，天地昏暗，弟子隨侍師尊于昆侖山修行。一次外出，不幸被卷入混沌亂流之中，肉身當(dāng)場崩毀，元神亦被消磨得只剩一絲殘存的真靈印記。”

“這些年來，弟子那一縷真靈印記，渾渾噩噩，不知?dú)v經(jīng)了多少次輪回轉(zhuǎn)世，不知蹉跎了多少萬年歲月。每一次轉(zhuǎn)世，都只是凡俗之身，百年之后便化作一杯黃土，根本無法踏上仙途。”

說到這里，他的聲音中帶上了一絲悲愴與不甘。

“或許是天道垂憐，又或許是師尊的無上大道與弟子冥冥中尚有一絲牽引。就在這一世，弟子終于覺醒了宿慧，記起了自己的真實身份。”

“只可惜……往昔的道果早已隨著輪回消散，如今的陳緣，只是一介小小的地仙，空有記憶，卻無半分神通。若非今日身陷這誅仙陣中，生死一線間，道心通明，恐怕還無法真正喚醒這最后的師徒因果。”

“弟子……讓師尊蒙羞了。”

此話一出，陣法之外的元始天尊和太上老君，都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這個解釋……挑不出毛病。

混沌亂流，那是連圣人都不愿輕易涉足的險地，一個尚未成仙的弟子被卷入其中，形神俱滅才是正常，能留下一縷真靈印記輪回，已經(jīng)是氣運(yùn)滔天了。

通天教主聽完陳緣的話，虎目之中，竟隱隱泛起了紅光。

他看著陳緣那虛弱的模樣，心中最后的一絲疑慮也煙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憐惜和滔天的愧疚！

原來如此！

原來自己的愛徒，這些年竟受了這般苦楚！

輪回之苦，圣人亦為之動容。

每一次轉(zhuǎn)世皆是隔世之謎，若非大毅力、大機(jī)緣者，根本不可能找回真我。

自己的徒兒，竟然做到了！

“好孩子……好孩子！”通天教主連說兩個“好”字，聲音中充滿了欣慰，“什么蒙羞！你能歸來，便是為師今日最大的幸事！區(qū)區(qū)修為，沒了再修便是！有為師在，定能讓你在最短的時間內(nèi)，重歸大羅之境！”

圣人金口玉言，此話一出，便等同于向三界宣告，他徹底認(rèn)可了陳緣的身份！

截教眾仙，此刻看向陳緣的目光，也徹底變了。

原來這位神秘的大師兄，還有這般坎坷的過往！

能從混沌亂流中留下一縷真靈，又能于萬世輪回中覺醒宿慧，這是何等的氣運(yùn)與毅力？

多寶道人看著陳緣，眼神復(fù)雜。

他原本是截教大弟子，如今憑空多出一位大師兄，心中要說沒有一點(diǎn)波瀾是假的。

但此刻聽聞了陳緣的“過往”，再看到師尊那真情流露的模樣，他心中的那點(diǎn)芥蒂也淡去了不少。

他對著陳緣，遙遙稽首，算是認(rèn)可了這位“大師兄”的身份。

有了多寶帶頭，其余截教仙人，如金靈圣母、無當(dāng)圣母等人，也紛紛對著陳緣點(diǎn)頭示意。

陳緣知道，自己這第二關(guān)，也算是涉險過關(guān)了。

他心中暗松一口氣，但神魂的虛弱感卻如潮水般涌來，讓他身形一陣搖晃，臉色愈發(fā)蒼白。

這一切，都被通天教主看在眼里。

“癡兒，你神魂受損嚴(yán)重，想來是方才為了喚醒因果，耗費(fèi)了本源。”

通天教主眉頭一皺，臉上滿是心疼。

他看了一眼陣外的對峙，知道今日這誅仙陣是打不下去了。

為了一個闡教門人而與師兄決裂，和為了保護(hù)自己失而復(fù)得的愛徒而罷手，這是兩個截然不同的概念。

后者，顯然更能讓他接受。

但就這么退去，他通天的面子往哪擱？

就在通天教主思索之際，陳緣再次開口了。

“師尊，”他強(qiáng)撐著精神，傳音給通天教主，“今日之局，我截教已然立于不敗之地。師尊神威，已讓闡教眾仙膽寒。但……師伯們畢竟是圣人之尊，更有西方二圣虎視眈眈，若真死戰(zhàn)下去，恐我截教萬仙，要遭無妄之災(zāi)。”

“弟子的意思是，今日不如暫且收兵。我們并非懼怕，而是為了保全我截教的有生力量。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今日之恥，來日必當(dāng)百倍奉還！”

這番話，說得極有水平。

既給了通天教主一個臺階下，又把撤退的理由，從“打不過四個圣人”，變成了“愛護(hù)門下弟子，不愿讓他們平白犧牲”的仁義之舉。

通天教主聞言，眼中閃過一絲贊許。

不驕不躁，身處劣勢卻能看清局勢，還能顧全大局。不愧是能從萬世輪回中歸來的弟子，這份心性，就遠(yuǎn)非多寶等人可比！

“好！就依你之言！”

通天教主心中有了決斷，朗聲大笑，聲震九天。

“哈哈哈！元始、老子！今日看在吾徒陳緣歸來的份上，暫且饒你們一次！來日，我必將再擺此陣，與爾等做個了斷！”

說罷，他不再理會臉色鐵青的元始天尊，而是大袖一揮。

一道青光從他袖中飛出，瞬間落在陳緣手中。

那是一卷玉冊，一枚玉符，以及一件流光溢彩的青色道袍。

“緣兒，此乃為師早年間參悟大道時所著的《上清大洞真經(jīng)》，最適合你重塑道基！此為護(hù)身玉符，可擋準(zhǔn)圣之下三次攻擊！此袍名為‘水火不侵袍’，雖非先天之物，卻也是為師親手煉制，防御不凡！”

“你且安心調(diào)養(yǎng)，待你恢復(fù)修為，為師再將這誅仙四劍傳你一柄！”

圣人賜寶！

而且一出手就是三件！

這等待遇，瞬間讓在場的所有仙人，眼睛都紅了！

就算是多寶道人，也從未有過如此恩寵！

陳緣心中狂喜，面上卻不敢表露分毫，只是恭敬地接過三件寶物，再次拜謝：“弟子，謝師尊厚賜！”

“起來吧。”

通天教主滿意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隨即念動咒語，開始收攏誅仙劍陣。

只見四柄殺伐古劍化作流光飛回他手中，那巨大的陣圖也迅速縮小，化作一卷畫軸，落入他的掌心。

隨著陣法散去，界牌關(guān)前的肅殺之氣也隨之消散。

通天教主目光掃過所有截教弟子，最后落在陳緣身上，眼神無比溫和：“眾弟子，隨我回碧游宮！”

說罷，他祭起祥云，卷起所有截教仙人，浩浩蕩蕩地朝著金鰲島的方向飛去。

原地，只留下面面相覷，臉色難看的闡教眾仙，以及陣法之外，神情各異的四位圣人。

……

金鰲島，碧游宮。

當(dāng)陳緣踏入這座萬仙來朝的圣人道場時，依舊有種如在夢中的感覺。

他，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作者，竟然真的在誅仙劍陣?yán)锘盍讼聛恚€搖身一變，成了截教地位最尊崇的大師兄！

但他也明白，真正的考驗，才剛剛開始。

通天教主回歸之后，便直接宣布閉關(guān)，聲稱要為陳緣推演最適合他恢復(fù)的法門，將一切俗務(wù)都交給了多寶道人處理。

這既是對陳緣的愛護(hù)，也是一種考驗。

沒有了圣人師尊在旁，他這個“大師兄”，能否真正地服眾？

此刻，碧游宮的大殿之中，截教的核心弟子幾乎都到齊了。

多寶道人、金靈圣母、無當(dāng)圣母、龜靈圣母，以及隨侍七仙，還有趙公明、三霄娘娘等外門大弟子……

數(shù)千道目光，齊刷刷地落在了陳緣身上。

這些目光，不再像戰(zhàn)場上那般簡單，而是充滿了探究、好奇、審視，甚至還有一絲絲不服。

尤其是幾位脾氣火爆的仙人，看向陳緣的眼神，已經(jīng)帶上了幾分挑釁。

畢竟，陳緣地仙的修為，在這里實在是太扎眼了。

截教，向來是以實力為尊。

一個地仙，憑什么當(dāng)他們所有人的大師兄？就憑一個虛無縹緲的“首徒”名分？

大殿內(nèi)的氣氛，一時間變得有些微妙。

終于，一個粗獷的聲音響起，打破了沉默。

“大師兄？”

說話的是外門弟子中的第一人，截教財神爺，趙公明。

他為人豪爽，藏不住話，此刻正抱著胳膊，饒有興致地打量著陳緣。

“師尊說您是大師兄，我們自然認(rèn)。不過……大師兄總得有點(diǎn)真本事，才能服眾吧？不知大師兄，除了輪回萬世的經(jīng)歷外，還擅長些什么？煉丹？煉器？還是陣法？”

趙公明這話，看似是在詢問，實則已經(jīng)是在發(fā)難了。

他身旁，云霄、瓊霄、碧霄三位仙子，也是美目閃動，好奇地望著陳緣，顯然也想看看這位突然冒出來的大師兄，究竟有何不凡之處。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陳緣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