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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女扮男裝遇冷面王爺

寅時正,天黑得跟潑了墨似的。

我,沈未晞,正被我那坑妹的親哥沈牧,手忙腳亂地往一套沉得要死的青色官袍里塞。

“輕點!肋、肋骨要斷了!”我齜牙咧嘴地吸氣,感覺那厚厚的裹胸布快要勒得我魂飛魄散。

沈牧,我那一母同胞的倒霉哥哥,本應是今日走馬上任的光祿寺珍饈署新晉從八品監(jiān)事。奈何天降橫禍,他昨夜不知是興奮過頭還是怎的,失足從自家后院的小橋上栽進了池塘。雖說水不深沒淹死,但磕破了頭又著了涼,此刻額角纏著滲血的布條,臉色慘白如紙,咳得撕心裂肺,別說去點卯,下床走兩步都直打晃。

“未、未晞……委屈你了……”他一邊咳,一邊把那頂能遮半張臉的官帽死命往我頭上按,“就、就今日……點個卯就成……露個面……千萬別、別被上頭,尤其是攝政王……逮著……”

提到“攝政王”三個字,他聲音都帶上了顫音,活像白日見了活閻王。

我費勁地把過長的袖子往上擼了擼,沒好氣:“知道了知道了,冷面閻王蕭徹嘛,活撕朝臣不眨眼。我說哥,你掉水里前能不能看看黃歷?”

話雖如此,我心里也直發(fā)毛。女扮男裝,替兄出仕,這可是欺君大罪,要掉腦袋的!可沈家早已門庭冷落,就指著兄長這次入職勉強撐個門面,若頭天就缺席,別說前程,這剛到手還沒捂熱的官職恐怕都得丟。

豁出去了!我對著模糊的銅鏡照了照。鏡中人面色涂得微黃,眉毛描粗,厚厚的裹胸布將一切女性特征強行壓平,官帽一壓,只要不開口,勉強像個瘦弱少年。

“像……挺像……”沈牧氣若游絲地給予肯定。

我懶得理他這毫無底氣的安慰,揣好他的任職文書,視死如歸地踏入了黎明前的黑暗。

皇城門口,燈火通明,等候入宮的官員們?nèi)齼删壑驼Z寒暄。我縮著脖子,極力降低存在感,混在人群末尾,心里把滿天神佛求了個遍。

眼看宮門將開,官員開始依次驗牌入內(nèi)。我暗暗松了口氣,摸出文書,低頭往前蹭。

就在此時,周遭原本的低語聲驟然死寂。

一股冰冷的、無形的壓迫感自身后席卷而來,凍得我后頸寒毛倒豎。

嘚嘚的馬蹄聲,不緊不慢,卻像重錘,一下下砸在每個人的心坎上。

我僵硬地,一點點扭過頭。

晨光未綻的熹微中,一人一騎緩轡而來。玄色蟒袍,金線凜冽,墨玉冠下,一張臉俊美得驚心動魄,卻如同萬年寒冰雕琢,沒有絲毫暖意,眸光所及,空氣都仿佛凝結成冰。

攝政王,蕭徹。

他怎么會這個時辰出現(xiàn)在宮門口?!親王此時不該在武英殿議事的嗎?!

我心臟驟停,猛地扭回頭,恨不得把臉埋進前面那位胖大人的后腰褶子里。看不見我,看不見我……

然而,怕什么來什么。

那冰冷的馬蹄聲,在我身后不遠處,停住了。

一道沒有半分溫度的目光,如同實質(zhì)的冰錐,精準地釘在了我的背心。

我渾身血液涼透,大腦空白,只剩心跳如擂鼓。

“你。”一個字,音色低沉,卻淬著寒意。

我假裝耳背,繼續(xù)往宮門挪。

“前面,青袍,矮瘦那個。”聲音更冷了幾分,帶著明顯的不耐。

周遭目光齊刷刷聚焦過來。

我認命地停下,轉身,垂頭,聲音掐得低啞難聽:“下……下官光祿寺珍饈署監(jiān)事沈牧,參……參見王爺。”

蕭徹端坐馬上,居高臨下,并不叫起。那目光沉甸甸的,壓得我脊椎嘎吱作響。

死寂蔓延。

忽然,他毫無預兆地抬手——“锃!”

龍吟清越,腰間佩劍竟豁然出鞘!

劍光如雪,刺目冰冷。

我甚至沒看清動作,只覺頭頂一涼,勁風掃過。

那頂本就戴得不甚穩(wěn)妥的寬大官帽,被劍尖精準挑飛,翻滾著落地。

完了!

一頭被緊緊束起、勉強塞在帽里的長發(fā),瞬間失去束縛,如同潑墨錦緞,傾瀉而下,披滿肩頭!

四周瞬間響起一片倒抽冷氣的聲音。

完了!徹底完了!

我僵在原地,面無人色,四肢冰涼。

蕭徹的目光落在我披散的長發(fā)上,那雙深不見底的寒眸倏地瞇起,殺意凜冽。

電光石火間,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在我腦子反應過來之前,嘴巴已經(jīng)帶著哭腔喊了出來:

“王爺恕罪!下官……下官有頭風惡疾!并非有意御前失儀!大夫叮囑……需得以自身蓄養(yǎng)之長發(fā)做藥引,佩戴于頂隔衣熏燙七日方可緩解!下官……下官實屬無奈啊王爺!”

喊完,我自己都傻了。這扯的是什么犢子?!

空氣死寂。落針可聞。

我能感覺到蕭徹那冰冷的視線在我臉上刮過,評估著這荒謬至極的借口。

漫長的、令人窒息的幾秒。

馬上的男人極輕地嗤笑一聲,聽不出情緒,卻讓人骨髓發(fā)寒。

“頭風?”他重復,語調(diào)平平,“長發(fā)做藥引?”

我硬著頭皮,冷汗涔涔:“是……是……”

“巧了。”蕭徹聲音陡然一沉,帶著不容抗拒的威壓,“本王近日正研讀醫(yī)典,專治各種疑難雜癥,尤擅……辨癥祛偽。”

我心里咯噔一下,不祥預感瘋狂叫囂。

下一刻,他手腕一翻,劍尖回鞘。同時冷聲:“來人。”

兩名玄甲侍衛(wèi)鬼魅般上前。

“將這位‘病弱’的沈大人,”他目光冰刃般刮過我慘白的臉,“‘請’回王府,本王要親自……‘診治’。”

“王爺!下官……”我駭然欲絕,試圖掙扎。

侍衛(wèi)已一左一右架住我胳膊,力道驚人,不容反抗。我被直接拖離宮門,在一片死寂和無數(shù)道目光中,塞進一輛玄色馬車。

馬車疾行,車廂冷檀香凜冽,如同它的主人。我縮在角落,面如死灰,腦子飛快轉著,又一片空白。欺君之罪,死路一條,累及家族!

馬車驟停。我被拽下車,抬頭便是“攝政王府”四個鎏金大字,冰冷威嚴。

一路無聲,守衛(wèi)森嚴。我被直接帶入一間書房,紫檀木案,博古架,弓劍懸墻,冷香更濃。

蕭徹屏退左右,門合上。

只剩我和他。

他負手立于窗前,背對我,身姿挺拔,壓迫感卻無處不在。

“是自己交代,”他沒有回頭,聲音冷得掉冰渣,“還是等本王……親手驗?”

我渾身劇顫,指甲掐進掌心。

驗身……果然!

走到絕路。我閉上眼,冷汗浸透里衣。

賭最后一把!

我猛地跪倒,聲音發(fā)顫,帶著孤注一擲的絕望:“王爺!下官所言句句屬實!王爺若不信,下官……下官愿以死明志!只求王爺念在下官初犯,家中尚有老母需奉養(yǎng)……”

我一邊嚎,一邊偷偷覷他。

蕭徹緩緩轉身。

他居高臨下,寒眸依舊沒什么情緒,但似乎……并沒立刻喊打喊殺?

他朝我走近兩步。

我嚇得往后一縮。

他在我面前站定,目光銳利如刀,仿佛能剝開官袍。

就在我以為必死無疑之時,他的視線猛地定格在我因掙扎而微散的領口——那白色裹胸布的邊緣,若隱若現(xiàn)。

時間仿佛凝滯一瞬。

我清晰看到,蕭徹那萬年冰封的臉上,極快地閃過一抹不自然的僵硬。他的視線像被燙到,猛地從我領口移開,竟側過了頭?

甚至……那冷白的耳根,似乎……泛起一絲極淡的、可疑的紅暈?!

雖消失得極快,快得像幻覺。

書房死寂,只剩我粗重的呼吸。

他依舊側著頭,下頜線緊繃。半晌,才從牙縫擠出一句,聲音比剛才啞了幾分:“……巧言令色!”

話音未落,他猛地探手,一把攥住我的前襟!

“嘶啦——!”

布帛撕裂聲刺耳響起!

官袍被粗暴扯開,露出里面一層層緊緊纏繞的白色裹胸布!

我驚叫一聲,羞憤欲絕,雙手死死護在胸前,眼淚涌出。

他盯著那厚厚的裹胸布,眼神幽暗得可怕,帶著一種被挑釁的怒意和……難以言喻的燥郁。他猛地抬手,似乎就要徹底扯掉那最后的屏障——

“王爺!王爺!急報!宮中急報!”書房門外突然傳來江臨急促驚慌的聲音,甚至顧不上禮節(jié),“陛下……陛下駕崩了!!”

蕭徹的動作猛地頓在半空!

他臉上的冰寒、怒意、燥郁瞬間凝固,被巨大的震驚取代。

駕崩?!

我也愣住了,一時忘了掙扎恐懼。

先皇體弱已久,但突然駕崩……

蕭徹猛地回神,眸光銳利地掃過我驚惶失措、衣襟散亂的模樣,眉頭死死擰緊,眼中閃過極度掙扎的不甘和煩躁。

他深吸一口氣,極其勉強地壓下眼底翻涌的情緒,猛地甩開我的衣襟,語氣冰冷急促:“滾到里面去待著!敢發(fā)出半點聲音,死!”

他指了一下書房內(nèi)側的一扇屏風。

我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縮到屏風后,手忙腳亂地攏住被撕破的官袍,心臟狂跳,幾乎要蹦出嗓子眼。

蕭徹整理了一下微亂的衣袍,瞬間恢復了冷厲威嚴的模樣,沉聲道:“進!”

江臨推門而入,臉色慘白,跪地急報:“王爺,宮中剛傳來消息,陛下卯時初刻……龍馭賓天了!太后娘娘和內(nèi)閣大臣請您即刻入宮!”

“備馬!”蕭徹沒有任何猶豫,冷聲下令,大步流星向外走去。

走到門口,他腳步頓住,沒有回頭,只冷冷丟下一句:“看好里面的人。待本王回來……再慢慢‘診治’。”

門哐當一聲合上。

腳步聲遠去。

我癱軟在屏風后,渾身脫力,冷汗淋漓,仿佛剛從鬼門關爬回來一遭。

劫后余生的虛脫感陣陣襲來。

陛下駕崩……國喪……新帝登基……

這突如其來的巨變,像一塊巨石砸入死水,瞬間攪亂了一切。

也暫時……保住了我的小命。

我靠在冰冷的屏風上,聽著外面王府瞬間變得忙碌緊張的動靜,心亂如麻。

蕭徹回來了會怎么處置我?

這突如其來的國喪,是我的催命符,還是……一線生機?

我癱在冰冷的屏風后,心臟還在發(fā)瘋似的狂跳,被撕破的官袍凌亂地掛在身上,露出里面層層纏繞的、此刻顯得無比滑稽又無比要命的裹胸布。

陛下……駕崩了?

這個消息像驚雷一樣炸得我頭暈眼花,一時間竟忘了自己的處境。

先皇體弱,纏綿病榻已久,朝野上下對此并非沒有準備。但偏偏是這個時候?在我即將被攝政王“驗明正身”、推上斷頭臺的這一刻?

巨大的震驚過后,劫后余生的虛脫感如同潮水般涌上,讓我手腳發(fā)軟,幾乎要癱倒在地。

門外傳來急促雜亂的腳步聲、甲胄碰撞聲、壓抑的指令聲。整個攝政王府像被捅了的馬蜂窩,瞬間陷入一種緊張而有序的忙碌中。

蕭徹走了。他被那突如其來的噩耗和隨之而來的滔天巨浪卷走了。

而我,被他一句“看好里面的人”,像件暫時無暇處理的證物,鎖在了這間充滿他冰冷氣息的書房里。

我豎起耳朵,屏息聽著外面的動靜。時間一點點過去,窗外天色漸亮,又漸漸偏西。沒有人給我送水送飯,也沒有人再來理會我。仿佛我被整個世界遺忘了。

恐懼和饑餓交織在一起,折磨著我的神經(jīng)。

蕭徹還會回來嗎?他回來后會怎么處置我?國喪期間,他會不會忙得根本沒空想起我這個小蝦米?還是說,他會干脆利落地把我處理掉,以絕后患?

各種念頭在我腦子里打架,讓我坐立難安。

直到夜幕再次降臨,書房外才傳來沉穩(wěn)的腳步聲。

我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猛地從地上爬起,緊張地盯著門口。

門被推開,蕭徹走了進來。

他依舊穿著那身玄色蟒袍,只是卸去了冠冕,墨發(fā)微有散亂,眉宇間帶著難以掩飾的疲憊,但那雙深邃的眸子,卻比之前更加冰冷銳利,仿佛淬煉過的寒鐵,帶著掌控一切的威壓。

他身上還帶著屋外的寒意和一絲淡淡的檀香與……血腥氣?

我嚇得一哆嗦,下意識地往后縮了縮,差點撞倒屏風。

他的目光掃過我,看到我依舊保持著衣襟散亂、瑟瑟發(fā)抖的狼狽模樣,眉頭幾不可查地蹙了一下,隨即又恢復了冷漠。

他沒有立刻發(fā)作,而是走到書案后坐下,揉了揉眉心,才開口,聲音帶著一夜未眠的沙啞,卻依舊冰冷:“倒是安分。”

我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頭埋得低低的,不敢說話。此時此刻,任何辯解或求饒都顯得蒼白可笑。

“抬起頭來。”他命令道。

我顫抖著抬起頭,對上他那雙仿佛能看透人心的寒眸。

“陛下駕崩,新帝即將登基。”他盯著我,語氣平淡,卻帶著無形的壓力,“國喪期間,朝局動蕩,本王無暇理會你這等微末小事。”

我心臟猛地一跳,生出一絲微弱的希望。

“但,”他話鋒一轉,眸光驟厲,“欺君之罪,罪無可赦。你的命,暫且記下。”

我屏住呼吸。

“從今日起,你便留在王府。”他冷冷道,“對外,沈牧‘驚聞國喪,哀慟過度,舊疾復發(fā)’,需靜養(yǎng)。對內(nèi)……”

他頓了頓,目光在我慘白的臉上轉了一圈,帶著一種審視貨物的冷漠:“你就待在方才那屏風后的隔間里,沒有本王的允許,不得踏出半步,更不得讓任何人看見你的臉。聽懂了嗎?”

我愣了片刻,隨即反應過來。

他這是……要把我圈禁起來?當作一個秘密,一個把柄?

雖然失去了自由,但至少……暫時活下來了?

“聽……聽懂了!謝王爺不殺之恩!”我忙不迭地磕頭,聲音都在發(fā)顫。

“江臨。”他揚聲。

守在門外的江臨立刻推門而入:“王爺。”

“帶她去后面,收拾干凈。找身合適的衣服。每日飲食,你親自負責。”蕭徹吩咐道,目光甚至沒有再落在我身上,仿佛處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雜事。

“是。”江臨面無表情地應下,對我做了個請的手勢。

我?guī)缀跏鞘帜_并用地爬起來,低著頭,跟著江臨,走進了書房內(nèi)側。原來那屏風后竟真的有一扇隱蔽的小門,通往一間狹窄卻設施齊全的臥房。

從此,我開始了在攝政王府暗無天日的“圈禁”生活。

這小小的隔間成了我的全部世界。每日只有江臨會準時送來三餐和清水,收走污物。他從不與我交談,眼神也毫無波瀾,像個沒有感情的傀儡。

我提心吊膽地過著每一天,不知道這樣的日子何時是個頭。國喪期很長,新帝登基的籌備工作繁雜無比,蕭徹幾乎日夜都在宮中忙碌,很少回王府,即便回來,也大多是在書房處理公務到深夜,從未踏入過我所在的隔間。

我就像一只被遺忘在角落里的蟑螂,靠著那點微末的食物和水分,茍延殘喘。

時間久了,最初的恐懼漸漸被一種巨大的無聊和壓抑所取代。我不能出聲,不能有任何可能引人注意的舉動,每天只能對著墻壁發(fā)呆,或者豎著耳朵聽外面書房的動靜——偶爾傳來的談話聲、翻動文書的聲音,成了我與外界唯一的聯(lián)系。

有時,我能聽到蕭徹壓抑的咳嗽聲,似乎比之前更頻繁了些。他好像……真的很累。

這種念頭一閃而過,隨即又被我自己掐滅。他累不累關我什么事?他是隨時能捏死我的閻王!

直到有一天深夜。

外面書房似乎早已安靜下來,我以為蕭徹已經(jīng)離開了。隔間的門卻突然被輕輕推開。

我嚇得從簡陋的床鋪上彈起來,驚恐地望過去。

門口站著的是蕭徹。

他只穿著中衣,外袍隨意搭在臂彎,墨發(fā)披散,臉上帶著不正常的潮紅,呼吸有些沉重,眼神也不似平日那般清明銳利,反而有些渙散。

他……好像病了?還喝醉了?

我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他怎么會這個時辰來我這里?!

他踉蹌著走進來,目光有些茫然地掃過狹小的房間,最后落在我身上。

“水……”他聲音沙啞地開口,帶著濃重的鼻音。

我愣了一秒,才反應過來,手忙腳亂地去倒桌上涼著的白水,顫抖著遞給他。

他沒有接,而是就著我的手,低頭喝了幾口。溫熱的呼吸拂過我的手指,帶來一陣戰(zhàn)栗。

喝完水,他并沒有離開,而是抬手按住了自己的額角,眉頭緊鎖,似乎極為不適。

“王爺……您……”我遲疑著,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忽然抬眼看向我,那雙因發(fā)熱而顯得有些濕潤的眸子直直地盯著我,仿佛此刻才認出我是誰。

“你……”他開口,聲音低啞模糊,“倒是命大……”

我僵在原地,不敢接話。

他晃了一下,似乎有些站不穩(wěn),竟朝著我這邊倒了過來!

我下意識地伸手去扶,他大半個身子的重量瞬間壓在了我身上,滾燙的體溫透過薄薄的中衣傳遞過來,灼得我手心發(fā)燙。

“王爺!您發(fā)燒了!”我驚呼,費力地支撐著他,“我……我去叫江臨!”

“閉嘴……”他靠在我肩上,聲音含混不清,“吵……”

他滾燙的額頭抵著我的頸側,呼吸灼熱,整個人幾乎完全倚靠著我,似乎真的病得不輕,又或許是醉得厲害。

我僵在原地,動彈不得。扶也不是,推也不敢。

他就這樣靠了我許久,久到我胳膊發(fā)酸,渾身都被他的體溫烘得發(fā)熱。

就在我以為他是不是暈過去了的時候,他才微微動了一下,抬起頭,眼神似乎清明了一點點,但依舊帶著病態(tài)的氤氳。

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這狹小的房間,眉頭皺得更緊,似乎對自己出現(xiàn)在這里感到些許困惑和不悅。

最終,他沒有說什么,只是有些吃力地站直身體,推開我的攙扶,步履略顯蹣跚地轉身走了出去,還順手帶上了門。

我站在原地,懷里似乎還殘留著他滾燙的體溫和身上那股冷檀香混合著酒氣的味道,心跳得厲害。

那一晚之后,蕭徹似乎忘了這件事,依舊把我當空氣。

但偶爾,江臨送來的飯菜里,會多一碗淡淡的、散發(fā)著藥味的羹湯。或者是天氣轉涼時,隔間里會悄無聲息地多一床厚實的被子。

這些細微的變化,讓我的心緒變得更加復雜。

國喪期終于過去,新帝順利登基,蕭徹作為攝政王,權勢更勝以往。

朝局逐漸穩(wěn)定下來后,我的“價值”似乎也開始發(fā)生變化。

有一天,蕭徹突然把我叫到書房外間。

他坐在書案后,神色是一貫的冷漠,但看著我的眼神,卻帶著一種打量棋子的銳利。

“沈牧。”他開口,依舊叫著這個我頂替的名字。

“下官在。”我跪在地上,心頭發(fā)緊。

“你‘病’了這些時日,也該‘好’了。”他淡淡道,“明日,你會收到光祿寺的‘慰問’公文,調(diào)任你去司苑局,負責宮中部分花卉采買事宜。品級不變。”

我猛地抬頭,眼中充滿難以置信。

他……他不僅不殺我,還要讓我繼續(xù)“為官”?雖然是從一個管食物的閑職調(diào)到了另一個管花草的閑職,但這意味著我可以走出這個隔間,重新?lián)碛幸欢ǖ淖杂桑?

“王爺……這……”我聲音發(fā)顫,不明白他到底想做什么。

“司苑局差事清閑,接觸之人也簡單。”他語氣平淡,仿佛在陳述一件尋常公事,“你只需按時點卯,安分守己,不該看的不看,不該聽的不聽。每月向江臨稟報一次即可。”

他這是……要讓我成為他安插在宮中一個無足輕重卻又眼線?

“當然,”他眸光一冷,“若讓本王知道你有任何不該有的心思,或泄露了半分不該泄露的事……”

“下官不敢!謝王爺恩典!下官定當恪盡職守,絕不負王爺所托!”我立刻磕頭表忠心。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這對我來說,無疑是天大的恩典和機會!

于是,第二天,我果然收到了調(diào)令。在“病”了數(shù)月之后,“沈牧”奇跡般地康復,并調(diào)任司苑局。

我重新穿上了那身略顯寬大的官袍,走出了攝政王府那間困了我數(shù)月的隔間,再次踏入了皇城。

司苑局的差事果然清閑。主要負責與京城幾家皇商對接,采買些宮中常用的花卉盆景,記錄入庫,分發(fā)各宮。同僚多是些沒什么野心、混日子等致仕的老油子,對我這個“大病初愈”、“背景神秘”(畢竟是從攝政王府“養(yǎng)病”回來的)的新同僚,既有些好奇,又帶著幾分疏遠和不易察覺的討好。

我謹記蕭徹的話,低調(diào)行事,不多言不多語,只埋頭做事。偶爾需要與其他衙門打交道時,對方一聽我是從攝政王府“病愈歸來”的,態(tài)度都會莫名客氣幾分。

我漸漸品出味來了。蕭徹把我放出來,或許根本不需要我打探什么消息,我本身“從攝政王府出來”的標簽,就是一種無形的威懾和信號。他甚至默許,甚至縱容了我借他的勢。

我的膽子漸漸大了起來。開始學著那些老油子偷懶耍滑,偶爾遲個到、早個退,甚至利用采買的便利,給自己弄些時令鮮花插瓶,或者偷偷摘些好吃的果子。

同僚們對我愈發(fā)“友善”,甚至開始有人給我“沈老弟”送些不值錢但心意十足的小禮物,請我“在王爺面前美言幾句”。

我表面嚴詞拒絕,內(nèi)心暗暗得意。狐假虎威這一套,簡直無師自通。

我甚至開始覺得,這位冷面閻王,似乎……也沒那么可怕?至少,他說話算話,而且……對我好像還挺……“寬容”?

這種詭異的“好日子”持續(xù)了一段時間。

直到某日,我需要去太醫(yī)署領取司苑局名下差役的夏日防暑湯藥份例。

我拿著公文,熟門熟路地找到負責此事的醫(yī)官,辦好手續(xù),正準備離開,卻在拐過一道回廊時,迎面撞上了一堵玄色的人墻。

熟悉的冷檀香瞬間將我籠罩。

我抬頭,撞進一雙深不見底的寒眸里。

蕭徹正負手站在廊下,似乎剛與太醫(yī)令談完話,身后跟著江臨和幾名侍衛(wèi)。

他目光落在我身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

我嚇得魂飛魄散,趕緊低頭行禮:“下官參見王爺。”

他沒叫起,也沒說話,只是那樣看著我,目光仿佛有重量,壓得我頭皮發(fā)麻。

廊下一時寂靜無聲。

就在我快要窒息的時候,他才緩緩開口,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我耳中:

“本王的‘病’,”他語氣平淡,仿佛在討論天氣,“你打算何時來治?”

我猛地抬頭,瞳孔驟縮,臉唰地一下變得慘白。

他……他在說什么?!

周圍的空氣仿佛瞬間被抽干。江臨和侍衛(wèi)們眼觀鼻鼻觀心,仿佛什么都沒聽到。

我看著他那張冷硬的臉,那雙深邃的眸子里似乎掠過一絲極淡的、難以捕捉的戲謔。

我張了張嘴,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心臟狂跳得快要沖出胸腔。

他知道了!他一直都知道我在外面狐假虎威!他今天就是來堵我的!

“看來沈大人公務繁忙,”他往前踱了一步,逼近我,壓迫感驟增,“將本王的事,忘得一干二凈了?”

“下……下官不敢!”我腿一軟,差點跪下,聲音抖得不成樣子,“王爺?shù)摹 鹿佟鹿僖恢敝斢浻谛模≈皇恰皇遣恢鯛敽螘r得空……”

“哦?”他挑眉,尾音微微上揚,帶著危險的味道,“本王若一直不得空,你這‘大夫’,便一直不去復診了?”

“不……不是……”我冷汗涔涔,腦子一片混亂。

“既然如此,”他忽然伸手,冰涼的指尖幾乎要碰到我的下巴,卻又在毫厘之處停住,只虛虛一指,“現(xiàn)在便跟本王回府,‘診脈’。”

說完,他不再看我,轉身便走。

江臨對我做了個“請”的手勢,眼神里帶著一絲……同情?

我面如死灰,如同被押赴刑場的囚犯,機械地跟在那玄色背影之后,一步步走向那座熟悉的、令人窒息的王府。

一路上,我腦子飛速旋轉,試圖為自己尋找一線生機。

完了完了,得意忘形過頭了!他今天肯定要新賬舊賬一起算了!

怎么辦?裝病?裝傻?還是干脆抱著他大腿哭求饒命?

直到再次踏入那間書房,房門在身后合上,隔絕了外界的一切。

蕭徹屏退了左右,書房內(nèi)又只剩下我和他。

他走到書案后,并未坐下,只是轉身,看著我,眸光深沉。

“王爺……”我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決定先發(fā)制人,哭得情真意切,“下官知錯了!下官再也不敢借王爺?shù)拿^在外面胡作非為了!求王爺饒命!”

他沉默地看著我表演,臉上沒什么表情。

等我哭得差不多了,他才淡淡開口:“看來司苑局的差事太清閑,讓你忘了自己的本分。”

我哽咽著不敢接話。

“本王留著你,不是讓你去狐假虎威,混吃等死的。”他語氣轉冷。

“下官明白!下官一定洗心革面,好好當差……”我連忙表決心。

“從明日起,你不必再去司苑局了。”他打斷我。

我心里一涼。果然……還是要收回一切嗎……

“本王書房缺個整理文書、謄寫奏章的書記。”他話鋒一轉,語氣平淡無波,“你,過來。”

我猛地抬頭,眼中充滿難以置信。

書……書記?在他身邊?!

“字寫得尚可,腦子也還算靈光,”他瞥了我一眼,仿佛在評價一件工具,“廢物利用,也算物盡其用。”

我:“……”謝謝您嘞!

但……這意思是……不僅不罰我,還要把我調(diào)到他身邊做事?

巨大的轉折讓我一時反應不過來,傻傻地跪在地上。

“怎么?”他微微蹙眉,“不愿意?”

“愿意!下官愿意!”我回過神來,趕緊磕頭,“謝王爺恩典!下官一定盡心竭力,絕不再給王爺添亂!”

雖然在他眼皮子底下做事壓力更大,更容易暴露,但總比被趕走或者秘密處決強!而且,這似乎意味著……他對我,有某種程度的……信任?

蕭徹似乎對我的回答還算滿意,嗯了一聲,揮揮手:“下去吧。明日準時過來。”

“是!”我如蒙大赦,幾乎是爬著離開了書房。

走出王府,看著外面燦爛的陽光,我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這位攝政王的心思,真是比最深宮苑里的回廊還要曲折。

但我隱隱覺得,我那“一線生機”,似乎……正在變得越來越寬。

第二天,我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提前到了王府書房。

蕭徹已經(jīng)在了,正在批閱奏章。他頭也沒抬,只指了指旁邊一張早已備好的小書案,上面堆著一些待整理的文書和筆墨紙硯。

“把這些謄寫一遍,字跡工整,不得有誤。”他言簡意賅。

“是。”我低聲應下,老老實實地坐到那張小書案后,開始工作。

書房里很安靜,只有他翻動奏章和我書寫時的沙沙聲。

我極力減少自己的存在感,專心致志地謄寫,生怕出一個錯漏。

偶爾,他會吩咐我倒茶、研磨,或者查找某份檔案。我都小心翼翼地去完成。

他大多數(shù)時候依舊把我當空氣,但偶爾,在我遇到一些晦澀難懂的詞句或前朝舊例,遲疑著不知如何抄錄時,他會頭也不抬地冷聲提點一句。

日子一天天過去,我漸漸習慣了他身邊這種低壓環(huán)境,甚至偶爾能從他簡短的指令和偶爾的提點中,學到不少東西。

我依舊女扮男裝,但在他面前,這層偽裝似乎早已形同虛設。我們維持著一種詭異的默契,誰也不去捅破那最后一層窗戶紙。

有時,他忙到很晚,我會在一旁陪著。他會突然扔給我一碟點心,或者一句冷硬的“還不滾去吃飯”。

有時,我謄寫累了,偷偷活動手腕,會撞上他不知何時投過來的目光,嚇得我立刻正襟危坐。

朝中關于我和攝政王的傳聞依舊紛紛揚揚,版本愈發(fā)離奇。甚至有人猜測我是攝政王暗中培養(yǎng)的秘密心腹,負責處理一些見不得光的事務。

我聽著這些傳聞,再看著眼前這個冷面冷心的男人,心情復雜。

直到有一天,一位宗室老王爺在宮中宴飲時,借著酒意,半開玩笑半試探地向蕭徹問起我,言語間頗多曖昧,暗示他是否有“斷袖之癖”。

當時我正站在蕭徹身后不遠處侍奉,聞言手一抖,酒壺里的酒差點灑出來。

蕭徹面色瞬間冷了下去。

他沒有看那老王爺,也沒有看我,只是慢條斯理地放下酒杯,聲音不大,卻讓整個宴席瞬間安靜下來。

“本王的私事,”他眸光冰寒地掃過那老王爺,“何時輪到他人置喙?”

那老王爺嚇得酒醒了大半,臉色煞白,連連告罪。

蕭徹沒再理會他,卻忽然伸手,將我拉到他身側,幾乎是半摟在懷里(雖然隔著一層又一層的衣服),然后拿起我剛才差點打翻的酒壺,給自己斟了一杯,一飲而盡。

整個宴席鴉雀無聲,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我的臉瞬間紅透,心跳如鼓,僵在他懷里一動不敢動。

他……他這是在干嘛?!

他放下酒杯,這才冷冷地看向那面如死灰的老王爺,以及席間眾人:“沈牧是本王得用之人,誰再妄加非議,休怪本王不念情面。”

說完,他松開我,仿佛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一般,繼續(xù)與人交談。

但從那以后,朝中再無人敢明目張膽地議論我和攝政王的關系。而我看似被貼上了“攝政王禁臠”的標簽,實則卻意外地獲得了一層保護罩。

我看著他冷硬的側臉,心里亂糟糟的。

他這么做,是為了替我解圍?還是只是為了維護他自己的威嚴?

我越來越看不懂他了。

新帝逐漸長大,開始試圖收回權力。朝中暗流涌動,蕭徹的處境似乎變得微妙起來。

他越來越忙,眉頭也越皺越緊。有時會對著奏章長時間沉默,周身的氣壓低得嚇人。

我隱約感覺到風暴將至。

一天夜里,我在書房陪他處理公務到很晚。

他突然放下筆,揉了揉額角,聲音帶著濃濃的疲憊:“更衣。”

我一愣,一時沒反應過來。

他抬眸,冷冷瞥了我一眼。

我這才意識到,他是讓我伺候他更衣就寢。這可是從未有過的事情!

我緊張得手心冒汗,小心翼翼地上前,幫他解開繁復的朝服扣子。

靠得近了,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墨香和疲憊的氣息。他的肩膀很寬,體溫透過衣料傳遞過來。

我的手有些抖,解扣子的動作笨拙又緩慢。

他似乎有些不耐,但沒有催促。

好不容易脫下沉重的朝服,只剩下中衣。我低著頭,不敢看他,準備退下。

他卻忽然開口,聲音低沉:“害怕嗎?”

我愣了一下,不明所以地抬頭。

他正看著我,眸光在燭光下顯得有些深邃難測。

“如果……本王失勢,”他緩緩道,“你會如何?”

我的心猛地一沉。

他……他是在擔心自己的處境?還是在試探我?

我看著他眼底深處那一絲極少流露出的疲憊和……或許可以稱之為脆弱的東西,鬼使神差地,脫口而出:“下官……是王爺?shù)娜恕!?

說完我就后悔了。這話聽起來太像表忠心了,而且曖昧不清!

他顯然也愣了一下,隨即,嘴角極輕地勾了一下,那弧度極小,卻仿佛冰雪初融。

“記住你今天的話。”他轉過身,聲音恢復了一貫的冷淡,“下去吧。”

我紅著臉,幾乎是逃也似的離開了書房。

那一晚之后,一切似乎又恢復了原樣。

但朝中的風波卻愈演愈烈。新帝在一些老臣的支持下,開始頻頻發(fā)難,試圖削弱蕭徹的權力。

蕭徹則以雷霆手段反擊,朝堂之上時常劍拔弩張。

我替他擔心,卻又無能為力,只能更加盡心地做好份內(nèi)的事。

終于,一場巨大的政治風暴來臨了。新帝聯(lián)合部分宗室和言官,抓住蕭徹處理邊境軍務時一個可大可小的疏漏,發(fā)動了猛烈的彈劾,要求他交出攝政之權。

局勢一度對蕭徹極為不利。

那段時間,王府氣氛空前緊張,蕭徹幾乎不眠不休,臉色也越發(fā)冷峻。

我日夜陪在書房,看著他殫精竭慮,看著他與心腹密謀,看著他眼底的血絲,心里五味雜陳。

一天深夜,他遣走了所有幕僚,獨自一人坐在書案后,對著搖曳的燭火,久久沉默。

我站在角落,連呼吸都放得很輕。

忽然,他站起身,走到窗邊,望著窗外沉沉的夜色,背影竟顯得有些孤寂。

“沈未晞。”他忽然叫了我的真名。

我渾身一顫。這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叫出我的名字。

我走上前,跪在他身后:“王爺。”

他沒有回頭,只是望著窗外,聲音低沉:“若本王此刻給你自由,讓你離開,你可愿意?”

我的心猛地一揪。

自由……我夢寐以求的自由。

可是……

我抬起頭,看著他的背影,眼前閃過這數(shù)年的點點滴滴——最初的恐懼,后來的圈禁,意外的“寬容”,狐假虎威的得意,在他身邊戰(zhàn)戰(zhàn)兢兢卻又莫名安心的日子,宴會上他維護我的身影,深夜他疲憊的側臉……

我不知道對他是什么感覺,是怕?是感激?是依賴?還是……其他?

但我知道,此刻,我不想走。

“王爺,”我聽見自己的聲音,清晰而堅定,“下官……不愿。”

他背影似乎僵硬了一下。

良久,他才緩緩轉過身,低頭看著我。

燭光下,他的眼神復雜難辨,有審視,有探究,還有一絲……我看不懂的情緒。

“即使……可能會死?”他問。

“是。”我毫不猶豫地回答。

他沉默了許久許久。

最終,他伸出手,輕輕抬起了我的下巴。

他的指尖依舊微涼,動作卻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溫柔?

“好。”他只說了這一個字。

第二天,蕭徹以退為進,主動交還了部分權力,卻同時拿出了確鑿的證據(jù),反擊了政敵的誣陷,并以雷霆手段清洗了部分帶頭鬧事的官員。

新帝見識了他的手腕和依舊龐大的勢力,最終選擇了暫時的妥協(xié)。

風波漸漸平息。

蕭徹的權力雖然有所削弱,但地位依舊穩(wěn)固。

經(jīng)此一役,朝中再無人敢輕易挑戰(zhàn)他的權威。

而我和他之間,似乎有什么東西,變得不一樣了。

他依舊冷面冷語,但看我的眼神,不再像看一件工具或一個麻煩。

有時他會讓我陪他下棋(我棋藝很臭,他每次都會冷著臉訓斥,卻又不厭其煩地跟我下),有時會問我一些無關朝政的閑事,甚至有一次,我偶爾提起一種江南點心,第二天,我的案頭就多了一盒御膳房做出的、幾乎一模一樣的點心。

我依舊穿著男裝,做著書記的工作,但王府上下,包括江臨,看我的眼神都多了幾分不易察覺的恭敬。

我知道,我那“一線生機”,已經(jīng)變成了一條寬闊大道。

直到某一天,蕭徹奉旨離京巡查河工。

他走了大半個月。

王府突然變得空蕩蕩的。我每天對著空無一人的書房,竟然覺得……有些不習慣。

甚至……有些想念。

我被自己這個念頭嚇了一跳。

等他回來的那天,我竟然有些緊張,早早地等在書房,把他常用的東西都擦拭了一遍。

傍晚時分,他終于回來了。

風塵仆仆,面帶倦色,但精神看起來還不錯。

他走進書房,目光掃過一塵不染的書案和我,微微頓了一下。

“王爺。”我上前行禮。

“嗯。”他應了一聲,走到書案后坐下,“本王不在這些時日,可有何事?”

我一一稟報了一些日常事務。

他聽著,偶爾點頭。

匯報完畢,書房內(nèi)陷入短暫的安靜。

我正準備退下,他卻忽然開口:“過來。”

我依言走上前。

他從懷中取出一個小錦盒,隨意地扔到書案上:“路上看到的,賞你了。”

我愣住了,遲疑地拿起那個錦盒,打開。

里面是一支白玉簪子。玉質(zhì)溫潤,雕工簡潔雅致,是……女子常用的款式。

我的臉瞬間紅了,心跳驟然加速。

他……他送我女子用的簪子?他是什么意思?

我拿著簪子,手足無措,臉燙得快要燒起來。

蕭徹看著我窘迫的模樣,眼底似乎掠過一絲極淡的笑意,但很快又恢復了平靜。

他站起身,走到我面前。

我局促地低下頭,不敢看他。

他伸出手,拿起了那支白玉簪。

然后,在我震驚的目光中,他輕輕抬手,抽掉了我束發(fā)的那根普通木簪。

滿頭青絲,瞬間披散下來。

他的動作很輕,指尖偶爾劃過我的頭皮,帶來一陣細微的戰(zhàn)栗。

他沒有說話,只是用手指輕輕梳理了一下我的長發(fā),然后,略顯笨拙地,將那支白玉簪,簪在了我的發(fā)間。

整個過程,安靜得能聽到彼此的心跳聲。

簪好后,他后退一步,端詳了一下,似乎還算滿意。

“以后,”他開口,聲音依舊平淡,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意味,“在府里,不必再束胸了。”

我的臉頰轟一下紅透,連耳根都燒了起來。

他……他連這個都知道!還說得這么直白!

我羞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心臟狂跳,幾乎要暈厥。

他卻仿佛只是說了一句再尋常不過的話,轉身坐回書案后,拿起一份奏折,淡淡道:“下去吧。”

我如同踩在云端,暈乎乎地走出了書房,手不自覺地撫上發(fā)間那支溫潤的白玉簪。

回到我的房間,對著銅鏡,我看著鏡中披散長發(fā)、臉頰緋紅的自己,還有發(fā)間那支明顯不屬于“沈牧”的簪子,久久無法回神。

他這算是……挑明了嗎?

后來,一切似乎都順理成章。

我在王府里,漸漸恢復了女兒裝束,雖然僅限于在我自己的院落和書房內(nèi)侍奉之時。蕭徹沒再提過讓我離開的話,我也安心地留了下來。

朝臣們對于攝政王府多了一位備受寵愛的“沈姑娘”心照不宣,各種猜測皆有,但無人再敢妄議。

又過了兩年,新帝徹底親政,蕭徹逐步還政于上,雖仍位居親王,手握部分權柄,但已不再如往日般事事親力親為。

他閑暇的時間多了起來。

有一天秋高氣爽,他忽然對我說:“收拾一下,明日帶你去西山別院住幾日。”

我愣了一下:“去別院?王爺您不管朝務了?”

他淡淡瞥我一眼:“陛下已能獨當一面,本王也該偷得浮生半日閑。”他頓了頓,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順便,將某些人的‘舊疾’,徹底根治一下。”

我的臉又很不爭氣地紅了。

西山紅葉似火,溫泉氤氳。

泡在溫暖的泉水里,看著遠處層林盡染,我靠在池邊,感覺整個人都懶洋洋的。

蕭徹坐在不遠處的亭子里看書,偶爾抬頭看我一眼。

氣氛安寧得讓人想打瞌睡。

忽然,他放下書,走到池邊,蹲下身看著我。

水汽朦朧中,他的眉眼似乎也柔和了許多。

“沈未晞。”他叫我的名字。

“嗯?”我懶懶地應著。

“本王記得,”他慢條斯理地開口,眼底帶著一絲戲謔,“當年某人說,蓄發(fā)是為了做藥引,治頭風?”

我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這陳年舊賬他怎么還記得!

“看來這溫泉,”他伸手,掬起一捧水,淋在我的肩膀上,水流溫熱,帶來一陣酥麻,“療效甚佳,頭風想必是好了。”

我羞窘得說不出話,只能瞪著他。

他卻忽然收斂了笑意,眸光變得深邃而認真。

“頭風好了,”他看著我,聲音低沉而清晰,“那……本王的心病,你打算何時治?”

我怔住了,心跳驟然漏跳了一拍,看著他近在咫尺的、無比認真的俊顏,一時間忘了反應。

他伸出手,輕輕握住我的手腕,將我的手拉出水面,放在他的心口。

隔著一層薄薄的衣料,能感受到他強而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撞擊著我的掌心。

“這里,”他凝視著我的眼睛,“病了很久了。”

“從宮門口,看到你長發(fā)披散的那一刻起,”他緩緩道,聲音里帶著一種我從未聽過的溫柔和……繾綣,“就病了。”

我的眼眶突然有些發(fā)熱,鼻子發(fā)酸。

“只有你,”他握緊了我的手,語氣堅定,“是唯一的藥引。”

淚水終于忍不住滑落下來,混著溫泉水,滾燙滾燙。

我看著他,用力地點了點頭,反手握緊了他的手,聲音哽咽,卻帶著無比的堅定:

“好……我治。”

泉水溫熱,紅葉靜美,遠處山巒疊嶂。

我知道,屬于沈未晞和蕭徹的故事,終于撥云見日,真正開始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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