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月初抱著兩塊鮮花餅，溜得比中了驅魔一式還快，一溜煙就沒了蹤影，只留下一地餅渣和還在原地思考“劈砍哲學”的劍癡兒。

劍癡兒盯著那被完美劈開的木樁，眉頭擰成了疙瘩。“給錢…和不給錢…”“劈石頭…和劈…壞蛋…”“所以，我揮劍的意義，是由對方付不付錢決定的？”他得出了一個極其離譜且資本化的結論，隨即又自己否定，“不對啊，之前打跑那些妖怪，他們也沒給我錢啊…我還倒欠了容老板面錢…”

邏輯徹底陷入死循環。

就在他感覺自己CPU快要燒了的時候，一股難以言喻的、龐大卻并不霸道的妖力如同溫和的潮水般漫延而至。

這股妖力并不尖銳，卻帶著一種毋庸置疑的強大存在感，仿佛皓月當空，你無需刻意仰望，便能感知其輝光。

劍癡兒猛地從思考中驚醒，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中的劍，身體本能地進入了一種極其微妙的戒備狀態——并非戰斗姿態，更像是一種…對等存在的感知與確認。他霍然轉身，望向小院的入口。

那里，不知何時，悄然站立著一個身影。

一襲華麗的紅白裙袍，金色的妖紋自臉頰延伸至頸側，赤足如玉，靜立原地卻仿佛是整個世界的中心。絕美的容顏上帶著一絲淡淡的、仿佛對世間萬物都了然于心的慵懶與淡漠，額間那一點朱砂痣更添幾分神圣與妖異交織的氣質。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雙碧色的眼眸，清澈通透，仿佛能映照人心，卻又深邃得看不到底。

涂山之主，涂山紅紅。

她只是靜靜地站在那里，目光平淡地掃過院子里整齊的方石，掠過那被劈開的木樁，最后落在了緊握著劍、眼神帶著本能警惕與純粹茫然的劍癡兒身上。

四目相對。

劍癡兒只覺得心頭莫名一緊。不是害怕，而是一種…難以形容的悸動。腦子里的混沌似乎被這股強大的氣場所擾動，又有零星碎片想要翻涌，卻最終徒勞無功。他只覺得這個狐妖…好強，而且…好像在哪里見過這種氣場？（又是該死的既視感！）

“妖仙姐姐！”東方月初的聲音由遠及近，他嘴里塞滿了餅，慌慌張張地跑回來，躲到了紅紅身后，探出腦袋指著劍癡兒，“妖仙姐姐你來得正好！這個新來的呆呆的家伙好像很厲害！不過他應該不是壞人…大概？”

紅紅沒有理會身后咋咋呼呼的東方月初，她的目光依舊停留在劍癡兒身上，尤其是他手中那柄看似普通的長劍上。她紅唇輕啟，聲音清冷平靜，不帶絲毫波瀾：“容容說的新臨時工？你的劍，不錯。”

簡簡單單一句評價，從涂山紅紅口中說出，分量截然不同。

劍癡兒愣了一下，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劍，又抬頭看向紅紅，老實地回答：“哦…謝謝？容老板讓我用它劈石頭。”他頓了頓，似乎覺得應該禮尚往來，又補充了一句，“你…你也很好看，很…厲害。”（完全是基于直覺的大實話）

東方月初在后面聽得直捂臉：大哥！你這是調戲呢還是評價呢？對面可是涂山之王啊喂！

紅紅聞言，臉上淡漠的表情似乎有那么一絲絲的…松動？像是冰封的湖面投下了一顆極小的小石子，漣漪微不可查。她見過太多人類對她或恐懼、或敬畏、或癡迷、或別有用心，但這種純粹得像是在評價一件藝術品或者一道風景的眼神…倒是少見。

“劈石頭？”紅紅的視線再次掃過那些方石，微微頷首，“力度和精度控制得極好。你用劍多久了？”

劍癡兒被問住了，他努力想了想，然后沮喪地搖頭：“不記得了。我好像…忘了好多事情。只知道會用這個。”

“失憶？”紅紅碧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了然，容容之前似乎簡單提過一句。她向前輕輕邁了一步。

就在她邁步的瞬間，劍癡兒的身體再次先于意識做出了反應！

并非攻擊，也非防御。而是他手中的長劍，發出了一聲幾不可聞的輕鳴！劍身無風自動，微微震顫，一股難以形容的“空”之意境以他為中心隱隱散發開來！那并非殺氣，也非戰意，更像是一種…純粹的“存在”本身，仿佛他的劍就是他延伸出的、絕對領域的一部分！

這股意境極其隱晦，東方月初毫無所覺，只是覺得氣氛有點緊張。

但涂山紅紅的腳步卻微微一頓。她再次看向那柄劍，以及握劍的青年，眼神里多了一分認真的審視。

“有意思。”她輕輕吐出三個字。她能感覺到，這個青年的人雖然空空蕩蕩，但他的“劍”，卻并非死物，仿佛擁有著自己的“靈魂”或者說“意志”，一種近乎本能的、純粹到極致的“劍道”烙印在了他的靈魂深處，甚至超越了記憶的桎梏。

“你，不知為何揮劍？”紅紅突然問道，似乎看穿了他之前的迷茫。

劍癡兒用力點頭，像是找到了能理解他的人（妖？）：“對啊！劈石頭是為了還債吃飯，那以前呢？我為什么揮劍？砍妖怪是為了什么？保護自己？還是保護別人？或者…只是為了砍而砍？”他一連串地問出了困擾自己已久的問題。

紅紅靜靜地看著他，并沒有直接回答。她抬起手，指尖凝聚起一絲淡淡的妖力，并非攻擊，只是純粹的能量顯現。

“涂山的規矩，力量，是用來守護的。”她的聲音清冷而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守護想守護的人，守護家園，守護信念。至于劍…不過是工具，是途徑的一種。”

她指尖的妖力輕輕跳動：“為何揮劍，需要問你的心。記憶或許會丟失，但本能和心的選擇，不會輕易改變。”

“心？”劍癡兒困惑地捂住自己的胸口，“它現在只想吃下一頓飽飯…”

東方月初：“……”大哥你沒救了！

紅紅似乎也被這過于樸實的回答噎了一下，眼底閃過一絲極淡的無奈。她散去妖力，目光重新恢復平靜：“那就先做好眼前事。容容讓你劈石頭，便先劈好石頭。債還清了，或許你能看得更清楚。”

說完，她不再多言，轉身款款離去。東方月初趕緊像個小尾巴一樣跟上，臨走前還偷偷對劍癡兒做了個“自求多福”的鬼臉。

劍癡兒獨自留在院子里，反復回味著涂山紅紅的話。

“守護…心…本能…”他低頭看著自己的手，又看了看劍。“我的心…告訴我現在該去劈石頭了，不然容老板會扣晚飯…”“我的本能…剛才好像對你的妖力有反應…為什么？”“守護…我以前，守護過什么嗎？”

問題非但沒有減少，反而更多了。但奇怪的是，涂山紅紅那強大而平靜的氣場，以及她那番關于“守護”和“心”的話，似乎在他空蕩的腦海里留下了一顆小小的種子。

他重新舉起劍，走向石堆。

這一次，他的動作依舊精準，眼神卻似乎有了一絲不同。不再是純粹的茫然和執行命令，那清澈的眼眸深處，仿佛多了一點點極其微弱的、自己在尋找什么的微光。

雖然，他尋找的方式，目前還是劈石頭。

容容從茶棚后轉出來，看著劍癡兒的背影，瞇眼笑著對空氣（或者說剛剛離開的紅紅方向）輕聲道：“姐姐也覺得他很有趣吧？一把丟了劍鞘的‘空’之劍，偏偏落在了我們涂山…看來，以后的日子不會無聊了。”

而劍癡兒一邊劈石頭，一邊還在糾結：“妖仙姐姐…確實很好看，也很厲害。但好像…沒容老板可怕？畢竟容老板掌握著我的飯碗…”“所以，揮劍的意義之一，是不是也是為了能吃飽飯，不被容老板扣伙食？”

得，哲學思考再次成功跑偏，落回了現實主義的溫飽問題上。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