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沫嗆在喉頭，帶著鐵銹的腥甜。右臂軟軟垂著，鉆心的痛楚卻遠不及那“棄子”二字帶來的冰寒刺骨。
葉塵以刀拄地，搖搖晃晃站定，環視空寂山谷。溪水潺潺，仿佛方才那場瞬息萬變的生死對峙從未發生。唯有體內翻騰的氣血與折斷的臂骨，證明著那文士絕非幻影。
棄子……清理門戶……
云層之上的漠然審視……
碎片在腦中碰撞，拼湊不出全貌，卻勾勒出一張無形巨網的一角。他，連同這柄刀，似乎早已被置于某個龐大棋局之中，身不由己。
他咧開嘴，染血的牙齒在昏暗天光下顯得森白。棄子？那便讓執棋者看看，這棄子如何反噬！
不再停留，他拖著傷體，循著溪流向下游走去。步伐踉蹌，眼神卻如淬火的刀鋒，冷硬堅定。
下游水勢漸豐，匯成一條湍急河流。河畔亂石灘上，痕跡變得雜亂。有新的腳印，深淺不一，朝著不同方向蔓延，還有法術轟擊的焦痕與尚未干涸的血跡。顯然不久之前，此地經歷過不止一場沖突。
空氣里，除了水汽與血腥，還殘留著幾股不同的氣息波動，其中一股，讓他手中的妖刀再次傳來微不可察的悸動——與那云層之上的波動有幾分相似，卻微弱得多，且帶著一股惶急逃竄的意味。
葉塵血眸微閃，毫不猶豫地循著那絲微弱感應追去。
穿過一片被劍氣削斷的蘆葦蕩，前方河灣處，景象豁然開朗，也更為慘烈。
十余名身著統一銀藍服飾的修士尸身橫陳在地，死狀各異，卻皆是一擊斃命。看其衣著紋飾，竟是與那云層之上波動同源，透著一股高高在上的尊貴與森嚴。
而此刻，他們還活著的三名同伴，正背靠著一塊巨巖，苦苦支撐。
圍攻他們的，是七八個打扮各異、手段卻同樣狠辣的修士，顯然來自不同勢力，此刻卻默契地聯手，攻勢如潮，將那三人逼得險象環生。
那三人中，為首的是個年輕男子，約莫二十出頭，面容俊朗，此刻卻蒼白如紙，嘴角溢血，手中一柄流光溢彩的長劍舞得密不透風，卻已是強弩之末。他身后護著一對少年少女，年紀更小，臉上寫滿驚懼，卻仍咬牙握著法器，勉力支撐。
“洛風！交出‘天諭鏡碎片’，饒你不死！”一名圍攻的虬髯道人獰聲喝道，手中法杖揮出重重火浪。
那被稱為洛風的年輕男子咬牙硬抗，劍光破碎火浪，自己卻也被震得氣血翻騰，厲聲道：“休想！此乃我天樞院圣物，豈容爾等宵小覬覦！”
“天樞院？”另一名使鉤鐮的瘦高個陰笑，“嚇唬誰呢？此地乃荒郊野嶺，殺了你們，誰又知道是我們做的？”
攻勢更急！
葉塵匿身于一叢半毀的灌木之后，冷眼旁觀。那天樞院三人明顯出身不凡，道法正統，靈力精純，卻失于歷練，被困死在此。圍攻者則盡是刀頭舔血的悍匪之輩，經驗老辣，配合默契。
他目光落在那洛風手中長劍散發的靈光上，又感知到其懷中一絲微弱卻熟悉的波動——與那云層之上同源，卻更為凝練，想必便是那“天諭鏡碎片”。
此物，竟引得多方爭奪？
正當他權衡是否要插手這渾水之時，場中異變再生！
那使鉤鐮的瘦高個覷準一個空隙，鉤鐮如毒蛇出洞，直取洛風身后那少女咽喉！角度刁鉆，時機狠辣！
洛風正被虬髯道人火浪與另一側的攻擊纏住，回救不及，目眥欲裂：“師妹小心！”
那少女嚇得花容失色，閉目待死。
就在鉤鐮即將及體的剎那——
一道暗紅刀芒，毫無征兆地自側里斬出！后發先至，精準無比地斬在鉤鐮鐵鏈之上！
鐺！
刺耳脆響！鉤鐮被一股蠻橫力量蕩開，那瘦高個更是被震得手臂發麻，踉蹌后退，驚駭望去！
只見一個衣衫破爛、渾身浴血、右臂不自然彎曲的少年，不知何時出現在戰圈邊緣，手中一柄形制古拙的暗紅長刀正發出低沉嗡鳴。
正是葉塵！
他終究還是出手了。非為救人，而是那“天樞院”三名子弟，讓他莫名想起那清虛觀師徒，更因那“天諭鏡碎片”與云層之上的關聯，或許……能帶來些許答案。
“什么人？！”虬髯道人厲聲喝道，所有目光瞬間聚焦于葉塵身上。
葉塵卻不答，血眸冰冷掃過全場，最后落在那驚魂未定的天樞院三人身上，沙啞開口：“碎片，給我。我助你們脫困。”
洛風一愣，看向葉塵的目光充滿警惕與懷疑。這突然殺出的少年形貌狼狽，煞氣沖天，怎么看都不似善類。
“閣下是何人？為何要助我等？”他一邊勉力抵擋攻擊，一邊急問。
“換，還是不換？”葉塵語氣不耐，刀尖微抬，指向再次逼來的圍攻者，“他們死，或你們死。”
那虬髯道人聞言大怒：“哪來的野小子，也敢口出狂言！一并殺了！”
數道攻擊頓時轉向葉塵！
葉塵血眸一厲，《燃血》再啟！雖右臂已折，單左手持刀，氣勢卻絲毫不減！刀光如血虹驚掠，悍然迎上！
轟！轟！
刀罡與火浪、毒鏢、飛叉猛烈碰撞！能量勁風四溢！
葉塵身形微晃，嘴角再次溢血，卻一步未退！那虬髯道人反而被震得氣血翻騰，臉上露出駭然！
其余圍攻者見狀，攻勢不由一滯。
洛風看得分明，這突然出現的少年，實力竟如此強橫！他猛地一咬牙，似是下了決心，自懷中取出一物，拋向葉塵：“接著！望閣下信守諾言！”
那是一片巴掌大小、邊緣不規則、似玉非玉、似金非金的碎片，表面流淌著朦朧輝光，散發出與云層之上同源卻更為玄奧的波動。
葉塵左手一探，精準接住碎片。入手溫涼，那玄奧波動與他體內氣機一觸，竟產生一絲極其微妙的共鳴！
就在此時！
那一直沉默的、圍攻者中一名黑袍老者，眼中精光一閃，猛地舍棄洛風，枯瘦手掌如鬼爪般探出，直抓葉塵手腕！速度奇快無比，指尖烏光閃爍，帶著一股腐蝕神魂的陰邪之力！
“小輩！拿來吧！”
葉塵似乎早已料到，接住碎片的左手不退反進，手腕一翻，竟以那碎片邊緣為鋒，直切向老者抓來的手腕！同時右手妖刀雖無法揮動，卻猛地向前一遞，刀柄狠狠撞向老者肋下！
老者沒料到葉塵如此悍猛刁鉆，抓出的手掌急忙變招格擋碎片，肋下卻結結實實挨了一記刀柄重擊！
嘭！
老者悶哼一聲，踉蹌后退，臉上閃過一絲痛楚與驚怒。
葉塵趁勢后退，與洛風三人匯合，將那碎片握緊，冷眼看向再次圍上的眾人。
“東西已予閣下！”洛風急聲道，劍光護住左右。
葉塵瞥了他一眼，忽地將那碎片拋還給他。
洛風一愣，下意識接住。
“護好它。”葉塵聲音沙啞，左手妖刀斜指地面，血眸掃過逼近的敵人，“等我殺光他們。”
話音未落，他身形已暴射而出！直撲那剛剛受創的黑袍老者！刀光如血，一往無前！
殺戮，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