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瀾大陸，暮春。

凌家演武場的青石地面被暖陽曬得發燙，近百名族人圍在中央的檢測臺旁，連呼吸都帶著幾分緊張——今日是凌家年度靈根檢測的日子，對修士而言，靈根是踏入仙途的第一道門檻，靈根越純，未來成就越高。

檢測臺由整塊墨玉砌成，中央懸浮著一尊半人高的青銅靈根儀，儀身上刻滿了古老的靈紋，頂端的水晶球隨著靈力注入會泛起不同顏色的光：赤為火靈根，藍為水靈根，七彩則是萬年難遇的混沌靈根。

“下一個，凌浩！”

隨著族老凌蒼的聲音落下，一名身著錦袍的少年大步流星走上臺，眉眼間滿是傲氣。他是凌家這一輩的天才，去年檢測出中品火靈根，如今已達煉氣七層，是族中重點培養的對象。

凌浩將右手按在靈根儀上，指尖靈力涌動，青銅儀身的靈紋瞬間亮起，頂端水晶球爆發出耀眼的橙紅色光芒，光芒中還夾雜著幾縷金色紋路。

“上品火靈根！還隱隱有提純的跡象，浩兒果然天賦異稟！”凌蒼撫著胡須，眼中滿是滿意，“照此進度，年底突破煉氣九層不在話下！”

周圍族人紛紛附和，夸贊聲此起彼伏。凌浩得意地掃了眼臺下，目光最終落在角落里一個穿著粗布衣衫的少年身上，嘴角勾起一抹譏諷。

那少年便是凌塵。

他站在人群邊緣，身形單薄，指尖下意識攥緊了腰間掛著的古樸劍匣——那是他三歲時父母給他的祖傳之物，劍匣通體漆黑，上面刻著模糊的“玄塵”二字，多年來從未有過異動，像塊普通的木頭。

“凌塵，該你了。”凌蒼的聲音冷了幾分，語氣中沒了對凌浩的溫和。

凌塵深吸一口氣，走上檢測臺。他能感受到無數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有同情，有冷漠，更多的是看好戲的嘲弄。

他的靈根，三年來從未讓族人失望過——每次檢測都是“殘缺靈根”，靈根儀連一絲微光都不會泛起。

“還上去干嘛？浪費時間罷了。”

“就是，殘根廢物還想修仙？不如早點去打理家族的商鋪。”

“聽說他還占著林婉兒的婚約，真是不知好歹……”

竊竊私語像針一樣扎進凌塵耳朵里，他攥了攥拳，將右手按在靈根儀上。

一秒，兩秒，三秒……

青銅靈根儀毫無反應，頂端的水晶球依舊黯淡無光，連最基礎的靈紋都沒亮起半分。

凌蒼皺起眉頭，語氣帶著不耐煩：“凌塵，注入靈力！用點心！”

凌塵咬著牙，將體內僅有的煉氣三層靈力全部注入靈根儀——他知道自己靈根殘缺，但每次檢測，他都抱著一絲僥幸，希望能有奇跡發生。

可奇跡終究沒有降臨。

靈根儀還是老樣子，冰冷的青銅表面映出他蒼白的臉。

“夠了！”凌浩突然跳上臺，一把推開凌塵，“凌塵，你這殘根廢物，年年檢測都浪費大家時間，你以為這樣就能留在凌家修煉？”

凌塵踉蹌著后退兩步，手臂撞到檢測臺的棱角，傳來一陣鈍痛。他抬頭看向凌浩，眼中帶著隱忍的怒意：“我有沒有資格，輪不到你管。”

“我管不著？”凌浩嗤笑一聲，突然提高了音量，“那林婉兒的婚約呢？你一個連靈根都殘缺的廢物，也配娶蒼瀾城林家的小姐？”

這話像顆炸雷，瞬間讓演武場安靜下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人群中的一道倩影——林婉兒。她是凌浩的表妹，也是凌塵的未婚妻，去年檢測出上品水靈根，如今已是煉氣六層，模樣嬌俏，氣質溫婉。

凌塵的心猛地一緊，他看向林婉兒，眼中帶著一絲期待。他們自幼一同長大，雖未明說情意，但他一直以為，她不會像其他人一樣嫌棄自己。

可林婉兒只是垂著眼，長長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情緒，沉默了片刻后，她輕輕開口：“凌塵，我們的婚約……本就是長輩玩笑話，如今你我靈根差距太大，還是算了吧。”

話音落下，凌塵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涼了。他死死盯著林婉兒，想從她臉上找到一絲不舍，可看到的只有疏離。

“聽到了嗎？婉兒都嫌棄你！”凌浩得意地拍了拍手，“凌塵，你要是還有點自知之明，就主動退婚，別讓凌家跟著你丟臉！”

“我不退！”凌塵攥緊了腰間的玄塵劍匣，指甲幾乎嵌進掌心，“婚約是祖父定下的，除非我死，否則絕不退婚！”

“好啊，有種！”凌浩眼中閃過一絲狠厲，“既然你這么硬氣，敢不敢跟我切磋一場？若是你贏了，婚約我不再管；若是你輸了，就當眾跪下來，說自己是廢物，主動退婚！”

周圍族人頓時起哄，都想看凌塵出丑——煉氣三層的殘根修士，怎么可能打得過煉氣七層的上品靈根天才？

“不行！”兩道聲音同時響起。

是凌塵的父母，凌峰和蘇蓉。他們擠開人群沖上臺，蘇蓉一把將凌塵護在身后，對著凌浩怒道：“浩兒，你明知道凌塵靈根殘缺，修為低微，這哪里是切磋，分明是想傷人！”

凌峰也看向凌蒼，語氣帶著懇求：“族老，切磋之事太過荒唐，還請您阻止。”

凌蒼卻捋著胡須，淡淡道：“凌峰，話不能這么說。修士之路本就充滿挑戰，切磋也是修煉的一部分。浩兒想歷練，凌塵想證明自己，這沒什么不妥。再說，點到為止，不會傷到人。”

這話明顯偏袒凌浩。凌峰夫婦臉色發白，他們知道，凌家需要凌浩這樣的天才，而自己的兒子，不過是個“廢柴”，族老根本不會為了他得罪凌浩。

“爹娘，我跟他比！”凌塵從蘇蓉身后走出來，眼神異常堅定。

他知道自己打不過凌浩，但他不能退。退了，就真成了所有人眼中的廢物，連最后一點尊嚴都沒了。

“好！有種！”凌浩大笑一聲，拔出腰間的鐵劍，“那就別怪我手下不留情！”

兩人走到演武場中央，凌浩根本沒把凌塵放在眼里，隨意揮了揮劍：“你先出手吧，免得別人說我欺負你。”

凌塵沒有廢話，抽出腰間的普通鐵劍，運轉體內微薄的靈力，朝著凌浩刺去。他的劍招很基礎，是凌家入門的《基礎劍法》，但每一招都用盡了全力。

凌浩輕蔑地哼了一聲，側身躲過，手腕一翻，鐵劍帶著火焰靈力，直劈凌塵的手臂——他根本沒想點到為止，就是要打斷凌塵的手，讓他徹底放棄。

“小心！”蘇蓉尖叫著撲過來，卻被凌蒼攔住。

凌塵瞳孔驟縮，想躲卻來不及，只能下意識地用左臂去擋。

“咔嚓！”

清脆的骨裂聲在演武場上回蕩，伴隨著凌塵的悶哼。他的左臂以詭異的角度扭曲，鮮血瞬間浸透了粗布衣衫。

鐵劍還架在他的肩膀上，凌浩俯身，在他耳邊低語：“廢物就是廢物，連擋我一劍都做不到。現在，跪下來，說你是廢物，退婚！”

凌塵疼得渾身發抖，冷汗浸濕了后背，可他死死咬著牙，沒喊一聲疼，也沒跪下。他抬起頭，目光像淬了火，盯著凌浩：“我就是死，也不會跪你！”

“還嘴硬？”凌浩眼中狠意更濃，就要再下殺手。

“夠了！”凌蒼終于開口，“浩兒，切磋已分勝負，住手吧。”

凌浩不甘心地收回劍，踹了凌塵一腳：“算你運氣好，下次再敢跟我作對，廢的就不是你的手！”

凌塵倒在地上，左臂傳來鉆心的疼，可他的右手始終攥著玄塵劍匣。就在這時，他感覺到掌心傳來一絲微弱的暖意——那是從未有過異動的玄塵劍匣，竟然在輕輕震動，匣身上的“玄塵”二字，似乎泛起了一縷極淡的青光。

這縷光只有他能看見。

凌蒼看了眼地上的凌塵，語氣冷漠：“凌塵，今日之事你也看到了，你與修煉一道無緣，明日起，就去打理城西的商鋪吧，別再想著修仙了。”

族人漸漸散去，沒人再看地上的凌塵，只有凌峰夫婦沖過來，抱著他痛哭。

“塵兒，對不起，是爹娘沒用……”蘇蓉哽咽著，小心翼翼地幫他包扎手臂。

凌峰沉默地背起凌塵，腳步沉重地離開演武場。

趴在父親背上，凌塵看著漸漸遠去的檢測臺，看著凌浩和林婉兒并肩離去的背影，眼中沒有了眼淚，只有一片冰冷的堅定。

他攥緊了玄塵劍匣，感受著那絲微弱的暖意，在心里默念：

凌浩，林婉兒，今日之辱，我凌塵記著。

靈根殘缺又如何？被人嘲笑又如何？

總有一天，我會踏上仙途，讓所有看不起我的人，都抬頭仰望！

玄塵劍匣，若你真有靈，就助我一次，讓我走出這“廢柴”的命運！

夕陽下，那尊古樸的玄塵劍匣，在凌塵掌心，又悄悄亮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