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國副校長坐在辦公室里，手指無意識地敲打著桌面。上周升旗儀式上的尷尬場面仍然歷歷在目，讓他如鯁在喉。秦卓然這個學生實在太特殊了——既是學校的驕傲，又是個不守規矩的問題學生。

“小王啊，你再跟我說說這個秦卓然的情況。”李副校長叫來了初三一班的班主任王老師。

王老師推了推眼鏡，謹慎地選擇措辭：“李校長，卓然這個孩子確實比較特殊。平時作業經常交白卷，課堂提問時也總是支支吾吾說不會，但一到考試，就像是變了個人，思路清晰，解題精準，每次都能拿第一。”

李副校長皺起眉頭：“這說不通啊。就算是天才，也需要通過練習來鞏固知識吧？他這樣不寫作業，怎么掌握知識點？”

“我們也覺得奇怪，”王老師點點頭，“各科老師都反映過這個問題。更奇怪的是，考試后的卓然和考試前的他判若兩人。考試前活潑好動，考試后卻變得沉默寡言，就像對考試毫無記憶一般。”

“毫無記憶？”李副校長敏銳地捕捉到這個細節。

“是的，”王老師壓低聲音，“有一次考完試，我問他最后一道大題的解法和思路，他一臉茫然，完全不記得自己做過那道題。可是試卷上他的解法非常精妙。”

李副校長沉吟片刻，忽然想起什么：“我聽說一中校長也對他的成績有所懷疑，雖然當時提前錄取考試是全城監控，不存在作弊現象，但一中那邊似乎也沒有完全放心。”

就在這時，辦公室電話響了。李副校長接起電話，表情逐漸嚴肅起來。

“好的，明白，我們一定做好準備。”掛斷電話后，他看向王老師，“市教育局下周要派調研組來我們學校，其中就有一中的老師。”

王老師頓時緊張起來：“是因為卓然的事情嗎？我聽說一中最近要搞一個英才班，貌似上面也同意了。”

“不清楚，不該你打聽的少打聽。但時間點很巧合。”李副校長若有所思，“一中今年需要真正的人才。他們可能也想借這次調研，實地考察秦卓然的真實情況。”

王老師頓時感到壓力巨大。作為班主任，他比誰都清楚秦卓然的特殊情況，但也比誰都擔心這個學生在關鍵時刻“失常”。

“我這就去找卓然談談，”王老師站起身，“下周正好有一節數學公開課，難度比較高，會涉及一些課外知識。我得確保他...他能正常發揮。”

此時的秦卓然正在操場上與曹純遠打籃球。運球、突破、跳投，動作行云流水，完全不像個能在考場上拿滿分的學生。

“哥們兒，聽說下周有市教育局的調研？”曹純遠一邊防守一邊問。

秦卓然一個假動作晃過曹純遠，輕松上籃得分：“嗯，王老師說了。”

“那你可得好好表現啊！”曹純遠撿回球，“聽說一中老師也要求，這可是個好機會。”

秦卓然不置可否地聳聳肩。他對這種形式主義的調研沒什么興趣，反倒更關心周末去七海網吧試訓的事。更重要的是，他內心深處有一種不安——每次被要求“表現”，他都害怕露餡。

其實那些考試的確不是秦卓然考的，或者說不是他“自己”考的。秦卓然的身體里貌似還有另外一個“靈魂”，科學點說應該是人格。

“秦卓然！”王老師的聲音從操場邊傳來，“過來一下。”

秦卓然把球扔給曹純遠，小跑著來到王老師面前。

王老師看著眼前這個滿頭大汗的學生，嘆了口氣：“下周的調研很重要，特別是數學公開課，聽說一中數學教研組長要求聽課。你得認真準備，不能再像平時那樣了。”

“我知道了，老師。”秦卓然嘴上答應著，眼神卻飄向了遠處的籃球場。

王老師加重語氣：“這次不一樣！課上會涉及一些奧數內容，你平時不寫作業，這些知識點可能沒掌握。要不這幾天放學后，我讓數學老師給你補補課？”

“不用了老師，我能應付。”秦卓然自信地說，但其實心里沒底。他知道自己的能力有限，真正的學霸是那個只在考試時出現的“他”。

王老師還想說什么，但看秦卓然心不在焉的樣子，只好無奈地搖搖頭：“那你至少把這份奧數習題拿回去看看，可能會對你有幫助。”

秦卓然接過習題集，道謝后轉身跑回籃球場。王老師望著他的背影，憂心忡忡。

回家的路上，秦卓然翻看著那本奧數習題集。上面的題目他大多看不懂，那些復雜的符號和公式讓他頭暈目眩。他知道，如果是“那個他”，一定能輕松解答這些題目。

這種分裂感讓秦卓然感到恐懼。從小他就意識到自己有點“不一樣”。有時他會突然“失去時間”，醒來后發現自己在完全不同的地方，或者完成了自己根本不記得開始的任務。最明顯的是在考場上——他總是不記得考試過程，卻能拿到驚人的高分。

母親黃莉似乎知道些什么，但總是避而不談。秦卓然隱約覺得，這與父母離異有關，與母親過度控制欲有關，但他不敢深究。

晚飯時，黃莉做了秦卓然最愛吃的紅燒排骨。自從知道兒子被一中提前錄取后，她的心情明顯好了很多，連帶著氣色也紅潤了些。

“卓然，媽媽想好了，”黃莉給兒子夾了塊最大的排骨，“既然你已經被一中錄取了，那媽媽就把夜班的工作辭了，多陪陪你。”

秦卓然驚訝地抬頭：“真的？可是那樣收入就少了...”

“沒關系，”黃莉笑了笑，“媽媽攢了些錢，夠咱們用到你上大學。再說，超市的工作時間調整了，以后不用站全天，收入也還過得去。”

秦卓然心中一陣溫暖。母親終于可以不用那么辛苦了，這比什么都重要。

調研日終于到了。校園里打掃得一塵不染，墻上貼滿了歡迎標語。市教育局的調研組成員在一行校領導的陪同下走進校園，其中果然有一中的老師和一位戴著金絲眼鏡的心理專家。

李副校長格外重視這次調研，特意安排了聽課、座談、參觀等一系列活動。重中之重是初三一班的數學公開課，由特級教師張老師主講。

課前，王老師再次找到秦卓然：“今天一定要認真聽講，張老師會提問一些難題，你爭取回答上來，給一中老師留個好印象。”

秦卓然點點頭，手心卻開始冒汗。他知道自己的數學水平根本應付不了奧數題，除非“那個他”出現。但那種轉換不是他能控制的。

公開課開始了。教室里坐滿了人，除了調研組成員和校領導，還有不少其他學校的老師前來觀摩。張老師經驗豐富，課堂節奏把握得很好。

“下面我們來看這道題，”張老師在黑板上寫下一道復雜的幾何證明題，“這是一道奧數題，需要運用我們還沒學過的梅涅勞斯定理。有同學能試著解一下嗎？”

教室里鴉雀無聲。這道題確實很難，超出了初中數學的范圍。

張老師的目光在教室里掃視一圈，最后落在秦卓然身上：“秦卓然同學，你來試試？”

所有目光瞬間聚焦在秦卓然身上。李副校長緊張地握緊了拳頭，王老師則默默祈禱著。

秦卓然感到一陣頭暈目眩，他慢慢站起身，雙腿像灌了鉛一樣沉重。走到講臺前，他拿起粉筆，盯著題目看了幾秒鐘。那些符號和圖形在他眼中旋轉、模糊...

然后，奇怪的事情發生了。他的視野突然清晰起來，手中的粉筆仿佛有了生命，在黑板上流暢地書寫起來。他能感覺到自己的動作，卻像在看別人表演一樣。

“...因此，通過梅涅勞斯定理，我們可以證明這兩個三角形的比例關系...”一個冷靜而清晰的聲音從他口中傳出，但那不像他自己的聲音。

教室里一片寂靜，所有人都被這精彩的解答震撼了。就連張老師也驚訝地睜大了眼睛——秦卓然不僅正確解答了題目，還提供了三種不同的解法！

當秦卓然“回神”時，他發現自己站在講臺上，黑板上寫滿了復雜的數學公式，全班師生都用一種驚訝和欽佩的目光看著他。

“非、非常精彩！”張老師率先反應過來，“秦卓然同學的解法甚至超出了我的預期！”

秦卓然茫然地走下講臺，完全不記得剛才發生了什么。他只感到一陣強烈的疲憊和頭痛。

課后，調研組成員進行了簡短的討論。李副校長迫不及待地問：“各位領導覺得我們學校的教學水平如何？”

市教育局的領導點點頭：“整體不錯，張老師的課很有水平。秦卓然同學的表現令人印象深刻。”

一中的老師卻皺起眉頭：“確實令人印象深刻，但有點太...完美了。他的解題方式不像一個初中生，倒像是經驗豐富的數學競賽選手。”

市教育局主管心理的專家推了推眼鏡：“我觀察到他在解題前后有明顯的性格變化。解題時冷靜自信，解題后卻顯得迷茫困惑。這種轉變很不尋常。”

李副校長連忙說：“這個學生確實有些特殊，我們也很關注他的心理健康。”

調研結束后，李副校長特意請心理專家到辦公室進一步交流。

“我不認為他有反社會人格，相反，可能是原生家庭的原因，導致他現在自我封閉，因此想通過這些方式來獲取大眾的關注度。比如他能完美模仿王老師的簽字。”

王老師尷尬地一笑，李副校長也點了點頭，不過有一點他還是有些疑惑：“他已經是全校第一了，還會缺少關注度嗎？”

心理專家拿出一份報告：“他的母親黃莉一直在對秦卓然進行精神壓迫，這也是秦卓然一直反常舉動的原因。不過這倒也不是變態和反社會人格，我覺得讓他加入英才班沒有問題。”

調研結束后，秦卓然被王老師叫到辦公室。

“今天表現很好！”王老師欣慰地說，“一中老師很滿意，應該不會再有額外測試了。”

秦卓然松了口氣，但內心依然不安。每次“異常狀態”出現后，他都會感到極度疲憊，而且對過程記憶模糊。

“謝謝老師，那我先回去了。”

走出辦公樓，秦卓然決定去極速網絡會所放松一下。他需要暫時逃離這一切，在游戲中找回一點控制感。

“小秦來了！”張曉峰一見到他就喊道，“聽說你今天又大出風頭了？”

這個小縣城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消息走漏的太快，秦卓然勉強笑了笑：“別提了，累死了。”

七哥走過來，拍拍他的肩：“怎么樣，周末來試訓？我們都等著你呢！”

秦卓然猶豫了一下。他確實需要錢，而且游戲可能是少數能讓他感到自在的領域。

“我...我再考慮考慮。”他說著，開了一臺電腦。

登錄游戲后，秦卓然選擇了他最拿手的卡爾。奇怪的是，一進入游戲，那種失控感又出現了。他的手指在鍵盤上飛舞，操作精準而高效，完全超出了他平時的水平。

“臥槽！小秦你今天手續可以啊，開掛了吧？”旁邊的張曉震驚地看著他的操作。

秦卓然沒有回答，他完全沉浸在那種奇妙的狀態中。在游戲世界里，他不再是那個擔心暴露的普通學生，而是一個無所不能的高手。

這里才是他的戰場，他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