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點的陽光，剛透過大型演出場館的玻璃幕墻，落在黎鴨梨磨得發白的舞蹈鞋上。她背著舊舞蹈包，在打卡機前刷了工牌，耳邊就飄來工作人員的議論聲——“聽說今天給夏桃老師伴舞？那可是傳說級歌手，常年戴面具，連業內都沒幾個人見過她的正臉！”“她的《霧里》我循環了半年，這次能現場聽，值了！”

黎鴨梨攥緊了舞蹈服的衣角，指尖微微泛白?！跋奶摇边@個名字她聽過，是酒吧老板陳叔偶爾會放的歌手，歌聲空靈得像霧，可她從沒想過，自己有機會給這樣的人伴舞。她低頭看了眼工牌上“臨時伴舞”的標注，把那點轉瞬即逝的期待壓了下去——對她來說，今天只是又一個“站在角落、沒有鏡頭”的工作日。

排練室里，明亮的鏡子映出十幾個伴舞的身影。黎鴨梨跟著領舞的動作，一遍遍地重復抬手、旋轉、下蹲，額角的汗水順著臉頰滑落，滴在地板上，她卻不敢停下——昨天老板特意叮囑，要是被夏桃團隊挑出毛病，不僅今天的工資沒了，以后都別想接兼職。

角落里的沙發上，坐著一個穿米白色長裙的女人。她戴著寬檐草帽，帽檐壓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張臉，只露出一截線條優美的下頜，手里捏著一個白色口罩，正低頭聽著手機里的demo。黎鴨梨偶爾余光掃過，只覺得那身影有些眼熟，卻沒往“some酒吧的神秘女子”上想——畢竟，酒吧里的女人穿黑色長裙，而眼前的人，周身是她觸不可及的精致。

午后休息時，黎鴨梨剛從自動販賣機買了瓶礦泉水，轉身就被人撞了一下。水瓶“哐當”掉在地上，水流了一地，濺濕了她的舞蹈鞋。撞她的是伴舞A，一個染著栗色卷發的女孩，正抱著胳膊，嘴角帶著嘲諷：“走路不長眼?。窟€是故意想往我身上蹭，好借機會跟夏桃老師搭話？”

“我不是故意的?！崩桫喞娑紫律恚肴焖浚种竸偱龅狡可恚捅话槲鐰一腳踩住手背?！八弧彼鄣玫钩橐豢诶錃猓槲鐰卻笑得更輕蔑：“別裝可憐了，不就是個臨時兼職的？還真以為能靠伴舞蹭到熱度？夏桃老師的舞臺，不是你這種出身普通的人能碰的。”

旁邊的伴舞B也湊過來，幫腔道：“就是，趕緊把地擦干凈，別讓夏桃老師看到，嫌臟?！?

黎鴨梨咬著唇，沒反駁。她知道，跟她們爭論只會招來更多麻煩，她還要靠這份工資交媽媽的醫藥費。她忍著手背的疼，從包里拿出紙巾，一點點擦著地上的水，直到地面恢復干凈，才撿起變形的水瓶，默默走到排練室的角落，對著鏡子，又開始重復剛才的動作——只有把動作練到完美，才不會被挑錯，才不會失去這份工作。

傍晚六點，距離正式演出只剩一小時，后臺突然亂了起來。工作人員抱著道具箱跑過，嘴里念叨著“夏桃老師聯系不上了！定位也找不到！”“怎么辦？馬上要開場了，觀眾都進場了！”

黎鴨梨正坐在化妝鏡前，給臉上補淡妝，聽到這話，心里也跟著慌了——要是演出取消，她今天的工資會不會泡湯？

就在這時，一道熟悉的身影快步走過化妝間門口。是姜川。他穿著黑色西裝，頭發梳得整齊，平日里的鴨舌帽和口罩不見了，露出精致的五官，只是眉頭緊鎖，臉色有些難看，正對著手機那頭的助理說：“再打一遍電話！就算找不到人，也要問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

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手機殼，節奏急促，能看出他的焦急。黎鴨梨看著他的背影，想起酒吧里那個認真聽她唱歌的男生，心里莫名安定了些——他是頂流偶像，應該有辦法解決吧？

姜川掛了電話，煩躁地抓了抓頭發，轉身想去找導演，路過排練室時，卻停下了腳步。排練室里沒開燈，只有鏡子反射著走廊的微光，黎鴨梨正對著鏡子，練著夏桃《霧里》的收尾伴舞動作。她的動作不算特別驚艷，卻很穩，眼神里帶著一種“必須做好”的韌勁，像極了在酒吧里，抱著吉他認真唱歌的樣子。

姜川的腦海里，突然閃過她唱《在海邊等你》的聲音——清澈、有力量，還帶著一絲獨有的少年感。夏桃的《霧里》空靈，卻少了點“溫度”，而黎鴨梨的聲音，正好能補上這份溫度。一個大膽的想法，在他心里冒了出來。

他快步走進排練室，拉住黎鴨梨的手腕，把她拽進旁邊的休息室。休息室里堆著幾個演出服的箱子，姜川打開其中一個，拿出一件黑色的披風裙——是夏桃的備用演出服，領口和袖口繡著銀色的花紋，還配著一副寬大的黑色墨鏡。

“你能唱夏桃的《霧里》嗎？”姜川把演出服塞到她手里，語速飛快，“夏桃臨時失聯，導演組快急瘋了，現在只有你能救場。演出時你戴墨鏡、穿披風，遮住臉，沒人會認出你是伴舞?！?

黎鴨梨瞪大了眼睛，手里的演出服差點滑落。“我……我不行！”她連連搖頭，聲音都在發顫，“我只是個伴舞，從來沒在這么大的舞臺上唱過歌，而且我只聽過《霧里》，沒練過……”

“你可以的?！苯ù驍嗨?，眼神堅定，“我聽過你的聲音，你的嗓音比夏桃更有感染力，只要你放松，跟著感覺唱，一定能行。這不僅是救場，更是你的機會——你不想讓更多人聽到你的聲音嗎？不想站在聚光燈下，唱自己的歌嗎？”

他的話，像一顆石子，砸進黎鴨梨的心里。她想起在酒吧唱歌時，客人零星的掌聲；想起對著鏡子清唱時，自己眼里的期待；想起媽媽躺在病床上，說“鴨梨，你的歌很好聽，要唱給更多人聽”。

她咬了咬唇，看著手里的演出服——黑色的布料上，銀色花紋在燈光下閃著微光，像藏著星星?！拔摇以囋??！彼÷曊f，聲音里帶著不確定，卻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期待。

開場前十分鐘，姜川把黑色墨鏡遞給她，幫她理了理披風的領口：“別緊張，就當是在酒吧唱歌，把臺下的觀眾都當成空氣。要是忘詞了，就看側幕的提詞器，我會在那里陪著你?！?

黎鴨梨點點頭，接過墨鏡戴上，寬大的鏡腿遮住了她大半張臉，只露出一點泛紅的嘴唇。她跟著工作人員，走到舞臺側幕，能聽到臺下觀眾的歡呼聲和音樂聲，心臟跳得像要沖出胸腔，指尖冰涼，卻緊緊攥著裙擺，沒有退縮。

“下一個節目，有請夏桃老師，帶來《霧里》！”主持人的聲音透過麥克風傳來，舞臺上的燈光突然亮起，暖黃色的光束聚焦在C位。

黎鴨梨深吸一口氣，提著裙擺，一步步走上舞臺。聚光燈打在她身上，披風的黑色布料被照得有些透亮，她能感覺到臺下所有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有好奇，有期待，也有疑惑。

音樂響起，是《霧里》熟悉的前奏。黎鴨梨閉上眼睛，想起在酒吧唱歌的夜晚，想起海浪的聲音，想起媽媽的笑容，然后，她張開嘴，唱出了第一句歌詞：“霧散了，你還在嗎？風停了，我該往哪走……”

她的聲音，比夏桃的原版更清澈，帶著少年人獨有的干凈，卻又不失原曲的空靈。原本嘈雜的觀眾席，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都在認真聽著，連側幕的工作人員，都停下了手里的動作。

姜川站在側幕，看著舞臺上的黎鴨梨——她戴著墨鏡，看不清表情，卻能從她握著麥克風的手、微微晃動的身體，看出她的緊張?？伤穆曇?，卻穩得驚人，每一個轉音，每一個高低起伏，都恰到好處，甚至比夏桃的原版，更能打動人心。他的嘴角，不自覺地勾起一抹笑意，心里默默想著：我沒看錯人。

歌曲唱到高潮部分，伴舞們按照排練好的走位，圍到黎鴨梨身邊。伴舞A走到她左側，伸手像是要“扶”她的胳膊，嘴里說著“小心點”，手上卻用了力，猛地扯掉了她的墨鏡。

墨鏡“哐當”一聲掉在舞臺上，滑出很遠。黎鴨梨愣住了，大腦一片空白，墨鏡掉了，她的臉完全露了出來——沒有精致的妝容，只有一點淡淡的粉底，額角還有沒擦干凈的汗漬，和平時站在角落的伴舞模樣，一模一樣。

臺下瞬間響起一陣騷動，有人驚訝地喊：“那不是伴舞嗎？”“怎么回事？夏桃老師呢？”

黎鴨梨的心臟像被攥緊了，她想彎腰去撿墨鏡，卻聽到音樂還在繼續，想起姜川說的“別停，這是你的機會”。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重新握住麥克風，繼續唱下去。她的聲音里，多了一絲慌亂，卻也多了一份真實的倔強，像在告訴所有人：就算我是伴舞，我也能唱好這首歌。

臺下的騷動漸漸平息，取而代之的是更熱烈的掌聲和歡呼聲。有人舉著手機錄像，有人跟著旋律輕輕哼唱，還有人喊著“唱得好！”“再來一首！”

歌曲的最后一個高音，黎鴨梨唱得格外用力，聲音穿透了整個場館，落在每個人的耳朵里。當最后一個音符落下，她對著臺下深深鞠躬，起身時，眼眶已經泛紅——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激動，因為她真的做到了。

姜川快步沖上臺，脫下自己的西裝外套，披在她身上，擋住了她大半個人，然后悄悄用手擋住她的半邊臉，對著臺下的觀眾說了句“謝謝大家”，就快速帶著她走下舞臺，避開了追過來的鏡頭。

后臺的休息室里，黎鴨梨坐在沙發上，雙手還在發抖，連端水杯的力氣都沒有。姜川把溫水遞到她手里，輕聲說：“別怕，露臉或許不是壞事。你剛才唱得很好，比我想象中還要好?！?

他的話剛落，門外就傳來助理急促的腳步聲。助理拿著手機，沖進來喊道：“姜川哥！鴨梨姐！你們快看熱搜！爆了！”

黎鴨梨接過手機，屏幕上的畫面讓她瞬間愣住——微博熱搜榜前兩位，都帶著紅色的“爆”字標簽。#夏桃演唱會神秘主唱#后面跟著“1.2億閱讀”，#蒙面女孩嗓音封神#后面是“8000萬討論”。點進詞條，全是觀眾拍的現場視頻和模糊的露臉照，評論區里，全是“求這個女孩的名字！”“她的聲音比夏桃還絕！”“這才是有靈魂的歌聲吧！”

她的手指輕輕觸碰屏幕上自己的照片——照片里的她，戴著黑色披風，沒了墨鏡的遮擋，眼睛亮得像星星，嘴角還帶著一絲沒來得及收的緊張。這是她第一次，以“歌手”的身份，出現在這么多人的視野里。

窗外，已經泛起了晨光，淡藍色的天空中，掛著幾顆還沒褪去的星星。黎鴨梨看著手機，又看了眼旁邊的姜川——他正對著助理交代“別泄露鴨梨的私人信息”，側臉在晨光里，顯得格外溫柔。

她突然覺得，平凡的一天，好像被按下了加速鍵。原本只敢在酒吧角落里唱歌的她，突然站在了大型演出的舞臺上，突然上了熱搜，突然有了“被很多人聽到”的可能。

只是她不知道，這場意外的舞臺，帶來的不僅是機會，還有即將到來的、更多的挑戰——關于身份的質疑，關于同行的嫉妒，關于娛樂圈的浮躁，還有她與姜川之間，越來越深的羈絆。

晨光透過窗戶，落在她的臉上，黎鴨梨握緊了手里的手機，眼神里，第一次有了清晰的期待——她想知道，這條路，自己能走多遠；想知道，她的歌聲，還能打動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