賒給你一滴神血

瀕臨破產后我走投無路做起了買賣記憶的非法生意，意外收購到一段屬于千年圣者的珍貴記憶，卻發現其中深藏駭人詛咒：每重現一次記憶畫面，現實世界就有一處圣跡莫名消失，而我則不可逆轉地一步步變成圣者本體。

---

“記憶典當，高價回收。”霓虹燈牌在雨夜中嘶啞地閃爍，將這八個字暈染成一片迷離的罪惡之海。我的店就縮在這片海的底部，一個連下水道老鼠都嫌潮濕的地方。空氣里永遠浮動著鐵銹、廉價消毒水和某種更深層、更古怪的東西——那是無數記憶碎片揮發后的味道，甜的、苦的、腥的，攪在一起，令人作嘔。

我又一次清點著抽屜里那幾枚薄薄的硬幣，它們冷硬地貼著我的指尖，數來數去，不夠明天那塊能噎死人的黑面包錢。瀕臨破產？哈，我早就爛在這破產的泥潭里了。合法的工作？在這座齒輪與蒸汽轟鳴、魔法與絕望共舞的城市，體面活計輪不到我這種背上烙著“失敗”印記的人。買賣記憶是非法的，沒錯，抓到了夠我把牢底坐穿，可比起餓死，我寧愿選擇鐐銬。

門軸發出一聲瀕死的呻吟，刮進一陣裹著雨絲的冷風。客人。我立刻擠出那種職業性的、油膩的假笑抬頭。

不是客人。是個孩子，瘦得像根火柴棍，裹著一件徹底濕透、大得離譜的舊外套，懷里緊緊抱著一個用油布裹著的東西。他臉色慘白，嘴唇發紫，眼睛里卻燒著一種異樣的光，像是恐懼，又像是最后的瘋狂。

“他們…他們說他死了…從鐘塔上…”孩子的聲音抖得厲害，語無倫次，“但他把這個給了我…很久以前…說能換…換很多錢…”

油布被顫抖著揭開。里面不是什么金銀珠寶，而是一塊不規則的水晶，內部渾濁不堪，布滿絮狀的霧靄。一塊記憶結晶，最低劣、最不穩定那種，通常只承載著乞丐的殘夢或醉漢的囈語。

我的心沉了下去。浪費表情。這種東西，白送我都嫌占地方。

“…他說這是…‘圣者’的…”孩子幾乎是在嗚咽，絕望地看著我。

圣者？哪個嗑藥磕瘋了的街頭混混敢這么自稱？我嗤之以鼻，揮手想趕他走。但那孩子眼中的絕望太濃了，濃得像是化不開的墨。或許…只是或許…里面真有一丁點能提取出的情緒渣滓，夠我兌成小半杯劣酒？

我極其不耐煩地扔過去兩枚最小的銅角子，幾乎是從他手里搶過了那塊臟兮兮的水晶。“滾吧。”

孩子攥緊錢，像幽靈一樣消失在門外的雨幕里。

店門關上，世界重歸死寂。我掂量著那塊破石頭，罵了句臟話。虧了，絕對虧了。我把它隨手扔在操作臺上，準備等會兒用最低功率隨便掃一掃，能提出點什么算什么。

工具嗡嗡作響，針尖般的探針發出微弱的藍光。然而，就在能量觸碰到水晶核心的一剎那——

沒有預想中的破碎噪音和垃圾信息流。

一片無比純凈、無比柔和的金色光芒驟然充盈了整個狹小的空間。操作臺上所有的污垢、所有的銹跡仿佛都被這光芒凈化了。我腦海中響起了一種我從未聽過、卻莫名感到戰栗的古老語言吟唱的圣歌，眼前閃過宏大的景象：潔白的神殿高聳入云，信徒們虔誠地跪伏，某種溫暖、強大、令人想要落淚的力量包裹了我……

圣跡。這他媽真的是…千年圣者的記憶？！

狂喜像閃電一樣擊中我。我發財了！這夠我買下整條街！不，買下內城的一座塔樓！

我顫抖著，試圖鎖定這片段，將它剝離、復制，想象著它將在黑市上引起的瘋狂競價。然而，當我試圖加深連接，窺探更多時——

那圣潔的金色驟然扭曲！

吟唱的圣歌變調，成了無數人凄厲到極致的慘叫，混合著某種非人的、貪婪的嘶嘶聲。溫暖的力量瞬間變得陰冷粘稠，像冰冷的觸手纏上我的脊髓。那宏大的神殿景象猛地一閃，緊接著，我看到它在一個無聲的爆炸中崩塌、碎裂，化為齏粉，被無盡的黑暗吞沒！

一段被強行烙印進來的信息，冰冷而惡毒，直接砸進我的意識最深處：

【以真為食，以信為薪。每現一幀，圣所傾覆一隅。】

我猛地切斷連接，心臟瘋狂擂鼓，幾乎要從喉嚨里跳出來。冷汗瞬間濕透了我的后背。幻覺？不…那感覺太真實了，那詛咒的惡寒還黏在我的骨頭上。

我跌跌撞撞撲到角落那臺布滿雪花的舊新聞終端前，瘋狂地切換著頻道。噪音，廣告…然后是緊急插播的新聞：

“……突發消息……位于城市圣維南大教堂的‘永恒之光’圣像……于十分鐘前……原因不明地突然崩塌……初步排除襲擊可能……現場未有人員傷亡，但信仰損失難以估量……”

畫面里，碎石滾落，人們驚恐地捂著臉。那圣像崩塌的時間……就是我剛剛強行窺探記憶的那一刻！

我癱軟在冰冷的椅子上，牙齒不受控制地磕碰。不是我…巧合…一定是巧合！

我不信邪，鬼使神差地，又一次連接上那水晶，強迫自己再次快速掃過那神殿的景象——只是飛快的一眼！

“……插播新聞……遠在千里之外的奧古斯都荒漠圣陵……剛剛監測到異常能量爆發……整個陵墓群……沉入流沙……”

“啪嗒。”

一滴溫熱的液體滴落在我的手背上。

不是汗。

我僵硬地、一點點地抬起另一只手，摸向自己的眼角。指腹傳來的觸感怪異莫名——那里的皮膚變得無比光滑，細膩得不似凡人，甚至隱隱透出一種…極淡的、非人的柔和光澤。

柜臺上那片不小心劃破我手指、一直忘了扔的碎金屬片，模糊地映出了我的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