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魂臺的喧囂漸漸散去，人群帶著各種各樣的議論和震撼陸續離開，只留下滿地狼藉和臺上那對顯得格外刺眼的師徒。

玉小剛手忙腳亂地從懷中掏出一些效果普通的傷藥，小心翼翼地敷在唐三扭曲腫脹的手臂上，又取出繃帶進行簡單的固定。

他的動作因為憤怒和一種難以言喻的慌亂而顯得有些笨拙。

唐三咬緊牙關，額頭冷汗涔涔，愣是沒再哼出一聲，但那蒼白的臉色和緊抿的嘴唇昭示著他正承受著巨大的痛苦。

“小三，忍著點……我們這就回去，老師那里有更好的藥……”玉小剛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他攙扶著唐三，試圖讓他站起來。

唐三借助老師的力量，踉蹌著起身，斷臂的劇痛讓他幾乎暈厥。

他低著頭，目光掃過地上那些被齊寰一棍砸扁、扭曲的暗器碎片，又看向斗魂臺中央那個清晰的淺坑，最后定格在自己無法動彈的雙臂上。

恥辱！

前所未有的恥辱感如同毒蛇般啃噬著他的內心！

兩世為人，他何曾受過如此慘痛的失敗？

而且還是在他最引以為傲的實戰領域，在他剛剛拜師、準備大展宏圖之時！

被一個他原本并未真正放在眼里的“廢武魂”對手，以最蠻橫、最直接的方式徹底擊潰！

周圍的空氣仿佛都殘留著那些圍觀者驚詫、憐憫乃至隱含嘲弄的目光，讓他如芒在背。

玉小剛攙扶著唐三，一步一步，緩慢而沉重地走下斗魂臺。每一步都仿佛踩在荊棘之上。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徒弟身體的僵硬和微微的顫抖，更能感受到那股幾乎要凝成實質的屈辱與不甘。

諾丁城的街道上，偶爾還有未散盡的人投來異樣的目光，竊竊私語聲如同蒼蠅般嗡嗡作響，不斷刺激著師徒二人敏感的神經。

玉小剛的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他只能盡力用自己并不寬闊的身軀擋住唐三，加快腳步，只想盡快逃離這令人窒息的環境。

終于，回到了玉小剛在諾丁學院那間狹小卻堆滿書籍的房間。關上門，隔絕了外界的視線，壓抑的氣氛卻并未緩解。

玉小剛小心翼翼地將唐三扶到床邊坐下，又急忙翻箱倒柜，找出自己珍藏的、效果更好的傷藥，重新為唐三處理傷勢。

整個過程，兩人都沉默著，空氣凝重得可怕。

良久，還是唐三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的聲音因為疼痛和壓抑而顯得有些沙啞，卻透著一股冰涼的堅定：

“老師……對不起，我讓您失望了。”他低著頭，看著自己被固定好的手臂。

玉小剛動作一頓，心中五味雜陳，他嘆了口氣，聲音干澀：“不，小三，是老師的錯。是老師低估了那個齊寰，錯判了他的實力……他的武魂進化方向和那個魂技，完全超出了我的理論范疇……這是我的失誤。”

他試圖將責任攬到自己身上，維護自己搖搖欲墜的理論權威，也更是不想打擊到唐三的信心。

唐三緩緩抬起頭，眼中沒有了之前的慌亂和羞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不見底的幽暗和一種近乎偏執的冷靜。

“不，老師，您的理論沒有錯。”他的語氣異常肯定，仿佛在說服自己，“錯的是我。是我修煉還不夠刻苦，是對玄天功和鬼影迷蹤的運用還不夠純熟，是臨敵經驗還太淺薄！”

他的聲音逐漸提高，帶著一股狠勁：“齊寰……他不過是仗著魂技奇特和一股蠻力，走了狗屎運吸收了一個高品質魂環而已！這樣的力量，缺乏系統和理論的支撐，注定無法長久，未來必然漏洞百出！”

他仿佛找到了支撐點，眼神越來越亮，也越來越冷：“這次失敗，是好事！它讓我看清了自己的不足，也看清了對手的底牌！他今日施加給我的恥辱，斷臂之痛，他日我必百倍奉還！”

唐三的目光轉向玉小剛，充滿了某種堅定的請求：“老師，請您更加嚴格地訓練我！無論是理論知識，還是實戰修煉，我都愿意承受！

我會付出比以往多十倍、百倍的努力！我會證明，您的理論才是通往強者之路的真正指引！而像齊寰那樣只知逞匹夫之勇的歧途，終將被他自己的野蠻所反噬！”

看著唐三眼中重新燃起的斗志，以及那番“維護”自己理論的話語，玉小剛心中百感交集。

一方面，他為弟子沒有一蹶不振而感到一絲欣慰；另一方面，他又何嘗不知道，齊寰的表現絕非簡單的“運氣”和“蠻力”能解釋？那是一種截然不同的、充滿野性與未知的道路。

但此刻，他不能質疑，更不能露怯。他需要抓住唐三這份“信念”，這是他最后的支柱。

玉小剛臉上擠出一絲僵硬卻充滿“欣慰”的笑容，重重點頭，用力拍了拍唐三未受傷的肩膀：“好！好孩子！你能這樣想，老師很欣慰！失敗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失去信心和方向！”

他挺直了腰板，試圖恢復那份理論大師的從容，盡管眼底深處依舊殘留著驚疑不定：“你說得對！我們的道路是正確的，是經過無數先輩驗證的！

一時的勝負說明不了什么。你的雙生武魂潛力無窮，又有玄天功這等絕學打底，只要循序漸進，未來成就絕非那個只知蠻干的齊寰所能比擬！”

他的語氣變得斬釘截鐵，仿佛在宣布某種真理：“待你傷愈，老師會為你制定最完善的修煉計劃！我們會獲取最適合你的魂環，將你的藍銀草和控制系優勢發揮到極致！

待你昊天錘出世之日，便是你一雪前恥，證明誰才是真正天才之時！”

昏暗的燈光下，師徒二人相互鼓勵，彼此支撐著那份幾乎被一棍砸碎的信念。

然而，夜深人靜之時，玉小剛獨自坐在書桌前，看著那些密密麻麻的筆記，目光卻無法聚焦。桌上，仿佛總是浮現出那根古銅色的長棍，以及它摧枯拉朽般破開藍銀草、砸飛暗器、轟裂地面的恐怖畫面。

“理論……真的能涵蓋一切嗎？”一個微弱卻揮之不去的疑問，如同幽靈般，第一次在他堅不可摧的理論堡壘上，鑿開了一絲細微的裂縫。

而躺在里間床上的唐三，在劇痛和藥物的作用下輾轉難眠。他緊閉雙眼，牙關緊咬，齊寰那桀驁不屑的眼神、那冰冷的嘲諷、那沉重的棍影，反復在他腦海中上演。

“齊寰……”他在心底無聲地嘶吼著這個名字，將其刻入了最深沉的敵意列表之中。

“你已有取死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