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望,如同那無限擴張的毀滅沖擊環,冰冷、絕對、不容置疑地吞噬著一切。
時間仿佛被拉長,又仿佛被壓縮。徐淼淼眼睜睜看著那蘊含法則崩塌力量的灰白色光環摧枯拉朽般粉碎星序之壁,重創星槎,湮滅凈世之光,并以一種超越物理法則的速度向著整個時淵、向著外界擴散而去!
他甚至能“看到”那光環所過之處,漂浮的殘骸無聲無息地化為最基本的粒子流,空間結構如同脆弱的玻璃般層層碎裂,連“虛無”本身都在哀嚎著被進一步“虛無化”。這不再是攻擊,而是一場針對這片囚籠空間、乃至其連接的外部現實宇宙的、徹頭徹尾的格式化!
完了……一切都完了……
父親犧牲了,雨燕號毀了,星槎重創,他和沫姐瀕死……付出了所有,終究還是無法阻止這末日降臨……
無盡的疲憊與冰冷席卷了他,意識如同沉入永暗的冰海,不斷下沉……下沉……
就在他意識即將徹底被黑暗吞沒,連那毀滅光環的景象都開始模糊淡化之際——
嗡……
一聲極其微弱、卻異常清晰的嗡鳴,突兀地在他意識最深處響起。
并非來自外部,而是源自他腰間!源自那半部《神農毒經》的合金殘片!
那枚之前吸收了林青囊最后一道遺留流光的殘片,此刻正散發出一種溫潤而堅韌的青色光輝,并不耀眼,卻仿佛能穿透靈魂的冰冷與絕望。
緊接著,一段并非聲音、而是直接烙印入他靈魂深處的、屬于林青囊的最后遺言,帶著無盡的疲憊、歉意、以及最終的了然與決絕,緩緩流淌開來:
“淼淼……若聽到此言……說明最終時刻……終究還是到了……”“對不起……將你卷入這萬古之局……讓你承受十年之苦……”“但‘鑰匙’之命……非是詛咒……乃是希望之火種……”“我與星靈……早有后計……然需極致之‘死’境……方能觸發……”“那‘燼毒’……不僅是遮掩……更是‘模擬’……模擬‘腐淵’之侵蝕……亦在你體內埋下了一縷……對抗此侵蝕的……‘涅槃之種’……”“如今……借‘祂’自身爆發之毀滅死氣……催化此種子……”“以我殘魂為引……以《毒經》為載體……”“孩子……接納它……引導它……”“這不是終結……是……焚淵之初火!”
話音落下的瞬間,那合金殘片猛地變得滾燙!其上所有古老符文如同活了過來,掙脫了金屬的束縛,化作一道道青金色的、蘊含著無限生機與極致毀滅矛盾氣息的光流,瞬間涌入徐淼淼近乎枯竭的體內!
“呃啊啊啊——!”
徐淼淼發出一聲既痛苦又仿佛解脫般的嘶吼!那青金色光流在他體內瘋狂奔涌,所過之處,那被毀滅沖擊震得寸寸斷裂的經脈、幾乎熄滅的星辰之力、乃至瀕臨崩潰的靈魂,都如同被注入了一種霸道無比的生機,以一種近乎野蠻的方式強行修復、重塑、涅槃!
但與此同時,一股同樣霸道、足以焚盡萬物的“毒焰”也隨之在他體內點燃!這毒焰與林沫沫之前燃燒的毒凰焰同源,卻更加精純、更加古老、更加接近《神農毒經》的本質——物極必反,死極生靈!以極致之毒,煉極致之生,化焚世之火!
這赫然是林青囊以自身殘魂和畢生鉆研,結合星靈族某些秘法,為他準備的最后一張牌!一張必須在真正面臨“死亡”時才能觸發,以毒攻毒,以“腐淵”最本源毀滅之力為燃料的——逆襲之火!
“徐淼淼!”林沫沫感受到他身上驟然爆發的、既熟悉又陌生的恐怖氣息,驚駭地望去。
只見徐淼淼猛地從平臺邊緣站起,周身燃燒起青金色的火焰,那火焰既蘊含著藥王谷丹道的生生不息,又帶著毒功的焚滅萬物,更與他體內新生的星辰之力開始以一種玄奧的方式融合!他的雙眼,左眼璀璨如星海,右眼青焰燃燒如毒鼎!
那毀滅沖擊環已然近在咫尺,下一刻就要將兩人徹底湮滅!
徐淼淼卻猛地抬頭,看向那毀滅的光環,眼中再無恐懼,只剩下一種冰冷的、如同淬火后寒鐵般的堅定!
他雙手猛地向前虛按,不再是引導外部能量,而是將體內那剛剛涅槃誕生的、融合了星辰、心火、劇毒的全新力量——星火毒焰——毫無保留地傾瀉而出!
“焚淵——初火!”
一道并不粗壯、卻凝練到極致的青金色火線,自他掌心噴射而出,悄無聲息地撞上了那毀滅性的灰白色沖擊環!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
只有一種更加本質的、法則層面的灼燒與中和!
那青金色火線所過之處,代表“寂滅”與“虛無”的灰白色光環,竟然如同遇到了克星,被那蘊含著“涅槃”、“生機”、“秩序”與“極致之毒”的復雜火焰生生點燃、分解、化為虛無的虛無!
火線逆流而上,如同燒紅的鐵絲切割黃油,竟硬生生在那毀滅性的沖擊環上燒穿了一個小小的缺口!
雖然相比于龐大的沖擊環,這個缺口微不足道,但它確實存在!并且,那青金色的火焰還在沿著缺口邊緣瘋狂蔓延灼燒,不斷延緩著沖擊環擴張的速度!
這奇跡般的一幕,讓原本已經準備承受最終命運的星槎都為之微微一滯!
“檢測到未知高維能量反應!性質:秩序/生命/毀滅混合體!對‘寂滅’法則具有顯著中和效應!”星靈族女子的聲音帶著一絲罕見的急促數據分析,“計算修正:現實宇宙屏障被擊穿概率下降至71.8%!”
“星鑰持有者,堅持住!星槎將為你提供最大能量支持!”
一道比之前更加粗壯的銀藍色能量光柱瞬間從星槎射下,再次將徐淼淼籠罩!這一次,能量不再僅僅是修復,更是毫無保留地灌注,支持他維持那焚淵初火!
徐淼淼身體劇震,感覺整個人都要被這龐大的能量和自身燃燒的星火毒焰撐爆,但他死死咬住牙關,雙目赤紅,瘋狂地輸出著火焰,維持著那個小小的缺口,如同用肩膀扛起即將崩塌的天空!
林沫沫也掙扎著爬起,將最后殘余的所有內力毫無保留地注入徐淼淼體內,輔助他疏導和控制那兩股龐大的力量!
缺口在緩慢擴大,沖擊環擴張的速度明顯減緩,但其本體蘊含的毀滅性能量依舊龐大得令人絕望!徐淼淼的力量在飛速消耗,星槎的能量輸出也并非無限!
就在這僵持不下,徐淼淼即將再次油盡燈枯之際——
那中心黑暗,在爆發出這最終一擊后,似乎也陷入了極度的虛弱,其凝聚的奇點開始不穩定地波動,體積甚至縮小了不少。
而星槎,抓住了這個機會!
“檢測到‘腐淵’本源陷入短暫‘靜滯期’。”星靈族女子的聲音恢復冷靜,“執行最終預案:‘星錨協議’!”
星槎底部,突然打開了數個從未開啟過的艙門。三枚約一人高的、造型古樸、通體由未知銀色金屬打造、表面刻滿了無數星辰鎖鏈紋路的巨釘狀裝置,被緩緩推出。
“鎖定目標:腐淵核心奇點。”“發射!”
咻!咻!咻!
三枚“星錨”化作三道銀色的流光,無視了空間的距離,瞬間出現在那收縮波動的黑暗奇點周圍,呈三角狀將其包圍!
下一刻,星錨猛地爆發出無數條銀色的、由純粹秩序符文構成的鎖鏈,狠狠扎入了那黑暗奇點之中!
“嗚——!!!”
一聲遠比之前更加痛苦和憤怒的咆哮從奇點深處傳出!那黑暗奇點劇烈掙扎,試圖掙脫鎖鏈,但那銀色鎖鏈無比堅韌,并且不斷散發出強大的封印之力,瘋狂壓制和凈化著奇點的力量!
星錨 protocol的目的,并非摧毀(那幾乎不可能),而是加固封印!趁著它最虛弱的時刻,將其重新拉回“靜滯”狀態!
隨著星錨鎖鏈的不斷收緊,那黑暗奇點的波動逐漸變得緩慢、微弱,其散發出的腐淵氣息也大幅衰減。那毀滅沖擊環失去了本源支持,擴張徹底停止,并且開始緩緩消散。
徐淼淼感到壓力一輕,再也支撐不住,周身火焰熄滅,眼前一黑,向前栽倒,被林沫沫一把抱住。
星槎緩緩降落在平臺上空,銀藍色的光芒柔和地灑落,開始穩定這片支離破碎的空間,修復著那些巨大的空間裂縫。
那黑暗奇點最終被無數銀色鎖鏈徹底包裹、壓縮,化作一個不斷旋轉的、被層層封印的黑色多面體,緩緩沉入了中心那片逐漸平復的黑暗之中,消失不見。
毀滅性的沖擊環徹底消散。
時淵最深處,再次恢復了寂靜。
但這一次的寂靜,不再是令人絕望的死寂,而是一種劫后余生的、疲憊的寧靜。
危機,似乎暫時解除了。
星槎的光芒籠罩住昏迷的徐淼淼和虛弱不堪的林沫沫,開始進行緊急治療。
全息影像中,星靈族女子的目光掃過逐漸平息的戰場,最后落在那個被封印的黑暗之處,清冷的聲音緩緩響起,仿佛在進行最后的記錄:
“‘腐淵’活性已壓制至靜滯閾值以下。‘星錨’封印完成。”“‘星鑰’持有者狀態穩定,生命體征恢復中。”“警告:封印并非永久。‘腐淵’終將再次蘇醒。”“記錄:代號‘青囊遺計’協議執行完畢。確認藥王谷傳承者與星鑰產生良性深度結合。”“星靈族觀測站‘巡天星槎七號’,任務日志更新。等待下一步指令。”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昏迷的徐淼淼,那雙星辰般的眼眸中,似乎閃過一絲極其復雜的、難以解讀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