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玄大陸的風，終于帶上了自由的味道。

葉驚塵站在聚賢樓的頂樓，望著樓下來往的人群。斷劍山的重建已近尾聲，新立的石碑上刻著“玄途”二字，取代了過去的“通玄井”；護域衛的巡邏隊換了新的制式鎧甲，甲胄邊緣刻著玄劍的紋路，在陽光下泛著柔和的光；就連街角的孩童，手里的木劍也不再模仿“破妄”，而是揮得隨心所欲，帶著孩童特有的爛漫。

“在想什么？”王猛端著兩碗新釀的梅子酒走上樓，酒液在粗陶碗里晃出琥珀色的光。他的丹田雖未恢復，卻氣色紅潤，如今在落霞城開了家新的鐵匠鋪，專打適合普通人用的農具，日子過得踏實。

葉驚塵接過酒碗，指尖觸到微涼的陶壁：“在想三位劍祖。他們畢生所求的‘破界’，終究是我們這些后來者完成的。”

“他們若在天有靈，該為你驕傲。”王猛喝了口酒，目光落在遠處的斷劍山，“前日去山里送飯，看到青嵐劍派的弟子在給劍冢立碑，碑上刻著所有戰死修士的名字，連萬劍盟那些被脅迫的都算上了。”

葉驚塵笑了笑。那場席卷蒼玄大陸的風暴過后，人們沒有選擇清算仇恨，而是學著銘記——銘記犧牲，也銘記教訓。這或許比任何勝利都更有意義。

正說著，石牙提著一柄新鑄的長劍快步上樓，劍鞘上纏著一圈紅布，顯然是剛出爐的佳品：“葉哥，你看這柄‘歸燕’如何？青嵐域南邊的小鎮訂的貨，說是要給鎮上的孩子們做學劍的啟蒙兵器。”

他拔出長劍，劍身映出窗外的流云，刃口雖不鋒利，卻透著一股溫潤的靈氣：“老鬼說，這是用通玄井廢墟里的碎石融的鐵，帶著點凈化過的劍魂之力，最適合初學者養氣。”

葉驚塵指尖拂過劍身，能感覺到微弱卻純凈的靈氣在流轉，像初春的溪流：“做得好。比起殺人的利器，護佑蒼生的劍，才更有意義。”

石牙撓了撓頭，臉上露出靦腆的笑。這個曾處處與葉驚塵針鋒相對的少年，如今已是護域衛的副統領，眉宇間多了沉穩，卻依舊保留著那份直爽。

三日后，聚賢樓的議事比往常熱鬧。

除了青嵐域的門派，還來了幾個陌生的面孔——是從其他域趕來的使者。他們帶來了同樣的消息：萬劍盟的殘余勢力已被肅清，各地的通玄井遺跡都在按落霞城的法子加固封印，只是……

“葉小哥，”來自北境冰原的使者起身行禮，他穿著厚厚的皮毛大衣，說話時帶著白氣，“我們那邊的遺跡下，發現了奇怪的震動。護域衛的修士探查后說，像是有東西在地下挖洞，而且……那東西的氣息，和你描述的蝕骨妖蛟很像。”

葉驚塵的目光沉了下去。他想起域外劍界那些被解放的劍魂，其中不乏高階妖獸的神魂，或許有漏網之魚順著未完全閉合的裂縫鉆了進來：“冰原的封印薄弱點在哪？”

“在‘凍劍湖’。”使者遞上一幅獸皮地圖，上面用朱砂標著一個結冰的湖泊，“那里原本是北境最大的劍修圣地，萬劍盟當年為了建分舵，炸了半座山，把湖底的靈脈都震斷了。”

議事結束后，葉驚塵立刻帶著流霜劍趕往凍劍湖。

北境的風像刀子般刮在臉上，湖面結著數尺厚的冰，冰下隱約能看到黑色的陰影在游動。葉驚塵站在冰面中央，流霜劍的銀芒滲入冰層，很快傳來反饋——冰下有數十條蝕骨妖蛟的幼崽，正用利爪刨著湖底的巖層，巖層下，正是通往域外的細小裂縫。

“是界外劍主覆滅時，從養劍池逃出來的幼體。”白衣劍祖的殘念在劍中低語，“它們靠吞噬靈脈為生，再挖下去，整個北境的靈氣都會被攪亂。”

葉驚塵沒有貿然動手。這些幼蛟雖未長成，卻繼承了母體的腐蝕之力，硬碰硬只會打草驚蛇。他環顧四周，看到湖邊立著幾尊殘破的石像，石像手里握著的石劍指向湖心，隱約組成一個陣法的輪廓。

“是‘鎖靈陣’的變種。”他認出這是萬劍盟早期的陣法，只是被破壞得只剩框架，“若能修復，或許能困住它們。”

接下來的三日，北境各門派的修士陸續趕來。他們帶來了修復陣法的材料——有冰原特產的寒鐵，有蘊含靈力的冰晶，還有從自家劍冢里取出的殘劍碎片。葉驚塵則以流霜劍為引，將玄境靈氣注入陣法，一點點喚醒石像中的靈力。

當最后一塊殘劍碎片嵌入石像手中時，凍劍湖突然劇烈震動。冰面裂開無數縫隙，數十條黑色的幼蛟從裂縫中竄出，它們的鱗片尚未長全，卻已露出鋒利的獠牙，朝著岸邊的修士撲來！

“啟動陣法！”葉驚塵一聲令下。

湖邊的石像同時亮起藍光，石劍指向湖心，無數道冰棱從湖面升起，組成一個巨大的冰籠，將幼蛟困在中央。幼蛟瘋狂撞擊冰籠，腐蝕之力讓冰棱冒著白煙，卻始終無法沖破——陣法中融入的殘劍碎片，帶著三位劍祖的凈化之力，恰好克制妖蛟的腐蝕。

“結束了。”北境使者松了口氣。

葉驚塵卻搖了搖頭，流霜劍指向冰籠中央：“還沒完。”

冰籠中的幼蛟突然停止撞擊，它們的身體開始發光，竟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融合，化作一條通體漆黑的巨蛟，頭上長著初具雛形的獨角，氣息比之前強了數倍！

“是‘噬魂融合’！”黑袍劍祖的聲音帶著凝重，“它們能吞噬同伴的力量變強，這是界外劍主留下的后手！”

巨蛟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獨角上凝聚起黑色的光球，狠狠撞在冰籠上。冰棱瞬間碎裂大半，陣法的藍光劇烈閃爍，眼看就要崩潰。

葉驚塵不再猶豫，流霜劍的玄劍虛影在冰原上空展開，銀芒中帶著淡淡的金紋——那是融合了三位劍祖殘念的最終形態。他縱身躍起，人與劍合二為一，化作一道貫穿天地的銀金色光柱，朝著巨蛟的獨角刺去！

“破界！”

光柱與黑色光球碰撞的瞬間，整個凍劍湖都炸開了。冰屑與水汽彌漫在空中，形成一道巨大的彩虹。當光芒散去，巨蛟已消失不見，湖底的裂縫被流霜劍的靈氣徹底封印，只留下一個冒著寒氣的冰洞。

葉驚塵落在冰面，胸口微微起伏。流霜劍的光芒比之前黯淡了些，卻透著一股前所未有的凝練——經過這場戰斗，玄境中期的根基徹底穩固，無垢劍心的吞噬與凈化之力，也愈發圓融。

“這才是真正的‘護域’。”北境使者走上前，深深鞠躬，“葉小哥，北境愿加入蒼玄聯盟，共守這片天地。”

葉驚塵扶起他，目光望向遠方的地平線。那里的天空湛藍如洗，再無裂縫的痕跡，但他知道，平靜之下，依舊藏著未知的挑戰——或許是域外的余孽，或許是新的威脅，或許是更廣闊的世界在等待探索。

但他不再迷茫。

回到落霞城時，已是深秋。聚賢樓的院子里落滿了金黃的葉子，王猛正在給新鑄的農具上油，石牙在教孩子們練劍，老鬼則在和幾個外域使者下棋，笑聲傳遍了整個廣場。

葉驚塵站在門口，看著這平凡而安寧的一幕，流霜劍在鞘中輕輕震顫，像是在微笑。

他知道，屬于無垢劍心的傳奇，早已融入這片土地的風里，融入每個為自由而戰的靈魂里。而他接下來要做的，不是繼續書寫傳奇，而是守護這份安寧，直到蒼玄大陸的每個角落，都能聽到自由的風聲。

夕陽西下，金色的余暉灑在聚賢樓的牌匾上，“玄途”二字泛著溫暖的光。葉驚塵轉身走進樓里，那里，新的議事即將開始，關于明年的春耕，關于孩子們的啟蒙劍課，關于如何讓這片飽經滄桑的大陸，真正迎來屬于自己的春天。

流霜劍的劍鳴，輕輕融入了落霞城的暮色里，溫柔而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