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早已在不知不覺中褪去夜色，透露幾分鮮活的氣息。床頭電話炸出急促的響，把昏睡的戴嵩猛地拽醒。窗外的晨光斜斜透過窗戶，掃過他還蒙著困意的半邊臉——高挺的鼻梁在光里劃出清晰的輪廓，連往日里總繃著的清冷眉眼，都被這縷暖光揉進了幾分煙火氣，沒了醒前的沉滯，倒多了點剛睡醒的松軟。

“喂，誰？有什么事？”

戴嵩的嗓子還帶嘶啞，喉嚨中是少有的干澀。他還沒完全清醒，腦子里像是漿糊——陳驍的酒后勁果然大。

對面的呼吸聲有一瞬的停滯，下一秒，一串靈動的笑就撞了過來。那笑聲嬌俏得發甜，裹著點雀躍的尾音，從電話那頭慢悠悠飄進耳朵里。

“戴大總裁今天是怎么回事？偷偷翹班給我這個董事長抓住了？”

董仙兒的聲音剛響起時，戴嵩便瞬間清醒，臉上是幾分窘迫的神色，脖頸染上微紅，原本就嘶啞的聲音，更是帶上了幾分結巴。他咽了一口氣，喉結上下滾動。

“抱歉，董小姐，昨天晚上喝多了。是我的失誤，我馬上就來公司。”

“好啊，那我在公司等你。”

電話響起忙音，戴嵩懊惱的擺擺頭。

（昨天真是昏了頭，怎么就把那杯特調猛灌下去了……陳驍調的酒有多烈，我向來門兒清，偏昨天腦子一熱，手比腦子先動了。）

他扶著床頭柜才勉強站穩，腿腳還發著軟，眼尾余光掃過旁邊的柜子——竟擺著盒沒拆封的腸胃藥，盒身的標簽在晨光里泛著淡白的光。旁邊還放著自己常用的杯子，里面倒著水。

戴嵩想都沒想，細長的手指打開藥盒，隨意的揀出一片便服了下去。輕輕拉開床頭柜把藥盒放進去，他心里不由的嘆了一口氣，除了陳驍，這么多年來誰還會揣著他的小毛病。

一想到公司還有一堆事等著收尾，他隨便掬了捧冷水撲在臉上，抓過外套就往門外趕，連領口都沒來得及理平整。

等他一路慌忙的來到了辦公室，才發現董仙兒已經坐在旁邊的小沙發上敲起了電腦。

鍵盤嗒嗒聲里，仙兒埋首辦公的模樣格外認真——薄荷綠短衫襯得她氣色透亮，白色高腰短褲襯得腿型利落，半點不顯拖沓。卷到小臂的袖口露出細腕，挽著的兩個小丸子發尾沾了點碎發，垂在臉側隨打字動作輕晃，明明是專注干活的樣子，卻仍像只俏生生的小貓，藏不住的鮮活勁兒。

而仙兒這會子全扎在工作里，半點沒留意外面。既沒像往常那樣湊過來打趣他，更沒發現戴嵩已經悄沒聲兒站到了她身后，正低頭瞧著她電腦上的備注。屏幕上還亮著一行剛敲的字:“?周先生行程備注：下周末，目的地勃朗峰，活動內容為登山、滑雪。”

直到一道影子落在電腦屏幕邊緣，把文檔里的字遮了半行，仙兒才從鍵盤上抬開手，抬眼看見戴嵩時，臉上立刻漫開小貓似的俏笑，語氣里裹著點調侃。

“喲，戴總這宿醉醒透啦？”

對仙兒這調調早習以為常，戴嵩臉上雖悄悄熱了點，神情倒還算穩。指尖輕輕扯了扯衣領，他只淡淡嗯了聲，便轉身朝自己工位去了，背影瞧著倒挺鎮定。

仙兒瞧著他這模樣，沒再繼續打趣，嘴角的笑意慢慢淡去，原本靈動的眼神收得專注，那張總帶著甜意的臉，瞬間透出了幾分職場上的嚴肅勁兒。

“今天下班前把測試報告提交給我，這份報告明天一早要送抵秦總處，不能延誤。另外，空天拓研組的進度你去跟進催促，同步把所有數據再核查一遍，確保零誤差。”

也許是很少見到仙兒的這副神情，戴嵩有一瞬間的驚訝，不過很快就調整了過來，眼中滿是對數據的執著與認真。

“好。”

快速而簡要的處理了桌上堆著的事物，戴嵩撫順上衣的褶子，眼神輕輕的掠過還在規劃談投資行程的董仙兒，只匆匆一眼，便離開了辦公室前往實驗組。

門剛推開一條縫，就聽見實驗室里的動靜——盧卡斯對著試飛模擬器的屏幕皺眉，手指點著屏幕上的曲線。

“不對，爬升階段的推力數據有滯后！”

李工湊過去看了眼，臉上的皺紋和皺起的眉頭混在一起，轉身大喊組員。

“把上次校準的傳感器拿過來，換這個試試！”

另一邊的杰斯帕沒抬頭，手里的計算器按得噼啪響，算完把數據單往桌上一放。

“剛才的阻力系數算錯了0.01，重新錄入’。”

整個空間里，設備運行的嗡聲、筆尖劃過紙頁的聲響、偶爾的指令交流混在一起，連空氣都比平時更急了些。

其他組員也各占一角，遞工具的、記參數的、盯著儀表的，連呼吸都透著股趕進度的緊繃。

戴嵩的進門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所有人的目光焦點都集中在測試上。戴嵩也不刻意，將自己的身姿隱在門旁邊的角落，一語不發，只看著面前的場景。

他沒有打擾任何人，一站就是幾個小時。看著看著，心中不由得有幾分充實和酸澀。

從前總擔心李工的固執、盧卡斯的冒進、杰斯帕的冷硬會擰不成一股勁，可現在——李工遞工具時會特意幫盧卡斯扶穩設備，杰斯帕算完數據會順手把李工的保溫杯續滿熱水，連最毛躁的組員都學會了在盧卡斯喊“再測一次”時，立刻遞上備好的記錄紙。

戴嵩抬手松了松領帶，心里那點總懸著的勁終于落了地。他沒上前打斷，只是拿出手機，給行政部發了條消息：“給空天拓研組送箱礦泉水和能量棒，要常溫的，李工胃不好，別拿冰的。”發完消息，他靠在門框上，看著場內忙碌卻默契的身影，忽然覺得，比拿到完美數據更讓人踏實的，是看著這群原本各執一詞的人，終于學會了把后背交給彼此。

在最后一組模擬數據在屏幕上跳成綠色通過標識時，盧卡斯盯著屏幕愣了兩秒，猛地攥緊拳頭把雙手舉過頭頂，金發隨著動作晃得厲害。

“過了！所有數據都過了！”

他一把抓過旁邊的打印報告，指著上面的數字，神情中滿是興奮。

“你看，機翼那處顫振問題，咱們加的那個小結構真管用，數據直接卡在安全線里！還有油耗，比最開始算的還少了點！”

一旁的杰斯帕湊過來掃了眼屏幕，推了推眼鏡，語氣里難得帶了點松快。

“誤差都在允許范圍，之前擔心的低溫啟動問題，補測的數據也沒問題。”

李工翻著手里的記錄冊，笑著拍了拍盧卡斯的肩。

“行啊小子，沒白熬那幾個通宵，這下能給戴總一個準信了。”

盧卡斯興奮地轉了個圈，伸手勾住杰斯帕的胳膊。

“走走走，先去跟戴總報喜！晚上必須搓一頓！”

盧卡斯勾著杰斯帕的胳膊剛要邁腳，余光掃到門框邊的影子，猛地頓住，連聲音都拔高了點。

“戴總？你什么時候在這兒的！”

這話一出口，實驗室里的動靜瞬間停了——李工手里的記錄冊還舉著，杰斯帕推眼鏡的動作僵在半空，連最忙的組員都轉頭看過來。

戴嵩從陰影里走出來，嘴角還帶著點沒壓下去的笑意，指了指盧卡斯手里的報告。

“剛聽見‘過了’，就沒打斷你們。”

他走到測試臺前，掃了眼屏幕上的綠色標識，目光落在李工手邊的保溫杯上——杯壁還冒著點熱氣，顯然是杰斯帕剛續的。

盧卡斯立馬把報告遞過去，語氣里還帶著微微的顫動，滿臉都是激動。

“您看！機翼顫振、油耗、低溫啟動，全卡在合格線里！杰斯帕補的那組數據，剛好堵上了之前的漏洞！”

“誤差率0.02%，符合所有標準，隨時能提交。”

杰斯帕站在一旁，點了點頭補充到，嘴角帶著笑意。

戴嵩翻著報告，手指在“團隊簽名”那欄頓了頓——李工的字工整，盧卡斯的簽得龍飛鳳舞，杰斯帕則在旁邊標了行小字“數據溯源見附件3”，三個名字擠在一塊，倒比任何完美數據都順眼。

他抬頭時，正好看見李工悄悄把能量棒往盧卡斯手里塞——大概是剛才喊得太兇，盧卡斯現在還喘著氣。

“行政部送了水和能量棒，常溫的，李工你胃不好，先墊點。”

戴嵩的心里暖暖的，他又看向盧卡斯。

“晚上慶祝沒問題，不過先把報告給秦總送過去——他早上還在問進度。”

“那是自然！仙兒姐一早上就來提醒我們了！咱們仙兒姐也是夠厲害的，連那么難纏的秦總都拿下了！咱們就是一個團隊，沒有誰都不行！”

戴嵩手上拿著數據，臉上還帶著笑意，既是對自己7年來的肯定，也有對公司未來發展的期盼，他微微動了動薄唇。

“是啊，我們是一個整體，是一個團隊。”

盧卡斯笑著，拍了拍戴嵩的肩。

“咱們冰山也算是融化了！你記得把數據交給仙兒姐，秦總那邊由她來對接。”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