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水間里，低語像煙霧一樣彌漫。

“……聽說了嗎？紐約總部那邊，他一個人半年就砍掉了三個不賺錢的產品線，幾百號人說開就開，眼睛都沒眨一下。”

“何止！之前他在倫敦，有個項目組跟不上他節奏，全員被降級調崗，帶頭的老總監直接‘被退休’了。”

“魔鬼……簡直是效率機器，沒有一點人情味的……”

林溪端著空杯子，站在門口，那些壓低的、帶著恐懼和驚嘆的議論，一字不落地鉆進耳朵里。她想起早上那雙冰冷的眼睛和那句“換人”，胃里一陣翻攪。顧時淵。這個名字像個魔咒，讓整個公司都籠罩在一種低氣壓里。

同事小李看到她，湊過來，聲音壓得更低：“溪姐，你還好吧？早上……太嚇人了。”他臉上寫滿了同情，“你算撞槍口上了。據說這位新老板的座右銘是‘要么卓越，要么滾蛋’。”

另一個同事插嘴，帶著點看熱鬧的意味：“而且他最討厭的就是‘大概’、‘可能’、‘我覺得’這種詞。他要的是百分百確定和具體到小數點后的數據。林溪，你那個‘玩家情感連接’正好撞他槍口上了。”

卓越？滾蛋？林溪只覺得手里的杯子冰涼。她昨天交出的，已經是她能力范圍內最“卓越”的東西了。

她沉默地接了杯熱水，試圖溫暖一下冰涼的手指，卻感覺那寒意是從心里透出來的。

回到工位沒多久，內線電話就響了。是老張。

“林溪，來一下小會議室。”

林溪的心猛地一沉。又來了。她深吸一口氣，像赴刑場一樣走過去。

小會議室里，老張和部門總監吳總都在。吳總臉色凝重，看見她，點了點頭。

“林溪，坐。”老張開口，語氣有些復雜，“早上的事……別太往心里去。顧總的要求……確實非常嚴格。”

吳總接話，直接切入正題：“總部對‘星曜’項目極其重視，顧總會親自抓。他需要立刻熟悉所有細節和推進進度。”

他看向林溪，語氣不容置疑：“經過討論，決定由你作為顧總在這個項目上的主要對接人。所有相關事宜，直接向他匯報。”

嗡——

林溪的腦子像被重錘砸中，瞬間一片空白。

主要對接人？直接向他匯報？

那個一分鐘前還在傳聞里解雇整個團隊、要求變態的“暴君”？那個一小時前才把她罵得狗血淋頭、判定她的心血是垃圾的男人？

她感覺自己不是被提升了，而是被直接推向了火山口。

老張似乎想安慰一句：“林溪，這是個機會……”

但林溪只看到他嘴唇在動，后面的話她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機會？這分明是噩夢的通知單。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點頭，怎么從會議室里走出來的。回到工位的路變得無比漫長，同事投來的目光里充滿了復雜的意味——有同情，有慶幸不是自己，或許還有一絲看戲的好奇。

她癱坐在椅子上，電腦屏幕的光映著她蒼白的臉。

胃部的絞痛越來越清晰。

就在這時，內部通訊軟件上突然彈出一條新消息，發送者的名字冷冰冰地躺在那里：

顧時淵。

消息內容只有言簡意賅的一句，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昨天會議的原始數據和市場分析報告，立刻發我。現在。】

林溪盯著那行字，感覺像被一條毒蛇盯上了。

她顫抖著手，點開存放報告的文件夾。

下一秒，她的呼吸幾乎停止。

那份她今早打印前還確認過的最終版報告文件……修改日期，赫然顯示是今天上午九點零三分——就在她被困在會議室里，接受審判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