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客發現自己坐在一片無邊無際、平靜如鏡卻冰冷徹骨的黑色水面上。

一頭巨獸的虛影。

它龐大如小山，仿佛由最純粹的冰冷能量和翻滾的黑色煞氣凝聚而成，輪廓勾勒出白虎的猙獰形態，卻更加抽象、恐怖。它靜靜地矗立在那里，十來丈高的身軀帶來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螻蟻.........”

一個冰冷、傲慢、充滿毀滅欲望的意念，如同洪鐘般直接撞入馮客的意識！

馮客感到自己的意識在這恐怖的威壓下瑟瑟發抖，他死死咬著牙，強迫自己“站直”，仰頭與那對冰冷的獸瞳對視。

“你的身體.......歸我了.......”白虎虛影的意念再次轟來，帶著不容置疑的霸道。它緩緩抬起一只由能量和煞氣構成的巨爪，看似緩慢，卻瞬間籠罩了馮客全部的感知，仿佛下一刻就要將他這縷脆弱的意識徹底拍散！

馮客心中涌起巨大的絕望和不甘！他好不容易才從那個雨夜活下來，好不容易才看到一絲復仇的希望，難道就要這樣無聲無息地死在自己的身體里，被這不知名的鬼東西取代？！

“滾出去！”他用盡全部的意識力量，發出咆哮，那咆哮里蘊含著他所有的憤怒、仇恨和對生的渴望！

巨爪依舊壓下，冰冷的殺意幾乎要凍結他的思維。

一絲微弱與這片冰冷死寂空間格格不入的暖意，艱難地滲透了進來。

很模糊，聽不清具體內容，更像是一種情緒.....焦急、擔憂、還有……眼淚的咸澀感？

是........月明？

緊接著，一股苦澀的、卻蘊含著勃勃生機的能量流也隨之滲入，開始滋養他幾乎凍僵的意識體，并在他與那壓下的巨爪之間，構筑起一道極其脆弱、卻真實存在的翠綠色屏障。

是那個老藥師的藥力！

“吼！”

白虎虛影似乎被這外來的“雜質”激怒了，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壓下的巨爪力量驟增！

翠綠屏障劇烈閃爍，瞬間布滿了裂紋，眼看就要破碎！

但就是這短暫到極致的一下阻攔，給了馮客一絲喘息之機！

“這是我的身體！”

馮客的意識發出瘋狂的吶喊，他不再試圖硬抗那巨爪，而是將自己殘存的所有意識，連同那絲暖意和藥力帶來的生機，猛地撲向腳下那片冰冷的黑色水面。

轟！

他的意識瞬間與腳下更廣闊的“水面”產生了連接！雖然依舊冰冷，但卻多了一絲掌控感。

那壓下的巨爪猛地一頓！白虎虛影冰冷的眼眸中，第一次閃過一絲意外的波動。它感覺到，這個渺小螻蟻的意識，似乎暫時與這片意識之海的“所有權”融合了少許，讓它無法再像剛才那樣隨意碾壓。

巨大的壓力暫時消退，但那無時無刻的冰冷侵蝕和威懾依舊存在。

馮客的意識癱倒在“水面”上，劇烈地“喘息”著，極致的疲憊和痛苦幾乎要將他淹沒。

他強迫自己站起來，仰頭與那對冰冷的獸瞳對視。

“你到底是什么東西？從哪里來？”馮客凝聚起殘存的意識，發出了質問。

“哼......”一聲冰冷的、帶著無盡傲慢的哼聲震動著整個空間，“卑微螻蟻，也配詢問吾之來歷？”

“配不配，我現在都站在這里！”馮客毫不退縮，盡管意識體在威壓下顫抖，“我的身體快被你和外面那怪物一起毀了！我至少要知道自己死在什么手里，又被什么東西占了窩！”

“吾乃西方庚金煞炁之源，執掌殺伐破滅。”白虎虛影的意念轟隆，帶著亙古的蒼涼，“并非爾等孱弱界域可容之物，一縷跨界殘念，借汝軀殼暫棲。”

跨界殘念？馮客心中巨震。果然不是這個世界的東西！是和自己一樣，從空間亂流里來的？

“既然只是暫棲，何必非要奪舍？我們可以談談！”馮客抓住一線希望。

“談？”白虎的意念里充滿了毫不掩飾的譏諷，“哈哈哈哈哈哈，可笑至極！汝之軀殼…脆弱不堪，神魂微弱如螢，唯一價值便是成為吾復蘇之資糧！”

冰冷的殺意再次彌漫開來。

“資糧？”馮客也豁出去了，意識發出尖銳的反擊，“看看這‘資糧’！馬上就要碎了！我死了，你這縷殘念在這陌生世界又能存在多久？剛才那點外來的藥力和念頭就能幫我擋住你！外面有人不想我死！我能調動這身體最后一點生機配合你吸收能量修復它，或者我現在就把這點生機徹底燃盡，大家一拍兩散！”

他瘋狂地傳遞著同歸于盡的決絕意念，甚至不惜主動刺激那重傷的意識體，讓其散發出一種即將潰散的微弱光芒。

“爾敢威脅吾？！”白虎虛影暴怒，龐大的身軀驟然立起，恐怖的威壓如同海嘯般再次壓下，讓馮客的意識瞬間出現無數裂痕，仿佛下一秒就要徹底崩解！

“是交易！”馮客承受著幾乎魂飛魄散的痛苦，意志卻如同被錘煉的鋼鐵，死死撐住，“你需要容器.....我需要力量復仇....然后活下去......現在你的容器要壞了......我們必須先一起修好它！不然一起等死！”

他艱難地維系著那同歸于盡的瘋狂意念，毫不退讓地與那恐怖的獸瞳對視。

那冰冷的獸瞳中，光芒劇烈閃爍，顯然在急速權衡。吞噬這個脆弱的靈魂易如反掌，但之后呢？一具迅速死去的、徹底破碎的軀殼毫無價值。而這螻蟻的瘋狂似乎并非虛張聲勢。外界那微弱的支援也確實麻煩.....

那鋪天蓋地的恐怖威壓如同潮水般緩緩退去。

“螻蟻，你的瘋狂贏得了片刻喘息......”白虎虛影的聲音依舊冰冷高傲，卻帶上了一絲妥協，“暫且依你所言......”

“維系此軀殼存續為第一要。”

“吾需吞噬此界煞氣、金氣、血氣，恢復力量。”

“汝需竭力配合，不得有誤。”

“若遇阻撓，或心生違逆.......”獸瞳中寒光爆射，“吾將即刻吞汝神魂，奪汝軀殼，縱使其殘破，亦好過與汝糾纏！”

這已是絕境中能爭取到的最好結果。

“好.......”馮客的意識幾乎渙散，艱難地回應。

白虎虛影不再多言，緩緩伏臥下來，龐大的身軀似乎變得更加凝實冰冷。它閉上了巨瞳，仿佛陷入沉睡，但馮客能清晰地感覺到，一道冰冷的鎖鏈已經纏上了自己的意識，時刻監視，隨時可能收緊。

一場與虎謀皮的交易，就此達成。

外界

重傷的身體，在這極度危險卻暫時達成的平衡下，呼吸終于趨于某種詭異的平穩，雖然依舊微弱，卻不再像風中殘燭般隨時會熄滅了。一股極淡極淡的冰冷氣息，開始自發地縈繞在他體表，緩慢地滲透進那些破裂的骨骼和內臟，帶來的并非治愈的溫暖，而是強行將破碎之處“凍結”并“粘合”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