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 8月 27日的夜，陳默摔門的力道大得讓防盜門“哐當”撞在門框上，震得樓道聲控燈閃了三下才穩住。

初秋的夜風裹著小區里桂花樹的甜香，卻像冰碴子似的刮在他臉上。458塊的數字在腦子里轉了又轉，像根針戳著“房貸”“奶粉錢”“媳婦想買的羊絨衫”這些字眼，可最后還是咬著牙點了確認。他不是不懂事。三十七歲的男人，項目被甲方改到凌晨三點時，他能對著電腦屏幕揉著太陽穴繼續改；孩子半夜發燒，他能抱著裹得像粽子的小家伙，在急診室走廊蹲到天亮。只是暗黑 2是他心里的“軟肉”——初二那年，他和基友騎著除了鈴鐺不響哪兒都響的自行車，轉遍半個城的巷尾小店，最后在一個滿是灰塵的盜版碟架上，用攢了半個月的早餐錢，換了張印著“毀滅之王”的光盤。那時他家 14寸的 CRT顯示器泛著黃光，讀盤時“咔噠咔噠”響得像要散架，可當羅格營地的像素篝火跳出來時，他和基友湊在屏幕前，連呼吸都放輕了。這念想，藏了二十多年。可媳婦不懂。她端著剛燉好的醬牛肉從廚房出來，看到訂單頁面時，手一抖，湯汁濺在米白色桌布上，暈開深色的印子：“陳默，你瘋了？孩子的輔食還沒買，你拿四百多塊買個游戲？”“我都多少年沒買過游戲了？”陳默的聲音突然拔高，中年人的委屈和壓力全涌了上來，“這不是游戲，是我……”“是什么？是你不務正業的借口？”媳婦的眼眶紅了，把菜盤往桌上一放，“這個家你到底還管不管？”話沒說完，陳默摔了門。他沒敢回頭，怕看見媳婦泛紅的眼睛——他知道她不是小氣，是日子過得太緊繃，可那一刻，他只想逃。

話沒說完，陳默摔了門。他沒敢回頭，怕看見媳婦泛紅的眼睛——他知道她不是小氣，是日子過得太緊繃，柴米油鹽的瑣碎早把當年的溫柔磨出了棱角，可那一刻，胸口堵得發慌，只想逃。他沿著小區的石板路漫無目的地走，桂花樹的甜香纏在鼻尖，卻壓不住心里的煩躁。路過中心花園時，幾個老太太帶著孩子在滑滑梯旁玩，小孩的笑聲脆生生的，像根細針，戳了他一下——家里的娃也快到能玩滑滑梯的年紀了，剛才出門時，還聽見孩子在屋里哼唧著要“爸爸抱”。陳默摸出煙盒，抽出一根點燃。尼古丁的灼意順著喉嚨往下沉，嗆得他咳了兩聲。他靠在桂花樹的樹干上，看著煙蒂上的火星一點點燒到過濾嘴，地上的影子被路燈拉得老長，像個孤零零的感嘆號。其實他知道媳婦沒錯。上個月孩子的早教費交了三千，這個月房貸要還八千五，昨天去超市，媳婦連想買的進口牛奶都放回了貨架，說“國產的也一樣”。458塊，夠給孩子買兩罐好奶粉，夠交半個月的水電費——他剛才付款時，不也猶豫了半天嗎？只是那點藏在心底的執念，像個撒嬌的孩子，硬是推著他點了確認。煙抽完了，風也涼了些。陳默把煙蒂摁滅在垃圾桶的煙灰缸里，拍了拍衣角的灰塵——還是回家吧，跟媳婦道個歉，說句軟話，孩子還沒睡呢，別讓娃聽見吵架的聲音。

他深吸一口氣，轉身往家的方向走。樓道里的聲控燈還亮著，剛才摔門時震掉的墻皮，在地上撒了一小片白渣，像極了他此刻心里亂糟糟的滋味。手剛碰到鑰匙串，金屬的冰涼讓他又穩了穩神——等會兒先主動認錯，說不該沖動摔門，再把買游戲的事好好跟媳婦解釋，她不是不講理的人，就是日子過得太緊了。

鑰匙插進鎖孔，還沒擰動，門“咔嗒”一聲先開了。媳婦站在門后，沒開燈，客廳的月光從她身后漏進來，把她的影子拉得長長的。她沒摘圍裙，米白色的布料上還沾著醬牛肉的油漬，可現在，她的肩膀繃得很緊，眼睛在暗處泛著紅，顯然是沒歇著，一直在等他。“你還知道回來？”她的聲音有點啞，像剛哭過，又像憋了很久的氣。陳默趕緊把鑰匙揣回兜里，往前湊了半步，想拉她的手：“對不起，剛才我不該……”話沒說完，媳婦突然往后退了一步，避開了他的手。她皺著眉，鼻尖輕輕動了動，眼神瞬間冷了下來：“你抽煙了？”陳默的手僵在半空。他忘了煙味還沾在身上——剛才在桂花樹下抽的那根，煙味順著衣領鉆進衣服纖維里，此刻在密閉的門口散開來，連他自己都聞到了。“就抽了一根，”他趕緊解釋，語氣放軟，“心里煩，就……”“煩就能抽煙了？”媳婦的聲音突然拔高，剛才壓著的情緒一下子涌了上來，“我跟你說過多少次，煙對身體不好，你上次體檢肺功能就有點弱，怎么就記不住？”她伸手拽了拽圍裙的帶子，指尖因為用力而泛白：“我知道你壓力大，可我呢？你這個人真是奇怪！買四百多塊的游戲不跟我商量，摔門就走，現在還帶著一身煙味回來，你把這個家當什么了？”陳默剛到嘴邊的“對不起”一下子堵在喉嚨里，像卡了根魚刺。剛才壓下去的火氣，被她這幾句連珠炮似的話又勾了上來——他不是沒考慮過這些，不然也不會在小區里轉那么久，可她怎么就看不到他的妥協，只盯著這些錯處？“我就抽了一根！”他也忍不住提高了聲音，手攥成了拳，“我就想打游戲，我就想玩暗黑2，這個游戲是我盼了多少年的，就這一次，你不能讓我有點自己的念想嗎？”“念想？”媳婦笑了一聲，帶著點自嘲，又有點委屈，眼淚終于掉了下來，砸在圍裙的油漬上，暈開一小片深色，“你的念想是游戲，是抽煙，那這個家呢？孩子的輔食錢，下個月的房貸，這些是我的念想嗎？”她往客廳走了兩步，月光照在她臉上，能看到眼角的細紋——才三十五歲，她原來沒這么多細紋的，是這兩年帶孩子、操持家務熬出來的。可陳默此刻腦子發熱，只看到她的不依不饒：“我沒說不管家！我只是...”“只是什么？只是覺得我小題大做，覺得我攔著你快活了？”媳婦轉身看著他，聲音里帶著哭腔，“陳默，我們是一家人啊！你買游戲跟我商量一句，我會不答應嗎？你摔門走的時候，有沒有想過孩子還在屋里？他剛才醒了，哭著找爸爸，你聽見了嗎？”“哇——”屋里突然傳來孩子的哭鬧聲，是被他們的爭吵吵醒的。稚嫩的哭聲像一把小錘子，狠狠砸在陳默心上。他猛地頓住，剛才涌上來的火氣一下子泄了，只剩下慌亂——他怎么忘了孩子還沒睡，怎么就又吵起來了？想進去抱孩子，可媳婦擋在臥室門口，紅著眼睛看著他：“你別進去了，孩子剛哄好，別再嚇著他。”“我……”陳默張了張嘴，喉嚨發緊，不知道該說什么。愧疚和委屈攪在一起，堵得他胸口發慌。媳婦又退了一步，背過身去，聲音輕得像嘆氣：“你要是覺得在家待著煩，就再出去走走吧。我不想再吵了，累。”這句話像最后一根稻草，壓垮了陳默的理智。他看著媳婦的背影，看著臥室里傳來的、孩子還在抽搭的哭聲，突然覺得自己像個外人，連進家門的資格都沒有。“好，我走！”他咬著牙，轉身就往樓下走，這次沒再回頭。防盜門在他身后“哐當”一聲關上，把孩子的哭聲和媳婦的嘆息，都關在了門里。樓道里的聲控燈滅了，只剩下一片漆黑。陳默摸出煙盒，想再抽一根，卻發現煙盒已經空了。他把空煙盒揉成一團，狠狠砸在墻上，紙團彈回來，落在腳邊，像個狼狽的笑話。小區門口的網吧還亮著燈，刺目的光透過玻璃門照出來，像個能暫時躲進去的窟窿。他攥緊口袋里的激活碼卡片，卡片邊緣的硬紙殼硌著掌心，卻讓他莫名地定了定神——今晚不回家了，等暗黑 2開服，至少在那個世界里，他還能找到點熟悉的、不用吵架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