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咚。

咚。

敲門聲還在繼續(xù)。

如同死神的喪鐘，精準(zhǔn)，規(guī)律，不知疲倦。

但江小離已經(jīng)完全聽不到了。

他的整個世界，都被眼前那片幽藍(lán)色的光幕徹底占據(jù)。

他的瞳孔里，倒映著那些冰冷的，不斷跳動刷新的機械文字。

他的心臟，還在狂跳，但已經(jīng)不是因為恐懼。

而是一種混雜著荒誕，震驚，和極度不可思議的錯愕。

系統(tǒng)？

在這個被詭異籠罩，連科學(xué)都快要崩塌的世界里。

他媽的，居然出現(xiàn)了系統(tǒng)？

而且還是在他快要被一只鬼給逼瘋的時候？

江小離感覺自己的腦子，就像一鍋被煮沸的開水，咕嚕咕嚕地冒著泡，一片混亂。

他甚至狠狠地掐了自己大腿一把。

鉆心的疼。

不是做夢！

這一切，都是真的！

就在他愣神的功夫，那片幽藍(lán)色的光幕，開始劇烈地閃爍起來。

最終，所有的文字都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充滿著劣質(zhì)網(wǎng)頁游戲風(fēng)格的，色彩飽和度高到刺眼的界面。

界面的正中央，一個Q版的小人，憑空蹦了出來。

那小人，長得倒是挺可愛。

大大的眼睛，粉嘟嘟的臉蛋。

頭上頂著一個金光閃閃的天使光環(huán)。

可它的身后，卻拖著一條漆黑的，末端帶著一個三角箭頭的惡魔尾巴。

一搖一擺的，顯得極其違和。

天使與惡魔的縫合怪？

這審美，也太陰間了吧！

“叮！”

那個Q版小人，張開了它那櫻桃小嘴，發(fā)出了一陣毫無感情的電子合成音。

“陰間治愈系統(tǒng)，正式為您服務(wù)?！?

“本系統(tǒng)致力于發(fā)現(xiàn)愛，創(chuàng)造愛，傳播愛?！?

“我們的終極目標(biāo)是，用愛與和平，治愈這個世界上所有的詭異與不幸。”

“讓每一個孤獨的靈魂，都找到回家的路。”

它說得一本正經(jīng)，義正言辭。

但江小離聽著，只覺得一股寒氣從尾巴骨竄了起來。

用愛治愈詭異？

你他媽確定不是在開玩笑？

這玩意兒，怎么聽都比門外的敲門鬼還不靠譜！

仿佛是察覺到了江小離的質(zhì)疑，那個Q版小人身后的惡魔尾巴，愉悅地甩了甩。

“下面為宿主介紹本系統(tǒng)的核心功能。”

“宿主可以通過開啟直播，進行各種符合陰間治愈理念的操作。”

“當(dāng)您的操作，對詭異，或者人類觀眾，造成了強烈的精神沖擊，即可收獲精神污染值?！?

“精神污染值，是本系統(tǒng)唯一的通用貨幣?！?

“您可以用它，在系統(tǒng)商城里，兌換您需要的一切道具和技能?！?

說著，那個劣質(zhì)頁游風(fēng)的界面，猛地一變。

一個金光閃閃的，寫著“商城”兩個大字的圖標(biāo)，跳到了江小離的眼前。

江小離下意識地，用意念點了一下。

瞬間，琳瑯滿目的商品列表，在他眼前展開。

他只是掃了一眼，就感覺自己的世界觀，再一次被按在地上，反復(fù)摩擦。

商品列表第一排。

跑調(diào)的嗩吶。

商品介紹：無需任何吹奏技巧，只要意念催動，就能發(fā)出穿透靈魂且絕對跑調(diào)的嗩吶聲，能對目標(biāo)造成輕微的精神混亂和強烈的煩躁感，是您居家旅行，尬舞蹦迪，超度亡魂的必備神器。

售價：一百點精神污染值。

深情對視鏡。

商品介紹：一面平平無奇的鏡子，但只要讓詭異看到鏡中的自己，就能強制其陷入長達(dá)十秒的自我欣賞狀態(tài)，無法進行任何攻擊。友情提示，請不要對人類使用，否則后果自負(fù)。

售價：一百點精神污染值。

尬舞天王體驗卡。

商品介紹：使用后，您將在一小時內(nèi)，獲得世界頂級尬舞天王的舞技，您的每一個動作，都將充滿無法言喻的污染性，足以讓任何心智不堅定的生物，當(dāng)場社會性死亡。

售價：五百點精神污染值。

江小離的目光，呆滯地從那些商品上劃過。

他越看，心越?jīng)觥?

越看，越覺得這個世界沒救了。

這都他媽的是些什么玩意兒？

跑調(diào)的嗩吶？

深情對視鏡？

還有尬舞天王體驗卡？

這是正經(jīng)系統(tǒng)該有的東西嗎？

這確定是治愈系統(tǒng)，而不是精神病養(yǎng)成系統(tǒng)？

他覺得，要么是自己瘋了。

要么，就是這個世界，已經(jīng)瘋到了一種他無法理解的程度。

咚。

咚。

咚。

門外的敲擊聲，還在執(zhí)著地響著。

仿佛在提醒他，他現(xiàn)在所面臨的，是生與死的危機。

沒時間給他猶豫了。

江小離咬了咬牙。

眼中閃過一絲瘋狂的決絕。

死馬，就當(dāng)活馬醫(yī)吧！

反正橫豎都是個死。

被鬼弄死，和被這個神經(jīng)病系統(tǒng)玩死，又有什么區(qū)別？

拼了！

他深吸一口氣，對著那個Q版小人，用意念下達(dá)了指令。

“開啟直播！”

“叮！”

“直播功能已開啟，請為您的直播間命名?！?

江小離的目光，再次落在了那扇不斷震動的木門上。

他自嘲地笑了笑，隨手打出了一行字。

在線等，被鬼敲門了怎么辦？

“叮！”

“命名成功，陰間治愈直播間已創(chuàng)建。”

“祝您直播愉快?！?

系統(tǒng)界面瞬間切換。

一個簡陋到極致的直播間，出現(xiàn)在他眼前。

在線人數(shù)：零。

粉絲數(shù)：零。

禮物榜：一片空白。

整個直播間，冷清得像是西伯利亞的寒風(fēng)。

但他已經(jīng)顧不上了。

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門外。

那個不知疲倦的敲門鬼，就是他現(xiàn)在唯一的，也是最好的“治愈”對象。

江小離清了清嗓子。

他回想著前世看過的那些戲劇表演。

努力讓自己的臉上，擠出一個飽含深情的，甚至有些悲天憫人的表情。

然后，他對著門外，用一種朗誦莎士比亞戲劇般的，夸張而又做作的腔調(diào)，大聲地，念出了那段他前世在網(wǎng)上看到的，尬到能用腳趾摳出三室一廳的土味情詩。

“哦，門外的朋友！”

“你的執(zhí)著，深深地打動了我！”

“你是在用這富有節(jié)奏的，永不停歇的敲擊，向我表達(dá)你那壓抑在心底的，熾熱如火的愛意嗎？”

他的聲音，在這死寂的小屋里回蕩。

充滿了荒誕的戲劇感。

話音落下。

奇跡，發(fā)生了。

門外那持續(xù)了不知道多久的，如同催命符一般的敲擊聲。

第一次，出現(xiàn)了片刻的停頓。

雖然只有短短的一秒。

但江小離，精準(zhǔn)地捕捉到了！

有用！

這他媽的，居然真的有用！

一股狂喜，瞬間涌上了他的心頭。

他仿佛受到了莫大的鼓勵，臉上的表情，變得更加深情，更加投入。

他感覺自己現(xiàn)在就是羅密歐。

而門外敲門的，就是他那被家族禁錮，無法相見的朱麗葉。

他醞釀了一下情緒，繼續(xù)用那能讓正常人聽了起一身雞皮疙瘩的腔調(diào)，發(fā)揮道。

“請不要害羞！”

“愛，就要大聲說出來！”

“我知道，你和我一樣，都在這冰冷的世界里，承受著無盡的孤獨！”

“是命運，讓我們在此刻相遇！”

“這是多么美妙的緣分啊！”

“如果你再不說話，我就當(dāng)你默認(rèn)了哦，我親愛的，門外的朋友！”

當(dāng)最后一個字，從江小離的嘴里，用一種詠嘆調(diào)的方式吐出時。

門外。

那糾纏了他半宿的敲門聲。

戛然而止。

徹底地，完全地，消失了。

整個世界，瞬間陷入了一片死寂。

與此同時。

那個冰冷的，不帶任何感情的系統(tǒng)提示音，如同天籟一般，在他的腦海中響起。

【叮！】

【來自敲門鬼的精神污染加十】

江小離，徹底愣住了。

他呆呆地看著光幕上，那個金光閃閃的“加十”字樣。

他成功了。

他真的，把一只鬼，給“尬”走了？

他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地挪到門邊。

將耳朵，輕輕地貼在了門板上。

門外，一片死寂。

再也沒有任何聲音。

他顫抖著手，緩緩地，握住了門把手。

然后，猛地一下，拉開了房門！

門外。

樓道里，空空如也。

昏暗的聲控?zé)?，散發(fā)著幽幽的光。

什么都沒有。

只有一股尚未散盡的，陰冷刺骨的氣息，證明著剛才的一切，都不是幻覺。

那個敲門鬼。

真的走了。

或者說，是落荒而逃了。

江小離關(guān)上門，背靠著門板，緩緩地滑坐在了地上。

他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后背，已經(jīng)被冷汗徹底浸濕。

片刻之后。

他抬起頭，看著系統(tǒng)后臺里，那來之不易的，寶貴的十點精神污染值。

一個比哭還難看的，比詭異還要詭異的笑容，緩緩地，在他的臉上綻放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