滬城的早高峰像一頭永不疲倦的巨獸，將密密麻麻的人潮吞進地下鐵的甬道。林硯被裹挾在 2號線的人流里，胸口貼著前面人的背包，后背抵著后面人的公文包，連抬手看表的空間都沒有。七月的悶熱混著汗水味、早餐油條味和劣質(zhì)香水味，在封閉的車廂里發(fā)酵成令人窒息的酸腐氣息。

他的左手緊緊攥著口袋里那張折疊得發(fā)皺的紙——昨天從市一院拿到的母親病危通知書。醫(yī)生的話還在耳邊回響：“急性肝衰竭，保守治療撐不過兩周，要想保命就得做肝移植，但供體和手術(shù)費都是問題。”問題？林硯苦笑，這哪是問題，這是把他逼到懸崖邊的絕境。每月一萬二的房貸要還，母親住院已經(jīng)花光了所有積蓄，他這個互聯(lián)網(wǎng)公司的中層，看似衣著光鮮，實際上銀行卡里的余額連五位數(shù)都不到。

“擠什么擠！沒長眼睛啊？”

突然，一股蠻力從右側(cè)傳來，林硯被狠狠推了個趔趄，膝蓋重重撞在座椅扶手上，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氣。他抬頭，看到一個穿著阿瑪尼西裝、梳著油亮大背頭的男人正嫌惡地瞪著他，手里的 LV公文包還在微微晃動。

“抱歉，人太多了。”林硯忍著膝蓋的疼，低聲道歉。他現(xiàn)在沒心思吵架，滿腦子都是母親的治療費，還有今天必須提交的項目報表——要是再被部門總監(jiān)張濤打回來，這個月的績效獎就徹底泡湯了。

“人多就能往別人身上蹭？”西裝男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貓，聲音陡然拔高，引來周圍人紛紛側(cè)目，“看你穿的這破衣服，渾身上下加起來都沒我一雙鞋貴，窮鬼就不配坐地鐵！擠公交去啊！”

這話像一根針，狠狠扎進了林硯心里最敏感的地方。他不是窮，只是把錢都花在了母親的治療費上；他不是窩囊，只是不想在這種毫無意義的事情上浪費時間。可看著西裝男那張鄙夷的臉，想到母親躺在病床上痛苦的模樣，想到自己這些年在職場里的忍氣吞聲，一股難以遏制的怒火突然從胸腔里炸開，沿著血管蔓延到四肢百骸。

“你說誰是窮鬼？”林硯的聲音有些發(fā)顫，不是害怕，而是憤怒到了極致。他的胸口像是有一團火在燃燒，灼熱感越來越強烈，連呼吸都變得滾燙。

西裝男被他的眼神嚇了一跳，隨即又梗著脖子吼道：“說的就是你！怎么？還想動手？我告訴你，我認識你們公司張總，信不信我一個電話就讓你丟工作！”

“你敢威脅我？”

林硯的拳頭不自覺地攥緊，就在這時，他突然感覺到掌心傳來一陣劇烈的灼痛，像是握著一塊燒紅的烙鐵。他下意識地松開手，一道刺眼的藍色火苗突然從他掌心竄了出來，足有半尺高，帶著淡淡的硫磺味。

“啊！著火了！”

車廂里瞬間響起尖叫聲，人群驚慌地向后退去。西裝男低頭一看，自己的西褲褲腳已經(jīng)被藍色火苗燒出了一個黑洞，布料還在滋滋地冒著黑煙。他嚇得魂飛魄散，一邊慌亂地拍打褲子，一邊尖叫著往車廂另一頭跑：“瘋子！你是瘋子！”

林硯也懵了，他盯著自己的掌心，藍色火苗不知何時已經(jīng)消失了，只留下一片淡淡的灼熱感。剛才那是什么？幻覺嗎？可周圍人驚恐的眼神，還有西裝男褲腳上的焦痕，都在告訴他這不是幻覺。

他強壓下心里的震驚和慌亂，趁著混亂往車門方向擠去。地鐵剛好到站，門一打開，他就跟著人流逃似的沖出了車廂，甚至忘了拿自己放在座位底下的電腦包。

他沿著站臺快步走著，心臟還在砰砰直跳，腦子里一片混亂。剛才掌心冒火的場景反復(fù)在他眼前浮現(xiàn)，還有那股突如其來的灼熱感，真實得讓他渾身發(fā)冷。

就在他快要走出地鐵站時，眼角的余光無意間瞥見站臺柱子后面站著一個女人。她戴著一頂黑色鴨舌帽，帽檐壓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張臉，只露出線條緊繃的下頜。女人手里拿著一部黑色手機，鏡頭正對著他的方向，屏幕還亮著——顯然，剛才在車廂里發(fā)生的一切，都被她拍了下來。

林硯心里一緊，剛想上前詢問，女人卻迅速收起手機，轉(zhuǎn)身融入了來往的人群中，很快就消失不見了。

他站在原地，看著女人消失的方向，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掌心，一股莫名的恐懼和不安涌上心頭。他隱隱覺得，從掌心冒出藍色火苗的那一刻起，他原本壓抑卻平靜的生活，已經(jīng)徹底偏離了軌道，朝著一個未知而危險的方向滑去。

地鐵站外，滬城的朝陽剛剛升起，金色的陽光灑在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上，將這座城市映照得格外光鮮。可林硯卻覺得，這片繁華背后，似乎隱藏著某種看不見的陰影，正悄悄地向他逼近。他緊了緊口袋里的病危通知書，深吸了一口氣，快步走向公司的方向。不管剛才發(fā)生了什么，他都必須先撐過今天，先保住工作，先想辦法湊齊母親的治療費。至于那詭異的藍色火苗，只能暫時壓在心底，等有空再慢慢弄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