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和最后一次在地球的記憶，停留在市博物館負二層那間彌漫著霉味的文物修復室。當時他左手戴著定制的碳纖維防滑手套，指尖剛觸到展柜里那尊戰國青銅龜的腹甲，就聽見頭頂傳來“嘀——”的尖銳警報聲，比他提前踩點時預判的時間早了整整兩分鐘。“操，這群吃財政飯的倒是舍得升級設備。”肖和心里罵了句，右手迅速摸向腰間別著的微型電磁干擾器。這玩意兒是他花三個月工資從黑市淘來的，據說能屏蔽三公里內所有電子信號，可此刻按下去，卻只發出一陣“滋滋”的電流雜音，應急燈反而“唰”地全亮了，慘白的光線把青銅龜照得通體泛冷，龜甲上那些扭曲的紋路，像極了醫院 CT片上的腫瘤陰影。他干這行八年，從十五歲偷鄰居家的自行車，到后來專門“光顧”各大博物館的冷門藏品，靠的就是“算得準、跑得狠、藏得深”。這次接的單子是黑市老鬼介紹的，三百萬，只要把這尊青銅龜帶出博物館，自然有人接應。老鬼只說這龜甲里藏著“能通幽冥的東西”，具體是什么，肖和沒問——他當小偷有個原則：不問目標用途，只認錢到賬的短信提示音。可現在，別說三百萬了，他連展柜的鎖都還沒撬開。肖和咬咬牙，從背包里掏出特制的鈦合金撬片，對準展柜玻璃與金屬框架的縫隙狠狠插進去。就在撬片碰到青銅龜的瞬間，他突然感覺掌心傳來一陣灼燒感，像握著塊剛從煉鋼爐里撈出來的烙鐵，緊接著，青銅龜甲上的紋路“唰”地亮起紅光，那些紋路仿佛活了過來，順著他的手臂往上爬，所過之處，皮膚又麻又疼。“什么鬼玩意兒！”肖和想松手，卻發現青銅龜像長在了手上，怎么甩都甩不掉。他眼前開始發黑，耳邊響起奇怪的轟鳴聲，像是有一萬輛火車同時從耳邊駛過。文物修復室的墻壁開始扭曲、崩塌，最后變成一片刺眼的白光，他甚至沒來得及罵一句“老子三百萬還沒到手”，意識就徹底沉了下去。再次恢復意識時，肖和首先感覺到的是刺骨的潮濕。他想抬手揉揉發脹的太陽穴，卻發現自己的“手”根本不聽使喚——準確來說，那已經不是手了。取而代之的是四條粗短、覆蓋著灰褐色鱗片的肢體，每動一下都要耗費極大的力氣，還伴隨著“咯吱咯吱”的關節摩擦聲，像生銹的合頁在轉動。“搞什么？綁匪玩角色扮演呢？這烏龜道具服也太逼真了吧？”肖和試圖掙扎，卻發現自己正趴在一片黏糊糊的苔蘚上，身下是冰涼的濕土。他費力地轉動“腦袋”——那是一個圓滾滾、被厚重龜殼包裹的玩意兒，視線所及之處，全是顛覆認知的景象。頭頂是參天巨木，樹干粗得需要十幾個人合抱，樹皮上纏繞著紫色的寄生藤，藤條上掛著拳頭大小的透明果實，里面有細碎的光點在緩緩游動，像被困住的螢火蟲。周圍的灌木比他還高，葉子邊緣帶著鋸齒，偶爾有巴掌大的飛蟲從葉片間掠過，翅膀展開時泛著金屬般的藍光，可剛飛過一塊巖石，就被石縫里突然伸出的、帶著倒刺的舌頭卷走，只留下一聲微弱的“吱呀”聲，連骨頭都沒剩下。空氣里彌漫著一股濃郁的腥氣，混雜著腐爛樹葉的酸臭味和某種不知名花朵的甜香，聞久了讓人頭暈目眩。肖和深吸一口氣，卻差點被嗆到——他的呼吸方式變了，不再是用鼻子，而是靠皮膚表面那些細小的鱗片開合“呼吸”，每一次“吸氣”，都能感覺到潮濕的空氣順著鱗片縫隙鉆進體內，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暖意。“不是吧……”肖和的心臟（如果這具身體還有心臟的話）猛地一沉。他用盡全力，將四條粗短的肢體蜷縮起來，然后試圖抬起“身體”——結果“咔嚓”一聲，一個厚重、堅硬的外殼擋住了他的視線。這龜殼布滿不規則的深褐色紋路，和周圍的巖石顏色幾乎一致，表面還沾著濕潤的泥土和苔蘚，他用前肢輕輕敲了敲，傳來沉悶的“咚咚”聲，那質感真實得可怕，絕不是什么橡膠道具。“我靠！我真成烏龜了？還是一只在原始森林里的巨型王八？”肖和內心瘋狂咆哮，喉嚨里卻只能發出“咕嚕咕嚕”的低沉聲響，像水泡在泥潭里破裂。他嘗試著挪動身體，四條腿在濕滑的苔蘚上打滑，好不容易才往前爬了半米，就累得“氣喘吁吁”——其實就是鱗片開合的速度快了些，看起來像只缺氧的老鱉。“這破身體，比我當年偷完東西被保安追了三條街還虛。”肖和癱在地上，看著頭頂透過樹葉縫隙灑下來的斑駁陽光，開始盤點自己的“資產”：八年小偷生涯攢下的五十萬存款、租在城中村的單間、剛買沒多久的二手電動車……現在全成了泡影。最讓他憋屈的是，他連偷東西的“手藝”都用不上了——這四條腿連跑都跑不快，更別說撬鎖、翻墻、鉆通風管道了。就在肖和陷入“人不如龜”的自我懷疑時，一陣“沙沙”的腳步聲從遠處傳來。這是多年小偷生涯養出的本能——對危險的敏銳感知，比警犬的鼻子還靈。他立刻將身體縮進龜殼里，只留下兩只眼睛露在外面，像個謹慎的間諜，警惕地盯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只見一只體型堪比成年野豬的怪物從灌木叢里鉆了出來。它有著狼的腦袋，嘴角掛著涎水，露出兩排鋒利的獠牙；身體卻是熊的模樣，肌肉虬結，覆蓋著深灰色的毛發，四肢粗壯得能輕松拍碎巖石，爪子上還沾著新鮮的血跡，不知道剛吃完什么倒霉蛋。那怪物的鼻子在空氣中嗅了嗅，然后猛地朝著肖和的方向轉頭，一雙猩紅的眼睛里滿是貪婪，像餓了三天的野狗看到了肉包子。“妖獸？”肖和的“心跳”瞬間加速。他在地球時也看過不少玄幻小說，知道這種世界里肯定有吃人的玩意兒。他屏住呼吸，將身體縮得更緊，祈禱這只怪物對“烏龜肉”沒興趣——畢竟烏龜殼硬，吃起來費牙。那只狼熊獸慢慢走了過來，用鼻子拱了拱肖和的龜殼，發出低沉的咆哮聲，震得肖和耳膜發麻。龜殼上傳來一股巨大的力量，他感覺自己像個皮球一樣被拱得滾了幾圈，撞在一棵碗口粗的小樹上才停下來，樹干“咔嚓”一聲斷了，枝葉落了他一身。“疼死老子了！這龜殼雖然硬，但也經不起這么折騰啊！”肖和在心里哀嚎，卻不敢發出任何聲音。狼熊獸見拱不動他，似乎有些不耐煩，張開大嘴，露出鋒利的獠牙，朝著龜殼狠狠咬了過來。“咔嚓！”一聲脆響，肖和感覺龜殼上傳來一陣劇烈的震動，像是被卡車撞了一下。幸好龜殼足夠堅硬，狼熊獸的牙齒沒能咬穿，但那股沖擊力還是讓他頭暈眼花，“嘴里”（如果這具身體有嘴的話）泛起一股鐵銹味，不知道是不是龜殼內部的組織被震傷了。狼熊獸咬了幾口，見實在咬不動，終于放棄了。它甩了甩腦袋，不甘心地看了肖和一眼，轉身朝著另一個方向走去，臨走前還對著空氣吼了一聲，像是在發泄沒吃到嘴的怒火。直到狼熊獸的身影徹底消失在灌木叢中，肖和才敢慢慢伸出四肢，大口地“呼吸”著新鮮空氣。他用前肢摸了摸自己的龜殼，上面留下了幾個淺淺的牙印，像被砂紙磨過一樣，幸好沒有破損。“看來這龜殼就是我的保命符了。”肖和松了一口氣，同時也更加堅定了“化為人型”的決心。他知道，在這個危機四伏的蠻荒世界里，只靠龜殼躲躲藏藏是遠遠不夠的——他要擁有能跑、能打的身體，要能像在地球時一樣，想去哪就去哪，想偷什么就偷什么（雖然現在還沒想好偷這個世界的什么），最重要的是，要能正常說話，正常和“美女”聊天，而不是只能發出“咕嚕咕嚕”的怪聲。“等著吧，老子遲早會變回來的！到時候先找個長翅膀的美女妖獸，一起在天上看看風景，再把這個世界的寶貝偷個遍！”肖和一邊想著，一邊用四條粗短的腿，朝著陽光更充足的地方爬去——他記得生物課上說過，烏龜喜歡曬太陽，或許曬太陽也能幫他恢復體力呢？接下來的三天，肖和開始了艱難的“龜生適應期”。他發現自己的龜殼不僅堅硬，還能儲存水分和能量，就算三天不吃不喝，也只是感覺有點餓，不像在地球時，餓兩頓就眼冒金星。但這具身體的缺點也太多了：移動速度慢得離譜，爬一百米需要半個多小時；反應遲鈍，有次一只彩色的蟲子落在他頭上，他過了三分鐘才反應過來；感知范圍也小，只能感覺到周圍十米內的動靜，稍微遠一點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為了生存，肖和不得不學會“茍”。他白天躲在巖石縫隙里，避免被大型妖獸發現；傍晚的時候出來找食物，主要是啃食腐爛樹干里的蟲子——那些蟲子有手指那么粗，白花花的，咬一口還爆漿，味道比他在地球吃過的最難吃的泡面還惡心，但為了活下去，他只能捏著鼻子（如果有鼻子的話）往下咽。下雨的時候，他會張開龜殼收集雨水，然后慢慢喝，比在地球時喝礦泉水還珍惜。每天晚上，肖和都會縮在龜殼里，回憶地球的生活。他想起城中村夜市里五塊錢一串的烤面筋，想起網吧里三塊錢一小時的通宵上網，想起每次偷完東西后，躲在出租屋里數錢的快樂——雖然那些錢來得不干凈，但至少讓他覺得自己是“活著”的。可現在，他連“活著”都成了一種奢望。“不知道我的五十萬存款會不會被銀行充公，那可是我省吃儉用攢下來的。”肖和躺在龜殼里，看著頭頂的星空。這里的星星比地球亮得多，密密麻麻的，像撒了一把碎鉆石，還有幾條彩色的光帶橫跨天際，像一條巨大的綢緞，隨風飄動。他在地球時只在紀錄片里見過這種景象，叫“極光”，沒想到在這個陌生的世界里親眼看到了。“算了，想這些也沒用。”肖和甩了甩腦袋（雖然動作很緩慢，像生銹的機器人），“現在最重要的是活下去，然后化為人型。”他想起白天看到的一只飛鳥，那鳥兒翅膀展開有兩米寬，扇動一下就能飛出去幾十米，速度快得驚人。“要是我能化為人型，就算不能飛，至少也能跑快點吧？到時候再也不用像現在這樣，爬兩步就累得不行。”就在這時，肖和突然感覺到身體里傳來一陣微弱的暖流。他愣了一下，仔細感受——那股暖流似乎來自周圍的空氣，正緩慢地滲透進他的鱗片，然后流向身體的各個部位，像是在泡溫泉，舒服得他差點哼出聲來。“這是什么？靈氣？”肖和的眼睛一下子亮了。他在地球時看玄幻小說，里面說過修煉者能吸收天地間的靈氣提升實力，難道這個世界真的有靈氣？他嘗試著集中精神，想把那股暖流留住，結果暖流像受驚的兔子一樣，瞬間就消失了，連個影子都沒留下。“看來不是那么容易的。”肖和并不氣餒。他當小偷時，為了偷一個銀行的保險柜，曾經蹲在銀行對面的奶茶店觀察了整整一個星期，記錄保安換班的時間、監控的死角、甚至清潔工開門的密碼，最后才成功得手。“慢慢來，總能找到訣竅的。”他調整了一下姿勢，讓自己的鱗片盡可能地接觸空氣，然后閉上眼睛，像打坐一樣，耐心地等待著下一股暖流的出現。月光灑在他的龜殼上，反射出淡淡的光澤，在寂靜的原始森林里，這只從地球穿越而來的特殊龜妖，開始了他在蠻荒世界的第一縷“修煉”希望。第四天早上，肖和被一陣“嘰嘰喳喳”的叫聲吵醒。他睜開眼睛，發現一只渾身雪白的猴子正蹲在他的龜殼上，手里拿著一顆紅色的野果，好奇地戳著他的龜殼。那猴子體型不大，只有半米高，尾巴卻有一米長，像條白色的繩子，在身后甩來甩去。“喂，你這潑猴，別戳老子的殼！”肖和朝著猴子喊道，結果還是“咕嚕咕嚕”的聲音。猴子似乎聽懂了他的不滿，對著他做了個鬼臉，然后把手里的野果扔到他面前，又蹦蹦跳跳地爬到旁邊的樹上，摘了幾顆野果，一邊吃一邊看著他，像是在觀察什么新奇的動物。肖和看著面前的野果，紅色的果皮，上面還沾著露水，看起來很新鮮。他猶豫了一下——在這個陌生的世界里，誰知道這野果有沒有毒？但肚子實在太餓了，那些白花花的蟲子他已經吃膩了，于是他用前肢把野果扒到嘴邊，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野果的果肉很軟，酸甜可口，比他在地球吃過的草莓還好吃。肖和眼睛一亮，三兩口就把野果吃完了，連核都沒剩下。樹上的猴子看到他吃得那么香，又扔了幾顆野果下來，然后坐在樹枝上，抱著肚子“吱吱”地笑，像是在嘲笑他的吃相。“謝了啊，潑猴。”肖和朝著猴子拱了拱身子，算是道謝。他發現這只猴子似乎沒有惡意，反而對他很感興趣。接下來的幾天，猴子每天都會來給他送野果，有時候還會帶一些奇怪的草藥，放在他的龜殼旁邊，像是在給他“治病”。肖和也漸漸習慣了猴子的存在。他發現這只猴子很聰明，能聽懂他的一些簡單指令，比如他“咕嚕咕嚕”兩聲，猴子就知道要把野果放在他面前；他拍兩下龜殼，猴子就會跳到他的龜殼上，和他一起曬太陽。肖和給這只猴子起了個名字，叫“小白”——因為它渾身雪白，簡單好記。在小白的幫助下，肖和的“伙食”好了很多，不再需要啃那些惡心的蟲子。他也終于找到了吸收靈氣的訣竅——原來靈氣不僅存在于空氣中，還存在于植物和果實里。每次吃小白送的野果時，他都能感覺到一股微弱的暖流從野果里流進他的身體，比從空氣中吸收快多了。“看來以后要多跟小白搞好關系，讓它多給我找些有靈氣的野果。”肖和躺在龜殼上，看著小白在樹上蹦來蹦去，心里盤算著。他甚至開始覺得，變成烏龜也不是那么糟糕——至少有了一個免費的“食物供應商”，還不用擔心被餓死。但好景不長，第七天下午，肖和正在曬太陽，突然感覺到一股強烈的危險氣息。他立刻縮進龜殼里，小白也察覺到了危險，迅速躲到他的龜殼下面，瑟瑟發抖。只見一只體型比之前的狼熊獸還要大的妖獸從樹林里走了出來。它有著獅子的身體，老虎的腦袋，背上還長著一對黑色的翅膀，看起來像個怪物的縫合體。那妖獸的眼睛是金色的，掃視著周圍，最后落在了肖和的龜殼上，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笑容。“糟了，是更厲害的妖獸！”肖和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能感覺到這只妖獸的氣息比狼熊獸強太多了，他的龜殼能不能擋住還是個問題。小白躲在龜殼下面，嚇得渾身發抖，連“吱吱”聲都不敢發出來。那只獅虎獸慢慢走了過來，用巨大的爪子拍了拍肖和的龜殼，發出“嘭”的一聲巨響。肖和感覺自己像被炮彈擊中了一樣，龜殼上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他甚至能聽到龜殼內部傳來“咔嚓”的細微聲響，像是有裂紋要出現了。“完了，這次要交代在這里了？”肖和閉上眼睛，心里有些絕望。他想起了地球的生活，想起了那沒到手的三百萬，想起了小白送給他的野果……就在這時，他突然感覺到身體里的靈氣開始躁動起來，那些之前吸收的、儲存在腹部的靈氣，像是被點燃的汽油，瞬間爆發開來。“靈氣……能不能用來防御？”肖和的腦海里閃過一個念頭。他集中所有的意識，引導著體內的靈氣流向龜殼。奇跡發生了——那些靈氣像是一層保護膜，覆蓋在龜殼內側，剛才還在疼痛的龜殼，瞬間變得溫暖起來，獅虎獸的爪子再拍下來時，他感覺不到那么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