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東家門前，李元慶屏住呼吸，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耳膜處鼓噪。那細微卻持續不斷的刮擦聲，像一只無形的手，攥緊了他的心臟。

不是動物。那節奏，那執拗，帶著一種令人頭皮發麻的人性化的絕望。

是誰被關在里面？在用什么方式發出這微弱的信號？

老陳？其他失蹤的住戶？還是…更無法想象的存在？

他不能再等了。每一次循環的時間似乎都在變動，留給他的窗口期不確定。他必須冒險！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串鑰匙上。網吧的備用鑰匙里，有幾把奇形怪狀、他不知道用途的。也許…有一把能打開這扇門？

他屏住呼吸，一把一把地嘗試。鑰匙插入鎖孔的細微摩擦聲在此刻顯得無比刺耳。

第一把，第二把…都不對。

就在他嘗試第三把看起來最古老、銹蝕最嚴重的鑰匙時——

咔噠。

一聲極其輕微、卻清晰無比的彈響！

鎖開了！

李元慶的心臟幾乎跳出胸腔！他猛地握住門把手，極力控制著力度，緩緩地、一絲絲地向內推開房門。

門軸發出輕微的呻吟。一股難以形容的、混合著陳舊灰塵、食物腐敗和某種…類似消毒水的刺鼻氣味撲面而來。

門縫逐漸擴大。

客廳里沒有開主燈，只有一盞昏暗的壁燈開著，投射下大片令人不安的陰影。家具陳舊而擁擠，上面覆蓋著一層薄薄的灰塵。空氣凝滯得如同墳墓。

李元慶側身擠了進去，反手將門輕輕虛掩，沒有關死。

刮擦聲變得更加清晰了。來自…客廳側面緊閉著的一扇房門后。

那扇門看起來像是臥室或者書房。刮擦聲就是從那里傳出來的，伴隨著一種極其壓抑的、仿佛被什么東西堵住嘴巴后發出的嗚咽聲。

李元慶攥緊了拳頭，手心里的汗水讓鑰匙變得滑膩。他弓著身子，如同潛行的獵豹，一步步靠近那扇門。

越靠近，那聲音就越清晰。指甲刮過木板的刺啦聲，喉嚨深處絕望的嗬嗬聲…

還有…另一種聲音？

一種極其細微的、有節奏的…滴答聲？

像是水龍頭沒有關緊，水珠滴落進水槽的聲音。

但這聲音，莫名地讓李元慶感到一陣心悸。它太規律了，規律得不像漏水。

他停在門前，伸出手，顫抖著握住了冰涼的門把手。

擰動。

門沒有鎖。

他深吸一口氣，猛地推開了門！

眼前的景象，讓他的大腦瞬間一片空白，胃部劇烈地痙攣起來！

房間里沒有開燈，只有窗外滲入的微光。

一個人影蜷縮在墻角。

是房東老太太！

她背對著門口，身體劇烈地顫抖著，花白的頭發散亂不堪。她的雙手正在瘋狂地、一遍又一遍地用指甲抓撓著面前的墻壁！墻壁的涂料已經被抓掉了一大片，露出里面灰暗的底漆，甚至能看到斑斑點點的…暗紅色痕跡？

她的腳下，有一小灘深色的、粘稠的液體，正順著地板縫隙緩慢蔓延。那滴答聲，正是液體從她垂落的手指尖滴落的聲音。

那不是水。

是血。

而在她旁邊的地板上，躺著一個男人——是老房東！他雙目圓睜，臉上凝固著極致的驚恐，嘴巴張得老大，卻發不出任何聲音。他的脖子以一種極不自然的角度扭曲著，顯然已經斷了氣。

“不…不是我…不是我…”房東老太太一邊瘋狂地抓撓著墻壁，一邊用破碎不堪的聲音反復念叨著，如同壞掉的留聲機，“別過來…不是我干的…別找我…”

李元慶僵在門口，巨大的驚駭和惡心感沖擊著他的感官。他幾乎要嘔吐出來。

就在這時，房東老太太似乎察覺到了身后的動靜。

她的抓撓動作猛地停住了。

整個房間瞬間陷入一種詭異的死寂。只有那血滴落的滴答聲，依舊規律地響著。

她極其緩慢地、一點一點地轉過頭來。

李元慶看到了她的臉。

那張臉上布滿了縱橫交錯的抓痕，鮮血和淚水糊了一臉，眼睛瞪得幾乎裂開，瞳孔縮成了針尖大小，里面只剩下純粹的、癲狂的恐懼。

她的目光聚焦在李元慶身上，卻又仿佛穿透了他，看到了什么更可怕的東西。

“啊——！！！”

一聲撕心裂肺的、完全不似人聲的尖叫猛地從她喉嚨里爆發出來！

“你來了！你來了！我就知道你會來！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是他！是他逼我的！！”她猛地指向地上房東的尸體，聲音尖利得刺耳，“放過我！求求你放過我！！”

她像是看到了索命的厲鬼，手腳并用地向后瘋狂蹬踹，試圖縮進墻角，身體抖成了篩糠。

李元慶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和指控弄得懵了。她把他當成了誰？那個“你”是誰？她說什么“不是她”？“他逼我的”？

難道房東的死…和她有關？！

就在這時——

“砰！”

客廳的房門被人從外面猛地一腳踹開！重重的撞擊聲在死寂的房間里炸響！

李元慶駭然回頭。

房東兒子那高大壯碩的身影堵在門口，手里依舊提著那把冰冷的斧頭。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種麻木的、仿佛處理垃圾般的冷漠。

他的目光掃過房間內的景象——死去的父親，癲狂的母親，以及站在門口、目瞪口呆的李元慶。

沒有驚訝，沒有憤怒，甚至沒有一絲波瀾。

仿佛眼前這一切，早已在他的預料之中。

他的視線最終落在李元慶身上，嘴角極其緩慢地扯起一個扭曲的、毫無笑意的弧度。

“看來，”他開口，聲音沉悶得像兩塊石頭摩擦，“你自己找到答案了。”